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在幹嘛呢?過來打球啊!”
只見三個青年抱着藤球走來,學院派發的特殊札甲油漆刷的大大編號,他們是劇信的學校好友,同爲學軍事指揮的學生。
淳于敫瞟過報紙的版面:“你也知道漢軍南撤了,有什麼想法?”
“虧了。”
叔孫欽笑嘻嘻地說道:“你這麼想?”
“當然虧,左賢王庭近在眼前能不虧嘛!”
“我昨天也這麼想的,回家和叔叔討論分析匈奴的戰局,應該是撤退比較划算。”
劇信眉毛一挑:“大農丞叔孫臺嗎?他爲什麼這樣說?”
“你知道我叔叔是大農丞,就應該瞭解大農令主管漢軍糧秣撥付,車騎將軍領三十萬漢軍大頗匈奴,又北出雁門率八萬之衆掃蕩漠南草原,期間人馬糧秣耗費頗巨,軍馬要吃穀物大豆,漢軍士兵愛吃米糧,過了陰山往北走的後勤壓力非常大,每多100裡消耗糧秣就要多一成,八萬大軍深入大漠邊緣的單于王庭的消耗吃不起。”叔孫欽得意洋洋地說道。
郤山淡淡地說道:“叔孫欽,假如我是你會立刻閉上嘴巴。”
“嗯?”
劇信點點頭:“你說的情報應該是大農令府機密,你叔叔告訴你違反漢律,你又偷偷告訴我們,如果我們之中任意一人告發你,你們叔孫家都得被流放。”
叔孫欽嚇的雙股戰戰連忙作揖:“對不起!我剛纔什麼都沒說,求幾位兄臺幫個忙把這事遮掩下去吧!改日在下定當重謝。”
“呵呵,好說好說,下次不要再這樣搞。”
另外三人笑着逗的叔孫欽團團轉,叔孫欽的父親是個黃老學博士,叔叔是大農令府的次官,曾祖父是漢初制定律令禮法的博士叔孫通,本來是儒家分支但傳到他父親這代人改學黃老,他母親家裡是關內侯家族。兩個舅舅都在北軍當中層軍官,家裡有錢出手也很闊綽,劇信和另外兩人就經常逗她玩。
淳于敫解開沉重的札甲斜躺着扇風:“叔孫欽說的大致沒錯,繼續往北走後勤吃不消,否則漢軍也不會只在陰山附近三四百里遊蕩,左賢王部實力最強的漁陽郡、右北平郡、遼西郡、遼東郡並未受到衝擊,其一就是後勤跟不上。其二是匈奴左地的根基深厚,一時拿不下很容易引來大批匈奴大軍,左賢王的總兵力有十五萬左右,情報顯示左賢王部只動用十二萬,幾番殺傷損失兵力在一萬人以內。”
“不對,我記得左賢王部的小部落被滅掉不少。被殺的人少說有三萬人。”
“匈奴左地至少有一百五十萬口,死三萬人只算小傷元氣,給他一年就能把人口補回來。”
劇信不爽道:“那麼說來匈奴人很厲害了,那爲什麼被我們打的像條死狗一樣,我就不信匈奴部落能比匈奴主力更強。”
“有道理,但是匈奴部落騎兵是不同的,匈奴主力出動很少打游擊。而是正面一口把對手吃下的戰術,匈奴部落騎兵則更傾向於一擊就走的策略,當漢軍深入漠南草原的腹地,匈奴部落騎兵必定會騷擾我們的後勤線,後勤受到干擾會直接影響全軍士氣,進而導致北進戰略無法持續執行,分兵保護糧道會更危險。”
郤山接着說道:“漢軍是怕首尾難顧,羽林騎與重騎兵是不怕匈奴騎兵。不代表雁門郡、雲中郡、上谷郡的六萬郡國兵也不怕匈奴騎兵,一旦分兵保護糧道必然要面對分割包圍的難題,強的照顧不過來,弱的又打不過,這就是首尾難顧。”
隨手畫張匈奴草原圖,陰山與陽山之間是河套平原,再往東依次是雲中郡、雁門郡、代國、上谷郡以及更東邊的漁陽等郡。
匈奴左賢王庭距離陰山800多裡。漁陽郡往北500裡是最近的直線距離,理論上從漁陽郡出關後勤壓力最小,但是漁陽郡以北的匈奴部落非常強大,那附近沒有特別大的部族。但中型部族茫茫多,擊穿那層防禦必須打一場大戰,還要冒着匈奴單于庭大舉南下,局部殲滅戰變成大規模戰爭的風險。
“首先我們要清楚的瞭解,匈奴人並非毫無實力,根據消息匈奴的主力並未受損,死掉的幾萬人多是炮灰部族,那些部族就算不死也難逃兼併和部族戰爭的清洗,草原上每年都有部落戰爭,所以漢軍的優勢是假優勢,大敗匈奴一陣還不能安枕無憂的北擊左賢王庭。”
四人裡郤山兵學最出色,他的講解很快讓另外三人醒悟,難怪車騎將軍統率八萬多大軍坐鎮陰山按兵不動,難怪朝廷送去隴西危急需要救援的急報就回師南下,深層次的原因是漢軍北擊匈奴王庭力有未逮。
劇信鬱悶道:“這麼好的機會,就因爲準備不足放棄掉也太可惜了。”
“別急,今年的戰爭本是漢軍倉促應戰,此前朝廷應該沒做好戰爭準備,能打出巨大優勢是驚喜,再進一步打出更大戰果有點貪心,自古以來大將最忌諱貪功冒進。”郤山解釋道,貪功冒進是書本知識,他們第一學期就學過秦將李信貪功冒進,二十萬秦軍爲楚國所敗的案例,對此三個人表示可以理解。
這時象徵着上課鐘聲敲響,四個人暗叫不好,拎起東西就跑。
衛綰走過花園直搖頭,每天都能看到玩球忘記時間學生成羣結隊拼命往回趕,每堂課總有幾個遲到的。
“衛祭酒慢走。”
花園另一邊年輕女子緩緩走過來,衛綰無奈的嘆口氣,拱手道:“劉翁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不知找某有什麼事?”
劉陵笑吟吟地回禮:“我父親早就不是淮南王,祭酒再稱我翁主不太合適。”
“宗正紅侯病重難治,天子有意啓用淮南侯爲宗正,本是諸侯王女出身爲天子辦事,稱個翁主不算禮儀逾越。”衛綰很狡猾,他看出天子的心思,對身上有污點的淮南侯施恩成本最小,給劉陵個有名無實的翁主之儀讓她安心在江夏郡經營沙羨。既可以安撫心懷不滿的諸侯王,又能讓列侯最強的平陽侯感到滿意。
幾年前失蹤多年的劉陵歸來,改頭換面重新回到長安城活動,與以前相同的八面玲瓏,不同的是對好色登徒子不假辭色,名義上是自願爲皇家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暗地裡卻和平陽侯一系開展全面合作。結合她的異常表現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背後的平陽侯。
劉陵是曹時女人的小道消息不脛而走,只是礙於陽信長公主的威勢日隆而不敢大聲宣揚,這個公開的秘密幾乎是長安居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今年被耳目廣大的關東商人帶到天下各郡裡,竟然在南方各郡引來不少人的叫好聲。
曹時主張開發江夏郡連通南北通道,又建議開發南北要衝的南陽郡。並舉薦廬江舒人文翁爲太守,大讚文翁在蜀中經營七年興教育、舉賢能、修水利,政績卓著,天子許之。
文翁上任之初深入閭里蒐集百姓之所急,擒拿郡中勾結官僚的暴惡豪強數十家,南陽郡內的風氣隨之大爲好轉,爾後興修水利勸農勸桑。興辦學塾主張教育,主張引入關中的農業技術嚴格執行,短短不到一年南陽郡糧食產量大幅提高,人均糧食持有量提高三石之多,百姓富庶民風也漸漸變好,因而獲得南陽郡百姓的愛戴,成爲關東炙手可熱的大名人。
曹時舉薦另一人就是眼前的劉陵,請天子允許她以宗女的身份與江夏郡太守進行官方溝通。順利推展江夏開發計劃,天子許之,並賜予劉陵翁主之儀。
從以上的星星點點看的出,天子在調整國內的政策方向,
百姓南遷開發故楚舊地的計劃不容改變,開發荊蠻廣袤的土地是確保南方利益的基礎,未開發的蠻荒之地只會滋生更多的叢林蠻族。想讓蠻族變的更文明只有誘之以利,沒有比三季稻更能動人心魄的誘餌,畢竟財帛動人心。
幾個月前,長沙國報捷的使者送來一束穗粒飽滿的稻米。那是在南越試種成功的占城三季稻,春夏秋三個季節高產的作物,每年有七石五斗的收成,那還是沒有肥料加成的產量,可想而知再提高三成收益得多高。
聽到長沙國試種三季稻,三季總畝產接近十石,天子當時差點跳起來,一時間朝廷內風向大變,原本不太積極的文武百官一致支持大力推動漢民南遷計劃,朝廷還不惜推出一畝十石的口號,吸引自願南下的百姓到各郡縣報名。
劉陵,恰恰是執行南遷計劃的半官方人物,她代表車騎將軍曹時的利益,在南方新附的三越地區擁有很強話語權,她出面作爲官方與民間的溝通渠道效果出奇的好,由此可見,天子特許劉陵享受翁主之儀也並非單純施恩。
“翁主有什麼事請說。”
“沙羨城還要兩三年才能初具規模,規劃施工不需要您操心,南方急缺的是各類高級人才,所以我千里迢迢來到長安城,想向您幫個忙,多分點人才到南方參與開發,天子有意把故楚荊蠻之地打造成漢家糧倉,就像關中和蜀中一樣的大糧倉。”
“此話當真?”
“絕對不敢騙您。”
衛綰捻鬚沉吟:“既然陛下有意打造大糧倉,我們太學是有義務出一把力,此事交給我來辦,翁主敬候佳音即可!”
PS:十石是600斤,現代三季稻年產量是1500斤以上,三分之一多點也符合情況,我看有些史料裡提到最多14~15石畝產簡直驚悚,其實兩季稻有2000斤,三季稻投入多產出少,晚上還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