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使者帶着百人隊伍出現在關中,他是匈奴三大氏族之一的蘭氏一族,名字叫屈利,他奉軍臣單于之命前往關中拜謁漢家天子,請求漢家天子寬恕左賢王的魯莽行動,這也是他從他叔叔那兒學會漢話以來第一次南下漢地。
沒有外交經驗的蘭屈利嚮往着漢地的花花江山,他曾經從部族老人口中得知漢地山好水好,漢人女子皮膚白嫩相貌美麗堪比單于閼氏,除了放牧不行生養能力差一點以外,操持家務管理家族成員比匈奴女子還要好許多,他做夢都想娶個漢人女子傳宗接代,甚至連兒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現任左賢王是攣鞮氏出身,冒頓單于的孫子,老上單于的侄子,軍臣單于的從弟,手下掌握漠南肥沃的草場,二百餘個部落共計一百萬多人口,統率精兵十一萬長期盤踞在漠南王庭,就連軍臣單于也不敢對他過分催迫。
“其實我們並不想和漢人打仗,我們只想在冬天沒有糧食的時候得到吃的,春天沒有衣服的時候得到穿的,吃肉的時候有鹽巴,我們的日子就滿足了。”蘭屈利的臉都笑的僵硬了,還是不讓他進入關中半步。
這幾個月圍繞着關中的隘口繞來繞去就是不讓進去,他知道漢家皇帝真的動了大怒,萬一惹怒漢軍三十萬人北伐匈奴掃過漠南的草場,鬼才知道會不會一路打到龍城,順便把弓盧水的蘭氏領地一起掃掉,匈奴全族上下也就不到四百萬人,實在沒信心和漢人死拼。
“你走開,不要擋住道路。”關都尉瞥了諂笑的匈奴人,披髮結着細碎的辮子自然散開,左衽的圓領長衫一眼可以看出他是個胡種,身上濃重的體臭混雜着羊羶味,似乎還夾雜着一些古怪香料的味道,讓人聞了頭暈目眩有種作嘔的感覺。
“我奉我們單于之命要來拜見你們天子,單于說大匈奴和大漢是兄弟之邦,我們單于繼位比你們天子早幾年,但是年齡還是你們天子更長几歲,所以我們單于讓我帶來五十匹駿馬和五千只養作爲禮物請求兄長的寬恕,死掉的那個漢人御史大夫是個意外,我們單于願意用一千隻羊換取漢人御史家人的諒解。”
咩!
關都尉瞥了一眼匈奴人領着的羊羣,忽然笑起來:“你們匈奴人到底是癡呆還是瘋傻,殺了我們漢家的御史大夫大掠雁門郡,就想用幾十匹馬和幾千只羊息事寧人,那我們斬了你們左賢王配給你們一萬頭羊好不好?”
蘭屈利慌忙搖頭:“不行不行!這個絕對不行!我們左賢王是攣鞮氏的王,就像你們漢人劉姓諸侯王一樣,左賢王被你們殺了至少要賠十萬只羊,或許是二十萬只也不一定。”
“你這個匈奴人真有趣,那我們殺了你們的單于要賠幾隻羊?”
“這個……這個我不知道,大概要幾百萬只羊吧!”蘭屈利愁眉苦臉地掰着手指頭,左算右算也搞不清楚要多少隻羊。
匈奴人以放養牛羊爲生,羊的地位相當於漢地的粟米糧食,在匈奴一隻羊約等於漢地一石粟米,蘭屈利形容單于的腦袋價值幾百萬只也不算有錯,長安一年的漕糧也就四百萬石左右,這麼多糧食要供給長安城以及附近陵邑的居民,在匈奴人眼裡不值錢的老人和幼兒連一隻羊都不值,單于一條命價值幾百萬只羊已經無比尊貴了,這是地位的象徵而不會被視作人格的侮辱。
漢人可不這麼看,關都尉捧腹大笑,關口的衛卒也哈哈大笑起來:“匈奴人還真好玩,大貴族的腦袋明碼標價,這是要插標賣首嗎?”
“什麼埋首我沒聽清楚,這是什麼禮儀?”蘭屈利眨眨眼有些聽不懂漢人的意思。
“哈哈哈……笑死我了不行了。”
蘭屈利轉過臉無奈的看向自己的同伴,那些照看羔羊的匈奴人一個個面色呆滯,他們連漢地語言都聽不懂,像看傻子一樣盯着漢人在那瘋狂的大笑,有幾個匈奴人覺得好玩也跟着咧嘴大笑,漸漸的匈奴人都跟着笑起來,蘭屈利也哈哈大笑,反正漢人笑他也笑,總是不吃虧的。
咩!
侍中桑弘羊挑開車門迅速跳下來,遠遠的就聽見關口外傳來哈哈大笑聲,仔細瞧過去看到一羣臭烘烘的山羊和一羣臭烘烘的匈奴人笑個沒完,關都尉和衛卒躺在關口捂着嘴子笑的直打滾,匈奴人也捂着肚子笑的流眼淚,那個打扮稍微上點檔次的匈奴人也跟着打滾流淚。
“關都尉,你們這到底是演哪一齣?誰是匈奴的使者,出來聽候詔命。”
關都尉狼狽的爬起來,指着還在打滾的蘭屈利說道:“是他,就是這個癡呆的匈奴人。”
“癡呆的使者?”
桑弘羊眉頭皺緊,匈奴人的野蠻習俗讓漢家公卿很不習慣,匈奴使者經常做出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他們自己還洋洋得意渾然不覺出醜,他猜測這個滿地打滾的匈奴人即使不傻也和前些年過來的匈奴侍者差不多都屬於漠北匈奴人,比起住在漠南毗鄰漢地的漠南匈奴人,漠北匈奴顯得更加野蠻和愚蠢,當然匈奴人是不以此爲恥辱,反而覺得漠北匈奴是最勇敢的戰士,漠南匈奴人是沒卵蛋的孬種。
“匈奴使者快快起來,太子殿下要召見你。”
蘭屈利蹭的一下跳的老高,兩隻眼睛瞪的老圓:“漢人太子終於放我們過去了”
接着用匈奴語一通嚷嚷,匈奴人一個個全部爬起來,身上髒兮兮的浮灰塵土胡亂抖動,頓時煙塵亂飄。
“停停!你們這些羊不能入關,還有你這身破皮襖也不行,讓你的人留在這裡照看羊羣吧。”
蘭屈利急了:“不行!我們單于吩咐我必須把這羣羊送到漢人皇帝手裡,送不到地方我絕不能走!”
咩!
一百多個匈奴人嗷嗷直叫,羊羣被嚇的到處亂走跑到關口阻攔了來往的車輛,關都尉帶着衛卒連驅帶趕把羊又給攆回去。
桑弘羊略顯稚嫩的聲音傳入他的耳邊:“我只負責通知你太子殿下要見你,如果你不願意去就帶着你的羊羣回大草原上去吧。”
關都尉隨即招呼衛卒驅趕匈奴人的羊羣,匈奴人不敢抵抗衛卒只得緩緩向後退卻,蘭屈利哭喪着臉同意了。
“讓你們入侵我們雁門郡,給你個訓教訓也好讓你們匈奴人安知道我們的厲害。”
衛卒們還在盡情嘲諷匈奴人,桑弘羊帶着悶聲不吭的蘭屈利登上馬車,車駕兜了半個圈踏上馳道,沒一會兒功夫就全速奔馳起來。
四輪小馬車走的很快,兩匹駿馬拉着馬車每個時辰行走四十里,五個時辰的路程不知不覺中過去,到傍晚時已經來到長安城郊。
“聽好了,明天太子殿下會抽空見你,你現在要做的是到驛館梳洗乾淨,拿出乾淨的衣服換上,不要穿這身破襖去君前,失了你們匈奴國的體面事小,惹的太子殿下不快事大。”
“是是,您說的我都記下了。”蘭屈利左顧右盼一副完全沒往心裡去的表情,桑弘羊輕哼一聲鄙夷的撇過頭暗暗咒罵匈奴人真邋遢,這身破皮襖少說也穿了五六年,身上亂七八糟的羊皮補丁都脫落了,鬼才知道這匈奴人會不會遵守漢家規矩。
嗚嗚嗚……
天邊忽然響起淒厲蒼涼的法螺聲,南方隱隱傳來喧囂聲,那聲音莊重肅穆好像在吟唱詩歌。
蘭屈利一愣神:“漢人使者,我想知道這好聽的聲音是什麼?”
桑弘羊似乎看透他的想法,似笑非笑地說道:“這是我們京師的信徒歌頌偉大的泰一神,你如果想去梳洗乾淨自己去就知道了,地方就在城南的神廟,記住城門到天黑下來就會關閉,錯過時辰你就只好露宿荒野了。”
“我想去看,我現在就想去看。”
蘭屈利忙着出去,衝的太快一腳踏空摔了個大跟頭,重重的砸在硬梆梆的地上,捂着摔成七葷八素的腦袋發現桑弘羊的馬車正在快速離去。
“這個漢人小娃好不義氣!”蘭屈利一瘸一拐的撿起包袱走進驛館,摔的這麼狼狽也只好去洗漱一下再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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