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婭衝在最前面,一邊走一邊脫去戰袍。爲了儘可能的減輕體重,她不僅不能穿甲,連厚重的戰袍都要脫掉,只剩下貼身單衣。
荼牛兒追了上去,送上一捆繩子。趁着希婭接過繩子,斜背在身上的時間,他抓住繩子,用力拽了拽。繩子滑了一點,然後便停住了。荼牛兒鬆了一口氣,將繩子遞給希婭。
“希婭,小心點。實在不行,你就跑,千萬不要硬撐,聽到沒有?”
“牛兒哥,我知道了。”希婭笑了一聲,抓住繩子,飛快地向上攀去。這一個多月以來,她和希格瑪一直輪流擔任這樣的工作。她們身手靈活,體重又輕,是最適合的前鋒隊員。
當然,危險也是最大的,特別是敵人近在眼前的時候。
希婭在向上爬的時候,傭兵們都緊張的盯着她。能不能順利的固定好繩子,關係到這次任務能不能真正完成。他們不敢點火把,星光又黯淡,希婭很快就成了一個黑影,搖搖晃晃,不斷上升。
樑嘯刻意放慢了呼吸,握着弓的手慢慢的鬆開,又慢慢的收起。隨着緩慢的氣息,熱流緩緩上升,涌入雙臂,注入每一根手指。
手指雖然還是冰冷,卻足夠靈活。
希婭還在不斷的上升,遠處也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彷彿發生了什麼爭執。過了一會兒,兩個人向這邊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抱怨着,其中一人舉着火把,抱着刀,另一個提着盾牌。
樑嘯的閉上了眼睛。呼吸若有若無。
腳步聲越來越近,先是希婭聽到了,她咬緊牙關。抓緊時間向上爬。當腳步聲在頭頂響起的時候,她停了下來。看了一眼樹頂的樑嘯。
樑嘯掀開衣服,站了起來,舉起弓,射出四枝破甲箭。
車師士卒剛剛發現了地上的飛抓,彎下腰,將火把靠近,正準備看得仔細一點,兩枝破甲箭破空而至。舉着火把的士卒悶哼一聲,撲倒在地,火把也扔了出去。另一個士卒大吃一驚,剛準備叫喊,兩枝破甲箭幾乎同時飛到,一射穿了他的胸口,一箭射穿了他的咽喉。
樑嘯屏住呼吸,凝神傾聽。雖然只有三十步的距離,雖然射出了四枝箭,但是他並不敢保證能射殺。
沒有其它聲音。
樑嘯鬆了一口氣。撮脣發出兩聲鳥鳴,示意希婭繼續。希婭再接再勵,終於爬到了崖頂。她哈着腰。飛奔過去,先撿起了火把,確認兩人已經被射殺,這才鬆了一口氣,固定好繩子,發出暗號。
荼牛兒、龐碩跟着爬了上去,荼牛兒將希婭的戰袍扔給她。“快穿起來。”
“唉!”希婭連連搓手,穿上戰袍。
荼牛兒、龐碩又放下兩根繩子,然後兩人並肩站在崖邊。舉着火把,一副來回查看的模樣。
遠處的車師人叫了兩聲。荼牛兒憋着嗓子,含糊的咒罵了幾句。揮動火把,示意沒有情況。車師人見了,又縮了回去。樑嘯笑了。正如他所料,這大冬天的,沒人願意多事。
現在有了四根繩子,傭兵們加快了速度,迅速向上爬。一到崖頂,他們就放下新的繩子,或者拿起武器,加入陣勢。
一頓飯之後,崖頂已經有了十餘人。樑嘯心裡懸着的一塊石頭總算放下了。先上去的都是高手,有這十餘人擋着,就算車師人發現了,也無法阻止他們了。更何況車師人還矇在鼓裡,根本沒有關心這邊的情況。
他慶幸不已,這次冒險成功了。他從樹上滑了下來,也攀上了崖頂,跑到希婭身邊。希婭遞過來一隻青銅酒壺。樑嘯接過來,灌了一大口。酒是溫的,帶着一股濃濃的體味。
雖然是花季少女,可是幾天不洗澡,這味兒還是有點大啊。
他剛想調侃希婭兩句,對面的車師人又有了動靜,大聲吼了起來。樑嘯衝着荼牛兒和龐碩使了個手勢,示意他們過去。荼牛兒會意,舉着火把,走了回去,龐碩矮着身子跟在一旁。其他人隱在黑暗之中,從兩翼包抄過去。
樑嘯又灌了一口酒,在嘴裡塞了一個糌粑,抄起弓,和希婭加入了突襲的隊伍。在離車師人還有三十步的地方,他們停了下來,看着荼牛兒等人一步步的走了過去。
等荼牛兒和龐碩走到車師人面前十餘步,車師人終於發現了不對,一邊呼喝着,一邊拔出了武器。在雜亂的人羣中,有一個號角兵,舉起了碩大的牛角號。
剎那間,樑嘯從藏身之處站了起來,一邊向前奔跑,一邊連續不斷的射擊。與此同時,荼牛兒扔掉了火把,抄起盾牌和戰刀,邁步飛奔。龐碩雙手握刀,緊緊跟在荼牛兒身後,幾步就搶到了前面。
號角兵剛剛舉起牛角號,樑嘯的箭就到了,一箭射飛了牛角號,一箭射穿了他的脖子。號角兵橫着飛了出去,嘴裡噴出鮮血,牛角號也不翼而飛。他捂着脖子,抽搐了幾下,慢慢的不動了。
片刻之間,樑嘯又射殺了三人,衝到了掩體旁。正好看到荼牛兒一腳將最後一個車師士卒踹倒在地。
掩體內外躺着七具屍體,加上之前的兩個,被俘的一個,總共十人,正是一什之數。
正如靈狐所說,這個掩體也不是建成的,而是從地裡挖出來的,雖然簡陋,倒是設施齊全。中央燒着篝火,火上煮着奶,溫着酒,烤着一隻羊,只剩下了一點骨架。
樑嘯坐了下來,示意兩個危須人上前盤問。他們的語言大同小異,相互之間能聽懂。看到不斷圍過來的敵人,車師人嚇得魂不附體,沒費什麼事,就竹筒倒嚇豆子,說得清清楚楚。
兩天前,他們接到通知,要加強防守。防止一夥流寇入城搶劫。據說這夥流寇是慣匪,殺人不眨眼,極其兇殘。不過。大部分兵力都部署在城南王城附近,這裡是寺院區。只有苦行僧,沒什麼居民,又沒有城門,所以防備相對鬆懈。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什人,在他們南邊,距此大概有兩百餘步。
再往南,巡邏的人就密集多了。
樑嘯聽了。不敢怠慢,立刻吩咐荼牛兒、龐碩佈置警戒。
等傭兵們全部趕到,樑嘯將煮得滾燙的奶酒遞了出去,讓他們一人喝上兩口,暖暖身子,然後佈置了任務。這些人已經在一起作戰多時,相互之間的配合非常默契,不用樑嘯多說,他們就明白了該怎麼做。
樑嘯一聲令下,他們三五人一組。交替掩護,向前摸去。
下一個據點的車師人根本沒有任何準備,在睡夢中就被解決了。
樑嘯等人像一羣狼。一路向前,所向披靡。直到王城下,才遇到了一點麻煩。
王城大門緊閉,城門前點着一堆火,幾名士卒在瑟瑟的寒風中縮着脖子,站在城門兩側,不時的跺跺腳,更多的人擠在城門洞裡,圍着火取暖。不住地低聲抱怨着。城上,每隔十步就有一個士卒。也大多裹得緊緊的,有的位置卻看不到人。也不知道是躲在城牆下面避風,還是跑哪兒去了。
樑嘯暗自發笑。車師人還真把自己當成流寇了。他們不知道,他雖然只有百人,卻個個是精銳。如果正面作戰,即使車師人有五百人,他也不懼。唯一能攔住他的就是交河城的獨特地形,現在他已經上來了,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樑嘯示意靈狐等人做好從兩側進攻的準備,自己帶着希婭走了出去。荼牛兒、龐碩緊隨其後,從藏身之處走了出去,走向城門。他走得很從容,不像是來襲城的敵人,倒像是來觀光的遊客。
看到有人從黑暗中走出,一步步走近城門,王城上下的車師士卒立刻精神起來,威風凜凜的大聲喝斥。
“什麼人?”
“站住,站住!”
“王城重地,閒人不得出入。”
樑嘯根本不理他們,邁着穩健的步伐繼續向前。在他吸引車師人注意的同時,靈狐等人分成兩隊,悄悄地摸到了兩側的城角,隱在黑暗中,準備攀城。王城並不高,也就是一丈五尺左右,以傭兵們的身手,只要沒人阻攔,疊羅漢都能翻進去。
樑嘯來到城門前的篝火旁,伸出手,漫不經心的烤起火來。
一個軍官模樣的車師人從城門洞裡走出來,拔出刀,小心翼翼的靠了過來,在樑嘯面前五步站定。十來名士卒手持武器,在他身邊站定,如臨大敵。
“你是誰?”
樑嘯瞟了他一眼,笑了一聲:“我,大漢西域使者,騎都尉,樑嘯。”
樑嘯雖然說得很慢,但是他說的是漢話,那車師人根本不懂,直到聽到最後的名字,他愣了片刻,突然驚醒,大叫一聲:“樑嘯?”一邊說着,一邊向後退了兩步。
他身邊的車師士卒也驚慌失措,彷彿看到了一頭猛獸,齊唰唰的向後退了兩步。
樑嘯也聽不懂車師話,但是他能聽得懂自己的名字。他微笑着點點頭,用眼睛的餘光掃了一眼遠處,見靈狐等人已經做好了攀城的準備,滿意的笑了。
“沒錯,我就是大漢使者樑嘯,今天來,是要拜會車師王。你們是開門迎接呢,還是要我殺進去?”
那車師軍官根本聽不懂他說什麼,只是舉起刀,哇啦哇啦地喊叫着,催促着手下上前攻擊。樑嘯見狀,嘆了一口氣。“看來你們是不肯接受我的好意了。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牛兒,大虎,上!”
“喏!”荼牛兒和龐碩大聲應諾,撲了過去。
樑嘯從希婭手中接過弓,張弓搭箭,看了一眼急赤白臉的車師軍官,微微一笑,射出了必殺的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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