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裡那麼大動靜,長信宮裡那位老太太沉默的像一塊石頭,全程沒有任何表態從宮中傳出來,以至於城南的神廟與宗廟落成之日,貴爲太后的竇漪房都沒有出席活動,宮裡傳來的消息是竇太后偶染微恙。
陳何喝的醉醺醺的,抱着酒罈說道:“騙誰呢!竇漪房的身體好是咱們都知道的,住在長樂宮裡幾十年沒有生過大病,我聽說在代國的時候她就從沒生過病,當今天子寒冬裡誕生沒幾天就可以下牀走動,這身子骨會偶染微恙纔有鬼。”
“行了你這個醉鬼又說瘋話,子壽別聽他瞎說鬼話。”
周左車拉着陳何坐下來,表面上兩人是冤家對頭,經常吵架乃至大打出手,實際他們倆關係比其他人更好,從小玩到大的鐵哥們也毫不爲過,只不過這些年長大以後性格有變化,經常因爲雞毛蒜皮的小事吵起來。
“好你個周左車,我什麼時候說過瘋話!我還知道館陶公主的……”陳何被一個手刀放倒,灌強和周左車扶着陳何到一旁躺下。
灌強拱拱手:“抱歉了子壽。”
“沒關係,該知道的我都知道,館陶公主的身份不要揭穿,免得長信宮那位撕破臉發瘋對誰都不好。”曹時聳聳肩面帶微笑。
“我們也是這麼想的,就怪陳子世這小子一喝醉酒到處胡說,以後不能帶他喝酒了。”
前些日子竇太后與館陶公主等人故意給曹時個下馬威,列侯們心裡也跟明鏡似的,竇家人能做的也就到此爲止了,不輕不重的敲打是雙方能接受的界限內,過了這條紅線撕破臉皮列侯們要完蛋,竇家人包括竇太后也要完蛋,比如館陶公主的身份就是個難以啓齒的宮闈秘事。
這樁密事在三十多年前非常有名,只不過知道實情的人只限於長安城裡的三公九卿和漢文帝在內,包括當今天子劉啓當時只有十一歲也毫不知情,竇家人裡除了竇太后以外都不知情,漢文帝選來選去找了個死過老婆的鰥夫陳午做女婿也是很有深意的。
曹時的記憶裡,他的父親曹奇在臨死前,曾交代的秘密裡就有這樁密事,列侯們當初眼看就要被漢文帝一手鏟除掉,關鍵時刻漢文帝剎車收手也不全是薄太后的呵斥,更有許多擔心魚死網破的投鼠忌器,列侯們屹立長安幾十年知道的東西太多太多。
武嬰齊也抱着酒罈,瞪了幾個小列侯一眼呵斥道:“看你們這幫慫包樣!當年我可是跟着幾個大哥罵過劉嫖那個下賤的女人,平陽侯你到底怕什麼?魚死網破她竇漪房敢嗎?劉嫖不過是個卑賤的私生女,當今天子還傻傻的給她上了長公主號,也不想想絳邑公主的湯沐邑是館陶邑的多少倍!劉嫖再不識相你就當面罵她是私生女,她以後見了你一定退避三舍不敢有絲毫不敬。”
“……這不太好吧!”
武嬰齊也喝大了,嘿嘿笑道:“怕什麼!當初我們就是這麼罵她的,我就指着她的鼻子罵她是賤婢,她低着頭連個屁都不敢放一路小跑走掉,要不是幾個大哥攔着我們,當場就把這個賤婢給辦了。”
薛澤嚇的臉色鐵青:“噓噓!嬰齊你瘋了嗎?以前的瘋癲事少提啊!當初陳奇就因爲闌入**要對公主圖謀不軌,被竇漪房去宮裡求了個謀反的罪名把他賜死,棘蒲剛侯陳武是漢初十八侯之一,殺了韓王信的大將,嫡子死了連個後嗣都沒有就被國除了,你也像被國除嗎?”
聽說身死國除,武嬰齊的酒勁立馬散去了一大半,緊張的左右張望心虛的很,當初他闌入**與宮中侍女有私情,要不是被當時是列侯的郎中令撞個正着,把他給拎出宮外交給他父親武最看管,他這條小命說不定也交代在宮裡了。
由於民風開放的緣故,也因爲楚人比較不忌諱行爲禮儀,即便漢律對禮儀制度規定的嚴苛無比,可是漢初的列侯世子們依然很擅長花樣作死,闌入**偷宮中的宮女就是列侯世子們最喜歡的業餘活動,勾搭的好了宮女偷偷生子的都有,勾搭不好被發現宮女自然是難逃一死,姦夫也要拉倒東市口斬首示衆。
即使如此的危險,列侯世子們依然對這項作死運動樂此不疲,許多人年輕的時候都玩過類似的手段,以至於宮女們在宮中遇到列侯會有兩種奇特反應,主動迎上去熱情的攀談,或者嚇的像只兔子飛快跑掉。
曹時就遇到過很多次類似的反應,初時還不明白宮女們其他的反應,爾後慢慢了解宮中是列侯世子們**的最佳場所,除了曲逆侯陳何這種口味獨特的人以外,普通列侯世子進了宮門就像蜜蜂進入花叢飛來飛去採蜜忙。
近些年列侯被打壓的有點悽慘,**的本領暫時擱置了十來年,到現在又有點擡頭的不樂觀現象,曹時在宮裡就看到過鬼鬼祟祟的列侯從角落裡躥出來,然後一本正經的裝作正經入宮拜謁走進來,伺機尋找宮裡漂亮的宮女偷偷下手,他們就是各種手段偷進宮裡**的**大盜。
曹時眨眨眼,對宮闈密事很感興趣:“館陶長公主年紀也不小了,二十年前武兄還是十幾歲的人,館陶長公主怎麼算也得有二十七八歲了吧!”
“嘿嘿,那個賤婢二十年前長的還不錯,要是陳何這小子當初碰到一定要流口水,只可惜漂亮的模樣便宜了陳午那個老王八,前些年這賤婢找相好的時候,我還想過和他好上一好,只是我父親不讓才讓那些市井之徒得了便宜。”
武嬰齊吹噓起當年的故事,當時有不少人覬覦館陶長公主,起碼包括當時仍是世子的繆侯酈堅,高宛侯丙武等人,周勃的世子周勝之都娶了絳邑公主,最後落在最不起眼的鰥夫陳午身上,差點把幾個列侯世子給氣昏。
後來幾個列侯世子不服氣就四處打聽,從宮中打聽到館陶長公主身份爲漢文帝所忌諱,堂堂竇皇后的嫡長女給的湯沐邑差,嫁的夫婿堂邑侯陳午只有一千八百戶,漢文帝用這種方式折辱竇皇后,報復她當年給自己帶來的痛苦。
“我知道劉嫖和誅滅諸呂過程中被殺的四個兒子一樣是私生子女,但這是她爲什麼?”
“劉嫖生於孝惠皇帝五年三月(前190年4月),天子生於孝惠皇帝七年臘月初五(前188年1月17日),你覺得有問題嗎?”
不僅曹時搖搖頭表示不知道,灌強、周左車、夏侯頗、繒隰等年輕的列侯或列侯世子們也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武嬰齊得意地說道:“先帝生於漢五年(前202年),竇漪房生於漢二年(前205年),你自己算算竇漪房十月懷胎的時候,先帝年齡是多大。”
衆人猛然一愣才恍然明白,竇漪房的年紀生育子女很正常,漢文帝這個年紀得女兒就不太正常了,上古時代哪怕諸侯王也不會有多麼優越的飲食環境,十一歲能夠早熟到可以行人倫之理的可能性比中大獎的機率還要低,難怪漢文帝對都竇漪房有着如此多的怨恨。
竇漪房早年的確做過許多遭到漢文帝怨恨的事情,館陶長公主劉嫖的故事自不必談,樑王劉武最初被打發到代國故地爲諸侯王,直到兩年後被薄太后勸說才改封封國很小的淮陽王,早夭的樑宣王劉揖病死,才轉封到樑國成爲諸侯王裡貨真價實的強者。
因而沒人知道這個傳聞是真是假,哪怕從頭到尾都是個宮闈中精心編制的謊言又能怎樣?竇漪房和劉嫖母女倆是不敢張揚的,許多時候謊話重複一千遍就成爲真理,本來就是子虛烏有的傳聞很有可能傳成真金白銀的事實,越抹越黑的故事重複一萬遍也不奇怪。
即便傳聞是假的,可有時假作真時真亦假,竇漪房早年幹過的惡事在宮闈內不算秘密,斷斷續續傳到宮外爲人所知也不少,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暗自笑話竇漪房瞎眼是自己作孽太多遭到的報應,此時此刻殺出個似乎很真的假傳聞,說不定一瞬間會被天下所接受。
畢竟竇漪房從來不是品行高潔的賢后,試問以高後呂雉爲榜樣的女人,又怎麼會是一個好人,一旦謊言成爲既定事實,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
曹時沉吟道:“館陶長公主八成是害怕你們胡亂傳揚才避開你們,切切不可把這等傳聞當作真事胡亂傳播!萬一惹毛了她們來個滴血認親的戲碼,無論是真是假,鬧到最後你們都要難逃罪責!現在依然是天子掌大權,咱們對付竇家也不用着急動手,一旦天子晏駕,竇太后和太子畢竟隔了一輩人,咱們只需牢牢抓住太子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等到竇太后一死,想怎麼擺弄竇家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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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作真時真亦假,到底是真是假看自己理解啦,反正烏梅不相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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