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法嚴苛,禁民私鬥。又賞軍功以爵,制度嚴明,上下垂一,是以人民勇於公戰而怯於私鬥。秦軍之強,甲於天下矣……
秦法縝密,民者借官家之牛,要稱其重量,還牛時若牛瘦,則民比價賠付。農時耕種,何時播種,何時施肥,皆有律令施行,無有敢違者。律令所定,無不正合農時,是以秦土之肥沃,秦稼穡收穫之豐,遠過於六國……
秦法尚廉,律令官不得受民禮,概因無法確定自願與被逼,官一旦受民禮,不論禮之輕重,一律受罰,是以秦國無貪吏……
漢室之後,法紀廢馳,雖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儒家又有親親之說,於是王候貴戚除造反外,其它皆可議也。後世有八議:議功,議爵,議親……,是謂王子犯法,不與庶民同罪。千載而下,未有不滅
之朝,未有不敗壞之吏治,歷朝歷代,皆先治而後壞,其興也忽焉,其亡也勃焉……律令之壞,壞在用人,而人不治,則歸於有法不依,如此循環,國家安能不敗?民心安能不亂……”
張偉在窗外聽着陳永華的語調越來越高,語氣越來越激烈,便大笑道:“復甫兄,別把孩子們嚇壞啦!”
陳永華轉頭一看,見是張偉在外,也一笑道:“志華,這一說課,想起大明的現狀,由不得不氣,語調便一下子激烈起來,這可怪不得我。”
又向臺下一羣年紀十三四的孩子們揮手道:“散學啦,回去好好想想,今日的課題便是:爲何中國無強盛過百年的朝代,寫下策論,明兒交上來。”
說完將手中書本一拋,先行踏出門來,向張偉笑道:“志華,你這大忙人怎地有空來尋我,怎麼,又是手癢想來輸棋了?”
張偉鼻中一嗤,冷哼道:“復甫,上次好象是你輸了吧?”
見陳永華還要辯駁,張偉將手一擺,道:“復甫,咱們不爭這個,今兒來尋你,可是有事要與你商量。”
“什麼大事值得你這大當家的跑來?”
“又取笑我!好了,不和你生這閒氣。此次我來,是要與你商議這臺北官學的事。”
“喔?這官學怎麼了,現下不是辦的好好的麼。”
臺北官學由張偉首創,何斌施琅等人全力贊同,在臺北諸事未定之際,便開荒制磚創建官學,所有在臺之人,皆可送子入學。古中國人是世界上最重教育的國度,概因科舉制度可使貧門小戶一躍成爲統治階級的一員,讀書等於發財,教育自然成爲重中之重。富貴人家有家學,有私人教授,中產之家可以去知名的書院負笈求學,於是各種書院也大行其道。至於貧門小戶,也可以少花幾個錢,去宗族合力辦的小私塾中求學。
來臺之人儘管皆是閩粵最貧困的農民,對於讓孩子入學讀書也是開明的緊。雖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十來歲的小孩也頂半個勞力,但唸書求個出身,將來就算中不了科舉,到底也算留有一絲希望。只可惜張偉辦學的宗旨着實讓人失望,一不講四書五經,二不開講千家詩百家姓,成日價除了認生字,就是史書,律令,要麼就是詩詞歌賦,有用的東西一樣不講。後來居然還開了算術課程,這百姓家裡銅子兒也沒
有幾個,要學算術做什麼?學那麼久算術,到不如去商號裡做學徒,又能學做生意,這算術也自然學的會。最大逆不道的居然是張偉鼓勵女子入學,雖說是男女分班,到底有礙綱常,百姓雖窮,卻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故而這官學人數越來越少,張偉雖採取了種種措施,現下這官學也只留有百來名學生,都是最早隨張偉來臺的下屬,實在拗不過面子,家裡又不缺孩子做事,便只當讓孩子來官學嬉笑遊樂罷了。
張偉在前一陣子手頭稍微寬鬆後,便撥了數萬銀子擴大修葺了臺北官學的校舍,整個官學佔地數百畝,有上好水磨青磚搭建的校舍數百間,又花錢從內地購買了上萬冊的書籍,便是當時最著名的白鹿書院,在規模上也比不上張偉這臺北官學了。只可惜學生越來越少,整個官學內空落落的,除了十餘個聘請來的老師,就只有大小不一的百餘名學生。
張偉與陳永華此時漫步在官學操場內的草坪上,夕陽西下,照射的草地一片金黃,現下正是孩子們散學回家時分,寬敞的學校大門稀稀拉拉跑出了百來名高矮不一的學生,其間有十來個女孩,一晃眼的功夫,便自都不見了。
張偉苦笑道:“復甫,現下的模樣,怎麼能說這官學辦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