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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爲臣綱,父爲子綱,夫爲妻綱是公羊學派的核心思想之一,並非董仲舒一人率先發聲,恰恰是在座的公羊壽與胡毋生苦心精研出的理論,公羊學派在當今儒家集團內地位非常高,原因在於極大完善孔子諸說的漏洞,將虛頭巴腦的禮儀尊卑秩序改頭換面,具現化爲君臣、父子、夫妻三樣貼近現實的秩序,甫一出現立刻得到儒家集團上下呼應,並在隨後成爲各家爭搶做述的重要理論。
敗了!
公羊壽與胡毋生對視一眼搖搖頭,兩人作爲儒家陣營裡的主將還沒站起來繼續發言,廷辯的形勢就已經壓倒性的劣勢敗給了曹時,他們倆繼續站出來不然無助於挽回顏面,還會把自己苦心經營幾十年的好名聲毀掉,必敗的戰爭沒有人會去打,兩位大儒同樣不會去,這場敗仗是孔安國言行出了差錯,不能怪兩位大儒不出來救場。
“你們的言行不一常常耍弄言辭詐術欺騙手段已經爲人所知,事到如今還不速速退下!好歹你們這羣人中還有兩位是我十分敬重的長者,我不想讓兩位從齊國來的有德長者太過難堪,你們縱然有儒生數萬,但真正可稱爲有德者也不過五個人以內,今後我不想再和你們這幫虛僞的儒生們辯論了。”
曹時倒揹着手轉過身不在看儒生們,在場的百官公卿冷冷的注視着他們,太子劉徹早就厭惡了這羣可惡的儒生。翻了個白眼連話都懶得說,隨意的揮揮手彷彿是在說。
趕快滾吧!
儒生們如潮水般退卻。他們心裡非常憤怒,原本精心準備的仁義道德大辯論還沒派上用場。他們就稀裡糊塗的敗退出來。
罷黜百家,表彰六經才起個頭,還沒來得及起頭長篇大論把百官公卿說的心悅誠服納頭就拜,就已經稀裡糊塗的被攆出未央宮。
自命清高的儒生們怎麼能接受稀裡糊塗的失敗,他們怨恨曹時攪亂了自己一展胸中報復的機會,心裡的怨恨不減反增。
出了皇宮立刻破口大罵曹時是個奸賊,大奸似忠,大僞似真,蜂目豺聲。虎狼之心,人面獸心等等形容詞像不要錢似的砸出來,反正就這一個道理,錯的必定不是他們,錯的一定是曹時奸邪詭詐,一定是百官公卿助紂爲虐,一定是太子劉徹有眼無珠。
回到講壇他們依然義憤填膺,激烈的討論起來。
“曹時就是個欺騙太子的無恥之徒,耗費國帑數百億。召集百萬民夫重修長安只是爲一己私利,當廷辯論侮辱我儒家先賢在前,侮辱我等品德在後,偏偏朝中太子和大臣都被這個無恥之徒矇混住。而且這個奸邪之輩擅長文過飾非,方正的儒生辯不過他的三寸不爛之舌,我真是恨不得行誅少正卯之事!”
有幾個儒生奮筆疾書沒多久便寫下一紙狀書。並揚言此時此刻是儒家生死存亡之際,必須團結儒生的所有力量公車上書。誅曹時清君側! Wшw ttκд n ℃o
“咱們一起公車上書求太子誅殺奸佞曹時,清君側還天下清白!”
“好!我支持!”
“我也支持!”
“孔生!我們需要你的支持!”
孔安國咬咬牙點了點頭。於是上百號儒生心情激動的書寫狀紙,招攬親朋好友結爲同黨共進退,萬事俱備就手挽手肩並肩,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出去,那架勢活脫是一羣荊軻附體的勇士。
公羊壽和胡毋生冷眼旁觀着不發一言,自從來到京師遭遇泰一神教的衝擊以來,兩人在京師儒生中的地位不斷下降,孔安國漸漸的聚攏起離散的儒生,儼然成爲長安儒生集團的領袖。
純粹比學術成就,孔安國再過三十年也不見得能和他們倆想比,可要論及耍弄心機手段的本領,純儒出身的公羊壽和胡毋生可就拍馬難及了,兩人這輩子還沒當過一官半職,終年以治學收門徒爲生,吃的住的全靠門徒們供奉來解決,哪能和領着朝廷俸祿還有孔家寄來錢財支撐孔安國相比,人家可以揮金如土的拉攏窮儒生,兩位老人家只能乾瞪眼。
面對門徒被他用卑鄙手段搶走,兩位年歲已高大儒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很生氣的一甩手對其不管不問,反正已經鬧成這般模樣,他們倆也沒臉再把門徒給叫回來,索性就讓他們去鬧個天翻地覆好了。
孔安國帶着儒生們走了,講壇前只留下幾個從齊國追隨而來的鐵桿門徒,公羊壽臉色很難看,憋了好半天罵出一句:“豎子!”
作爲學識豐富道德修養良好的的文化人,翻開他的髒話辭典也只有這兩個字最髒,再難聽的話他沒聽過也沒用過,哪怕齊國村夫漁民裡最粗鄙的人也不敢在他面前罵髒話,這是他第一次罵髒話,也是第一次罵人。
胡毋生拱手勸道:“兄臺不必與他置氣,孔家自從先賢孔子以來就沒出過一位大儒,孔安國受《詩》於申公,受《尚書》於伏生,可見孔家的家學衰落如斯,既然他以我們的名義招攬長安儒生就由他去吧!鬧的好壞與我們無關,爲今之計當是趁早離開是非之地。”
“賢弟所言極是也!我們還是趁早離開此地方爲上策,免得被他攀扯着牽連進去反受其害。”
兩位老先生雖然不擅長陰謀詭計,可不代表他們真的很傻很天真,學派鬥爭拼時用言辭交鋒拼個你死我活,實際的激烈程度並不比陰謀詭計更差,只不過雙方你來我往之間用的是各自的學說觀點,而不是見不得光的陰損手段。
孔安國打着旗號把他們倆誆到長安城,又一眨眼把用他們旗號吸引來的儒生哄走。兩人就嗅出情況似乎不太妙,這個時代儒生們建功立業的本事沒有。但是趨吉避凶腳底抹油的功夫可不差,當初伏生就是腳底抹油跑的快。發現大秦帝國苗頭不對立刻跑回老家躲起來。
現在他們倆也要跑路,急忙讓鐵桿門徒收拾東西打算回齊國故地,既然此處不留我老人家,自有留我老人家之處,京師山好水好人也好,但千好萬好不如他們自己家鄉好。
未央宮一牆之隔是三公九卿的辦公府衙,少府內數百名官吏屬僚就在此工作,自從《貨幣論》橫空出世以來,少府上下士氣大振。每個人精神抖擻的忙碌着,心底裡對年輕的少府佩服的五體投地。
“曹時奸邪,爲禍天下,此獠可殺!”
“誅奸佞,清君側!”
“曹時爲國之蠹蟲卑鄙小人,久之必爲漢家心腹大患,我等儒生,爲君分憂,請誅曹時。天下清平!”
少府內的官吏們臉色大變,頓時十幾名小吏匆匆走出去,發現少府門前一大羣儒生招搖過市,他們喊的口號差點把少府屬官給嚇傻了。
誰也沒料到。這幫儒生廷辯不行,就玩起撒潑耍賴的招數,真是防不勝防呀!
領頭的人在長安很有名的儒生。在他身後聚集着數百人的鬆散隊伍直奔未央宮大門去,那裡是朝中百官上下朝出入的地方。
儒生們鬥志昂揚。作出一副不怕死的表情。
“這幫儒生在找死!少府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賢良大臣,這幫好吃懶做的儒生就是見不得它人好。”
“豈有此理。他們定然是忌恨少府的名聲影響,誓要把少府掀翻在地踩幾腳才甘心!”
“等着瞧,就看他們有沒有本事走到未央宮門外。”
張湯冷哼一聲道:“好一羣腐儒,光天化日之下敢作出大逆無道的事,我就看他們入了廷尉大獄還怎麼叫!”
儒生的隊伍人數不少,領頭的並不是孔安國,他一直躲在隊伍裡遙控事態變化,沒想到剛上街沒走多遠就被長安的百姓用拿着臭雞蛋蘭菜葉子砸的抱頭鼠竄,狼狽的儒生們好不容易重整旗鼓來到未央宮附近,又沒膽子衝擊少府門庭,故意在門口喊幾聲士氣有些沮喪。
“這樣做可不行呀!難道我們這次的公車上書要虎頭蛇尾了嗎?”
“我們的目標是到未央宮門前請願,只要我們讀書人的身份還在,就不用怕皇帝發威,皇帝可以馬上打天下,卻不可以馬上治天下,治國還是要靠我們來!”
儒生們自我催眠着逐漸鼓起勇氣,隊伍剛走到未央宮門就被北軍正卒攔住,雙方隨即發生劇烈的衝突。
“跪下!雙手抱頭伏在地上!誰敢亂動當場格殺!”
“跪下!你還趕起來!”梗着頭不服輸的儒生被北軍正卒一腳踹倒,舉起環首刀有刀背往腦袋一磕那人當場昏過去。
儒生們驚訝的發現自己的精神力戰法完全無用,最擅長的嘴炮對付強橫的北軍士兵猶如放屁,孔安國俯身的速度慢了點也捱了一腳狠踹,胃部抽出的差點把隔夜飯吐出來。
所謂公車上書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幾百名如狼似虎的北軍士兵把他們直接押往廷尉府聽候發落。
當曹時來到廷尉府,幾百號儒生被關在大獄裡逐次審訊,廷尉丙武說道:“三木之下,這幫儒生把什麼都招了,領頭的人是京師裡比較活躍的幾個儒生,實際指使者是博士孔安國,還牽扯出公羊壽和胡毋生二人,平陽侯以爲此案該如何審理?”
詢問是在表明尊重他的態度,畢竟被侮辱的當事人就是他本人,曹時想了想說道:“這幫儒生裡有沒有高爵之輩,列侯親眷,諸侯王的同族?”
“有幾個高爵的親眷,列侯和諸侯王的沒有。”
曹時淡淡地說道:“那就好辦了,把他們打入閭左另冊,依照罪責定性耐爲鬼薪白粲,髡鉗城旦舂便可以了,咱們漢家最缺的是勞動力,讓他們子子孫孫做刑徒賤民也好啊!”
“嘿嘿,我看這招挺好,好吃懶做嘴巴厲害就去做刑徒出勞力去,嘴巴越厲害的儒生罰的就越重,那背後指使者博士孔安國如何處理?”
“蓼侯孔臧是孔家的支系,列侯的面子還是要給點的,孔家人不適合盤踞在魯國,既然他們有教化百姓的能耐,不如讓他們去右北平郡教化邊民吧!”
“行,那就這麼辦。”丙武咧嘴大笑着,開始琢磨如何讓孔家人更難受點,不讓他們吃點虧大概是不會明白列侯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