陳嬌聽罷也是深吸一口氣,這個劉明何止是膽大妄爲,簡直是無法無天了,當街殺了三個平民,目無法紀,縱容手下,要是真讓他逍遙法外那長安城裡就真沒有公道二字可言了。
陳嬌正吃驚於明的事,就聽大雪進來稟報道:“娘娘,長壽翁主來了。”
大雪話音才落,劉歲就一步蹦蹦跳跳的跨過了門檻,將馬鞭遞給宮人興高采烈的走了進來。
自從陳嬌讓她跟着自己學琴以後,在劉徹的鼓勵下劉歲還真是時不時就來甘泉宮小住一段時間。劉歲聰明悟性極高,性格又開朗大方不拘泥於閨閣小節,陳嬌很喜歡她。
“這麼熱的天你還來了。”陳嬌看到走向自己的劉歲額上有細密的汗珠便換大雪取水帕給她擦臉,“你纔多大點,暑天也不肯好好坐車,還要騎馬過來。”
劉歲在陳嬌身邊坐下無所謂的用冰綃衣袖擦一把額頭笑嘻嘻的看着她,靈動的杏眼好似日頭底下的清澈湖水,亮的讓人歡喜。
夏日易中暑,劉歲畢竟年紀小,陳嬌怕她真出什麼事,本想責備她兩句,但看到她那雙滿是笑意的眼睛又忍不住責備了,無奈一笑道:“快擦擦臉吧,就你膽子大,給你一匹馬沒人攔着敢騎到雁門關去。”
劉歲用冷帕擦了臉,飲了一杯蜜漿後很輕鬆的舒了一口氣。
陳嬌看着桌上的午膳關切的問劉歲:“現在給你備午膳還是過一會?”
劉歲搖頭示意現在不想吃,陳嬌就讓人撤下午膳,拿上竹簡筆墨,方便劉歲交流。
劉歲看到筆也好像想起了什麼,拿起筆來第一句就急寫:嬸嬸,別忘了讓人餵飽我的烏雲蓋雪,最好給它刷刷馬鬃。
陳嬌還以爲劉歲有什麼要事要說,一看之下就氣笑了,緩聲道:“心裡就剩下你的馬了,自己都不急着用膳,策馬一頭汗都不說去溫泉裡洗洗,倒先要刷馬。”
劉歲不以爲意,故意賣了個萌,眨眨眼睛在竹簡上寫道:“騎馬不算什麼,我本來還想跟天子和五叔去打獵呢,五叔說什麼都不讓我去。”
陳嬌心說劉非與劉徹去上林遊獵是臨時決定的,劉歲怎麼會提前知道呢?
她眉梢一挑順口道:“阿歲怎麼知道五叔要陪天子去遊獵?”
劉歲沒多想就寫道:我聽到的啊,昨天□□太皇太后生了很大的氣,五叔跟五嬸陪着勸了一個時辰,他們從長樂宮裡出來的時候我剛巧在廊下的草地裡找那隻掉了的劍穗,就聽五嬸在廊下跟五叔說太皇太后這麼生氣明日一定要給天子施壓釋放樑王,天子肯定心裡矛盾,不如提議出去打獵,不在宮中就省了很多麻煩。五叔就說好,他跟天子是親兄弟,也不想讓天子心煩。”
陳嬌微微點頭,原來如此,就說劉非沒事不會大太陽底下提議劉徹去打獵,愛享受的劉徹也沒那麼抽風說去就跟着去了,原來是劉非想法子讓他躲清靜去了。
陳嬌搖頭一笑,看着劉歲道:“然後你就去找你五叔了?”
劉歲嘟着笑臉點頭,寫道:是呀,跟着五叔就回去了,私下裡我問五叔可不可以帶我去,五叔就是不同意,回去跟我父王說,想讓父王幫我問問天子能不能帶上我,可是父王更不同意,我就沒辦法了。不過來找嬸嬸也是很開心。
陳嬌喜歡孩子,尤其是劉歲這樣聰明漂亮相貌有幾分與自己相似的孩子。劉歲用過午膳後陳嬌教她彈了一下午琴,傍晚時分劉歲得知天子和江都王要來甘泉宮,不喜歡拘束的她草草吃了點東西就帶着幾個騎奴出去遛馬了。
劉徹和劉非掌燈時分纔到甘泉宮,劉徹一進來就問下人陳嬌是不是已經用過了晚膳,得知陳嬌先吃過才鬆了口氣,轉而又和劉非去泡溫泉,直到夏夜黑透纔在大殿擺了簡單的酒席。
陳嬌有段日子沒見劉非了,這次他來甘泉宮自己也該盡地主之誼,於是席間也陪着坐了一會。
劉非與劉徹酒過三巡,兩人興致都非常好,劉非見陳嬌的氣色比他覲見時好了不少,對陳嬌笑道:“昨日竟夕回去說娘娘的身體好了很多我還心存疑慮,思量着再讓人從江都送一批好人蔘過來給娘娘進補,今日一見果然還是我多慮了,娘娘看氣色是大好了。”
劉徹聽劉非這麼說,心裡也高興,燈下長眸中應出瀲灩的目光不自覺就全部投在了她的身上,只覺多日不見陳嬌真是比以前還要好看,好看的都有點醉心,讓他在不知不覺間就有些心旌搖曳。
陳嬌淡笑,看着劉非調侃道:“你之前送帶來的參還沒吃完呢,表姐前次來也還送了我一些,瞧你們江都富庶的緊,人蔘多的跟蘿蔔似得。”
劉非微醺,帶着幾分驕傲笑呵呵的說:“嗨,那算什麼,江都確實富庶,娘娘吃着好只管吃,還缺什麼短什麼只管說,江都一應都給娘娘備齊,娘娘歲貢。”
劉徹的目光緩緩的移向劉非。
陳嬌沒有在劉徹的變化,只是覺得劉非這話說的有些不妥,她的笑容淡了幾分,但不過還是保持着微笑道:“那要多謝五哥了。”
“娘娘不必言謝,昨日竟夕送的那一對七彩墨玉的玩器娘娘可還喜歡?”劉非雖是向陳嬌發問但他的語氣裡明明就滿是自信,轉頭又看向主位上的劉徹道,“這東西陛下與娘娘一人一件,當世目下也就僅有這一對,只有您與陛下帶着最合適。”
劉徹薄薄的紅脣勾起一點弧度,舉杯換開了話題:“五哥今日上林英勇,朕敬五哥一杯。”
“陛下承讓,臣不敢。”劉非表示謙遜的低下頭,見劉徹掩袖先飲才喝下那杯酒。
夏日炎炎並非打獵的好時節,猶豫獵物少所以劉非與劉徹今日的戰績都算不上好,但劉非運氣較好,獵物比劉徹多了一點點,認真說起來這次遊獵較量是他勝了劉徹。
天色已晚遊獵乏累,甘泉宮的酒席很快就散了,馳騁了一天的劉徹和劉非各自回去休息。
陳嬌洗漱過後換了簡單的櫻色曲裾,準備薰香過後就寢。不料她剛開始挑選浴香種類便聞聽侍女稟道:“天子駕到。”
陳嬌放下手中的香盒站起身,小寒已經迎了出去。
“陛下……”
“你們出去歇着吧,朕跟皇后說幾句話再叫你們進來伺候。”劉徹打斷小寒的問安遣散了房中的幾名侍婢。
陳嬌站在坐席處,透過深紅色的綃帳看着外面劉徹頎長的身形,他停駐在帳幔之外躊躇片刻才上前兩步撥開紗帳走了進來。
“要睡了嗎?”劉徹見陳嬌簡衣站在榻前,爲了掩飾自己的冒昧他竟問了一句顯而易見的話。
“陛下有什麼事嗎?”陳嬌不動,平靜的看着劉徹。
“沒什麼,朕來看看你。”劉徹名知陳嬌這樣問就是沒有讓他就做停留的想法,他也不在意,動作優雅的撩起衣襬徑自坐在了陳嬌對面。
劉徹知道陳嬌睡前有浴香的習慣,看到桌上的幾隻香盒若無其事的拿起來,鼻尖一一輕嗅,而後選了一款陳嬌常用的花草香擡手遞給站在對面的陳嬌:“就燒這個吧。”
陳嬌靜默半晌,接過香盒轉身用燈火點燃放進了面前小几上的黐蠡香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