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何斌皺眉道:“志華,你可是要組建騎兵?這樣代價未免過大,咱們承受不起啊!一萬匹馬,連買帶運,少說也得三十萬的銀子,再加上一年所耗的食料,所費當是不少。況且買的馬又是晉江馬,用來做運輸之用還算不錯,若指望用它來打仗,那是不成的。飛騎衛騎的都是上好的河曲馬,是那河套地區千年來雜交的優良馬種,你若是組建騎兵,乾脆多花點銀子,咱們還是買河曲馬,如何?”
張偉咂嘴搖頭道:“騎兵自然是到了組建的時候。一點騎兵沒有,那是絕對不成的。此番對日做戰,若不是敵軍疲敝之極,又有步兵緊隨其後,僅憑張瑞的那一千多飛騎,縱然是屁股上綁上馬尾,又能把那麼多的敵軍怎麼樣呢。張瑞手下若是有五千騎,我就可以不必冒險,與敵騎硬捍!不過,那河曲馬不是上好馬種,不必花錢大量購買了。”
說罷連聲長嘆,顯是還爲當日決戰時苦無騎兵可用而嗟嘆,過了半響,方又向何斌道:“臺灣現下雖是地廣人少,土地肥沃,不過終究不夠建立大規模的牧場,廷斌兄,那阿拉伯馬你可知道?”
“知道,當今天下最好的馬種。耐力足,身量大,衝刺速度也快,只是咱們這裡不好買,萬里海途,能買幾匹?”
“咱們也不必派船過去買,來往於那邊的商船多了,託人家帶些種馬回來,咱們這兒再準備些上好的母馬,待將來有了適合養馬的地方,再說吧。”
施琅見他意興蕭索,忍不住說道:“我看那日本馬就不錯,咱們上次長崎之戰攏共俘獲了三千多匹呢,個頭可比咱們中國的馬高大多了。”
張偉點頭道:“那到不是日本本地的馬,是他們從荷蘭人手中購買改良的西洋馬種,論起來,確實要比咱們的馬種好上一些。”
眼前一亮,在施琅肩頭重重一拍,笑道:“尊候,不是你提醒我到忘了,快,派船將那些戰馬運回來,再派人與幕府接洽,向他們再買五千匹馬,這樣我的戰馬也有萬匹,勉強可以成軍了。”
何斌問道:“那還要大量買晉江馬做甚?臺北臺南的官道馬車早就買了不少馬匹,便是有不足用的,慢慢購買就是,何苦一下子買這麼許多。”
“一來島內需用,二來,山人自有用處,現下卻是不方便說。”
兩人知他夙來如此,也不逼問,又觀察了一陣船廠,便各自離碼頭而回。何斌自去務署佈置買馬之事,施琅仍至船廠,日夜監督,船造好一艘,他便立刻安排水手軍官上船,總之務要追趕時間。南洋戰略,張偉已向他透露一二,是以施琅知道時間緊迫,每日總是忙碌不已。
張偉自回臺以來,每日奔忙不已,撫卹傷患,慰問烈屬,頒佈鄖章,提拔功鄖敢死之士,又是大鎬三軍,這些事均需他親力親爲,別人無法代替,雖是疲累不堪,這一日卻約好了要去軍營任命三衛九軍的將軍,無奈之下便命馬車緩慢而行,時正響午,陽光透過車窗均勻的灑在他的身上,到也是溫暖舒適,一路上馬路平整,車身不晃不動,車身輕搖之下,他竟是酣然而睡。
待到得軍營,自有人將他喚醒,張偉深知軍隊實乃他安身立命之本,無論何時,絕不可讓手下的兵士輕視,於是略整衣裳,端正儀容,方在身邊皮甲飛騎的護衛下,騎白馬入營。
只見數萬軍士以方陣肅立於點將臺四周,咳喘之聲不聞,亦無人敢扭動身軀分豪,各兵均是持槍而立,將火槍直立平端,槍托直至於胸口,隨張偉移動的方向轉動頭部,眼光緊緊相隨,眼見着如黑色波浪般的方陣緊隨着張偉的行蹤而擺動,張偉心中喜悅之極,數年辛苦,幾乎沒有睡過幾個好覺,始有今日這般的基業規模,如此下去,離中興大漢的目標越來越近,卻教他如何不喜?
他這幾年威福自擅,性格思想已與初來時大爲不同,若是數年前見了這般陣勢,必將是手足無措,或者是喜難自禁,此時固然心頭喜悅,臉上卻也只是淡然而笑,策馬過方陣時,亦是目不斜視。雖萬千人爲他歡呼雀躍,亦只不過引得他微微頷首而已。
待策馬行至點將臺下,自有都尉以上的將軍親自相迎,他們卻不比持槍而立的士兵可以不必向張偉行禮,各人見張偉下馬,忙同聲拱手道:“末將恭迎指揮使大人!”
說罷便齊涮涮單膝而跪,垂首待張偉上將臺。便是那周全斌等人,原本按照品階不需向他下跪,只是張偉在臺灣地位堪比帝王,卻又有誰理會那朝廷規矩了?
見各人跪伏腳下,張偉卻沒有初來時的那般驚訝與牴觸的心理,單手虛扶,令道:“衆將起來。”
因此番不是大閱,而是封將,故而除張偉與衛隊外,任何人也不得上臺,諸將依命起來後,便團團環繞將臺而立,張偉自步行上臺,直至將臺之頂端,撫着將臺上一支支軍旗,張偉沉思片刻,發令道:“即日起,臺北衛軍改稱爲漢軍,漢軍,爲大漢之師,自今往後,爲大漢天朝征伐四夷,鎮撫天下!令,周全斌、張鼐、劉國軒爲漢軍三衛將軍,各領一衛,爲我佐輔。”
他此番決意拋卻明朝官制中的一切名稱,規制,以自已認爲最合適的名義建立軍號,又以自已願意的官制來封賞部下,一來他割據之實早成,朝廷置縣無用各人都是心知肚明,如此情勢下,再拘泥於受撫一事,徒爲人笑耳。是以他以指揮使的官階任命屬下爲將軍,宣示了臺灣不但有割據之實,亦有了割據之實。
他頒令之後,自有身邊的傳令兵持令下臺,先是策馬繞營中漢軍一週,大聲宣示他的軍令,待馬行一週,四周已是歡聲雷動,衆軍士蒙受張偉大恩,哪知什麼朝廷皇帝,周全斌等人又深受軍士愛戴,雖說他們的將軍之位原本便是不可動搖,但現下由張偉在將臺上正式賜封,衆軍自然是歡欣鼓舞,爲他們的敬愛的這幾位將軍正式受封而歡呼不止。
待周全斌等三人下跪謝恩後,張偉又令道:“令,張傑、黃得功、顧振爲金吾左、中、右將軍;林興珠、沈金戎、賀人龍,爲龍驤衛左、中、右將軍;左良玉、曹變蛟、肖天,爲神策衛左、中、右將軍,協助衛將軍佐理軍務,朱鴻儒升爲神威將軍,仍掌炮兵,江文瑨、張載文、王煊,三人爲參軍將軍,張瑞爲飛騎將軍。”
此番除王廷臣外,張偉自遼東帶回的幾人皆是位至將軍,雖然軍將低於衛將,仍需受到周劉等將軍的節制,不過每人領一軍四千人,可比在遼東時威風的多了。這王廷臣若不是張偉考慮到遼東新人提拔過多,恐遭軍中老人忌恨,有意尋了王廷臣的岔子,訓斥一通,不予提升。不然憑這些歷史上有名的將才,又怎會在功勞上居於人後?雖是隻少提他一人,暗中亦是讓不少眼紅的三衛老人出了一口惡氣了。
待封將完畢,又將原本的都尉提升至空缺的校尉之職,其餘依次補缺,只不過是照名單念上一遍罷了,張偉平日裡諸事纏身,哪裡管的到小小都尉的升遷。待讀唸完畢,雖說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到底是完了一事,張偉輕鬆下來,揹着身子在將臺上打了個大呵欠,本想就此離去,卻又想起要召集新任諸將訓話一通,虛應故事一番,無奈下便趕至節堂,召集諸將議事。
此番議事只召將軍,於是以周全斌打頭,底下張鼐、劉國軒帶自各衛下屬的將軍魚貫而入,除林興珠鎮臺南外,左良玉留鎮長崎,他們的將軍佩飾及印信自會派人送去。
張偉端坐於節常正中,諸將依序而進後,先去除了頭上頭盔,卸甲,然後方一齊下跪,向張偉見禮。
“罷了,將臺上是做給兵士們看,何苦在這裡還費這個事。大家快些起來。”
見諸將依次跪了,張偉將手一擡,令諸人起身。
因笑道:“打仗的時候還好,怎麼着也不覺得累。現下到好,回來半拉月了,我這骨頭還是痠痛的很。”
因他言語隨意,諸將大半隨他經年,便是遼東諸人,蒙他收留亦有不短的時日,各人知他私下裡性情隨和,於是各自一笑,尋了椅子坐將下來。
劉國軒便笑道:“大人,您是這些日子太忙。想起剛到臺北那會子,您每天都要親到兵營領着咱們跑步,現下沒空了吧?每天起五更熬半夜的,哪有精神再鍛鍊身體呢。”
說到此時,低頭皺眉道:“大人一身寄着咱們全臺百多萬人,可一定要注意將養身體!”
張偉噗嗤一笑,道:“國軒,你現下越來越會說話了。生受你了,我身子骨結實着呢。”
劉國軒憨笑道:“國軒只知效命大人,故而一時着急語不擇詞,大人春秋正盛,哪就扯到身體上了,國軒錯了。”
其實諸人聽他扯了半天,一時插不上嘴,聽到此時,便一齊躬聲道:“大人,還請珍重。”
“好好,諸位不必這麼拘禮麼!”
說罷走下位置,注視周全斌道:“全斌,你隨我五年了吧?”,不待周全斌回答,便又一一走到諸將身邊,將他們跟隨自已的時間一一報將出來,甚至何時何地投效,亦說的一清二楚,諸將皆是感念不已,一齊離座而跪,向張偉道:“大人深恩厚道,末將無以爲報,唯大人之命是從!”
“好好,你們是職業軍人,我算不上。將來戰場上有什麼疏漏不對的,我對軍務有什麼安排是錯誤的,只管說!提你們做將軍,將軍將軍,一軍之主,可要把擔子擔起來,不能有辱將軍這個稱號。”
“長峰,你來說說,此番長崎之戰,可有什麼疏漏之處?”
“有的。”
“嗯?”
張偉一時高興,隨口慰勉諸將幾句,又問及江文瑨可有疏漏之處,想來那長崎大勝,又有什麼疏漏之處可言?那江文瑨左右不過一躬身,道是沒有,便也罷了。誰料他到果真是一躬身,只是回答卻是大出張偉的意料之外。
原本在下舒適渡步,一臉歡笑的張偉便即回座,正容問道:“長峰,有什麼疏漏之處,請講無妨。”
江文瑨起身離座,站在堂內正中,侃侃而言道:“此番長崎之戰,幕府出動了半數的精銳武士,又有精銳的赤備騎兵參戰,還有一半是諸藩徵召的農夫。文瑨以爲,咱們此番,勝的險,他們,敗在沒有將才。”
張偉不動聲色,向他問道:“何以見得呢?”
“長崎之戰,我方火槍兵雖是結陣相待,接戰之初又以火炮將對方前陣直接攆跑,後來敵方雖是大股步兵衝鋒,卻一直無法憾動我方陣線,敵方看似沒有還手之力,其實卻是不然。事情壞便壞在那些臨時徵調來的農夫身上,不但擋住了敵軍精銳武士的路,而動輒後撤,衝亂隊形。偶爾有小股武士衝到我方陣前,也迅即被攆走。若是敵方不要這些壞事的農夫,開始便以小旗武士以散亂隊形衝鋒,以精銳的太刀武士併火繩槍兵及弓箭手在後,與我方迅速接近,衝進我方陣內,那麼我方陣線必然後退,雖然敵方仍是損失慘重,戰未必勝,但我方必然亦是損失較重,不可能有此大勝。”
“爲何呢?”,他自設一問,又自答道:“我方的槍兵陣地沒有任何防護,一沒有掩護的木柵壘牆,二沒有壕溝屏障,平原做戰,敵軍若不是被火炮轟擊的暈了頭,怎麼會衝不過來?是以長崎之勝,實在是僥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