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斌負責翻譯,對兩人的談話一清二楚。昧蔡走後,他和樑嘯會心而笑。
“大人,這下子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這些大宛的貴人個個富得流油,養個三五千兵一點問題也沒有。副王是僅次於國王的重臣,可以調動的資源更多。大人剛剛幫他解決了蟬封,他可是發了一筆橫財呢。有他的支持,大人甚至可以指揮大宛國的一半人馬。”
“那如果得到大宛王的支持呢?”
“如果大人能娶了公主,整個大宛國的戰士都有可能聽從你的指揮。”
樑嘯翻了個白眼。“我是大漢的使者,娶大宛國的公主?除非我紮根大宛,再也不回大漢了。”
郭文斌哈哈大笑。笑了一陣,他又說道:“依我看,只怕那位大宛明珠的一顆心已經落在大人的身上了。大人,爲國家大義,你就從了吧。”
樑嘯撓了撓頭,有些煩惱。
——
昧蔡快步走進了王宮。毋寡縮在王座裡,支着頭,滿臉愁容。看到昧蔡走進來,他才精神了些,坐直了身子。“副王,漢使怎麼說?”
“漢使說,他願意幫助我們抵禦烏孫,並希望大王允許他出使月氏,與月氏聯盟,共抗烏孫……”
昧蔡把樑嘯的建議說了一遍,最後說道:“大王,漢使驍勇,能斬殺渾邪王,想必也能對付獵驕靡。我們只需要花點錢,讓他招募一些人馬,爲我們作戰。如果勝了,大宛安然無恙,自是皆大歡喜。萬一敗了,我們也可以將責任推到他的身上。屆時再向烏孫請和不遲。”
毋寡長出一口氣,如釋重負。“如果花點錢就能解決問題,這當然是再好不過了。就讓漢人去和烏孫人拼命吧,我可不願意上戰場。副王。這件事就交給你辦吧。”
昧蔡含笑點頭。他早就知道毋寡不願意開戰,如果有人願意替他承擔這個責任,花多少錢他都願意。
當然了,他的想法也差不多。既然樑嘯願意招募老兵幫他衝鋒陷陣,抵抗烏孫。他何樂而不爲?勝了,他有功,敗了,大不了把樑嘯等人推出去做替罪羊。
兩人一拍即合。
帷幕後,洛緒麗撅了撅嘴,眼珠一轉,走了出來。“父王,漢使救了女兒的命,父王準備怎麼酬謝他呢?”
——
昧蔡比樑嘯想象的還要積極,很快派人送來了軍餉和物資。
他還打算給樑嘯一個都尉之職。以使統領軍隊,但是被樑嘯婉拒了。身爲大漢的使者,接受他國的官職,這與朝廷的制度不符。再說了,大宛雖好,還能有大漢好?這次立了功,回到大漢,升官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又何必在大宛做什麼都尉。
樑嘯和昧蔡商量將這個都尉轉給了老安德魯。老安德魯有作戰經驗,擔當這個都尉是綽綽有餘。老安德魯又是他信得過的人。將來指揮起來也方便。
昧蔡答應了。
老安德魯升了官,精神煥發。樑嘯立刻讓他帶上幾個人,騎上馬,奔向附近的草原。遊說當年的老戰友入伍,先完成兩百侍從的招募工作。其他的兩千人,由昧蔡以大宛官方的名義發佈命令徵召。
天高雲淡,草原一望無垠,遠處的雪山白雲環繞,宛若仙境。伽薩特斯河邊的草地上。陽光燦爛,河水嘩嘩作響,水草隨波逐流,一條條銀色的小魚在水草間游來游去,倏的一閃,便消失在水草之中。
樑嘯揹着手,在河邊慢慢的走着。腳踩在沙子上,陷下一個個淺坑,留下一行清晰的腳印。
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樑嘯擡頭一看,不由得眉頭輕蹙。
一匹白馬飛奔而來,馬背上一個嬌俏的身影。
是大宛公主洛緒麗。
洛緒麗騎着白馬,來到河邊。她跳下馬,扔了繮繩,任由白馬自己去吃草喝水,快步走到樑嘯面前,揹着手,晃着身體,卻不說話。樑嘯猶豫了片刻,上前施禮。
“你……爲什麼不做都尉,是不是嫌官小?”洛緒麗一字一句的說道,幾天不見,她的漢話又好了不少,居然能說完整的句子了。
樑嘯笑了。他說昧蔡怎麼會突然讓他做大宛的官呢,原來是這位公主的建議啊。他擡起手,準備讓人叫郭文斌來翻譯。洛緒麗搶上一步,按住他的手臂,順手抱在懷裡。“我……能聽懂。”
樑嘯輕輕的抽動手臂,想將手臂從洛緒麗的懷裡抽出來。洛緒麗是草原上的女子,飲食不錯,看起來比漢人女子成熟多了,手臂被她抱在懷裡,柔軟的觸感很誘人,即使隔着冬衣,他也能感受到洛緒麗的熱情。
“這個……能先鬆開麼?”樑嘯面紅耳赤,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央求道。
“你怕麼?”洛緒麗紅着臉,眼神卻很堅定。見樑嘯緊張,她更得意了,不僅沒有開的意思,反而抱得更緊。“你連匈奴人、烏孫人都不怕,還怕我一個女子?”
“呃……”
“我們大宛有句俗話,看到中意的好馬,一定要先套住,不能讓他跑了。”
樑嘯脫口而出。“可是,在遇到公主之前,我已經被人套住了。”
洛緒麗臉色一變,羞澀的紅暈轉瞬散去。她怔怔的看着樑嘯,慢慢的鬆開了手臂,掩着自己的嘴脣。“你……說什麼?”
樑嘯爲難的咂了咂嘴,四處看了看,找到一塊乾淨整潔的地方,伸手示意。洛緒麗遲疑了半晌,還是坐下了。她低着頭,抱着手臂,將臉藏在手臂之間。
樑嘯坐在她對面,輕聲說道:“公主,我給你講一個故事,故事裡有一個公主,和你一樣聰明美麗……”
——
司馬門,東方朔健步而出,衝着曾經的同僚們揮揮手,打了個招呼,走到宮門對面的大道上。那輛從樑嘯手中訛來的超大馬車正在等着他。東方朔走到車後,有僕人打開車門,放下踏板。東方朔提起衣襬,正準備上車,忽然轉過頭,看向東側。
一輛馬車輕馳而來,在他身邊停住。車簾掀開,露出一張不施粉黛的俏臉。
“翁主?”東方朔很驚訝。
“東方曼倩,可願同行?”劉陵笑盈盈的說道。
東方朔扭頭看了一下宮門,笑了。“翁主敢,我有什麼不敢的。你這馬車雖然精緻,卻不如我的寬敞,翁主要不要上來享受一下?”
“久仰你這輛車的大名,早就想坐一坐了,今天總算有機會,豈能放過。”劉陵說着,從自己的車上下來,走了過去。東方朔連忙親手扶着車門,等劉陵上了車,他才一步跨了下去,將車門拉好。
“我這輛車在長安也算是有點名氣,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上的。翁主,你應該感到榮幸啊。”
劉陵笑了一聲:“別人不能上,我要上,你敢攔我?你別忘了,這輛車是樑嘯給你買的……”
“是樑嘯出的錢不假,可是現在車是我的。”
“有轉贈契約嗎?”
“呃——”東方朔啞口無言。他拍了拍腦袋。“我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
“你忘了的事多了,豈止這一件。”劉陵輕笑一聲,露出幾分不屑。“人常說貴人多忘事,你還沒貴呢,先把事忘了。真要是記性不好,那便也罷了。可是該你的錢,你倒是一個也不忘。”
東方朔哈哈大笑。“翁主,你今天是替樑嘯出氣來了?”
“我是路見不平,要爲樑嘯討個公道,不行嗎?”
“行,當然行。”東方朔連連點頭。“可是,樑嘯異想天開,突然去了西域,現在音訊全無,我能有什麼辦法?翁主,你貢獻的千里眼雖好,看不到西域也是枉然啊。”
“陛下對樑嘯自作主張去西域的事,如何評價?”
“現在還沒看到什麼問題,以後很難說。”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劉陵柳眉微蹙,憂色立生。她從小生長在陰謀之中,太清楚東方朔這句看似輕描淡寫的話背後的危險了。
“翁主見多識廣,豈不知彌子瑕?”
劉陵變了臉色,斥道:“胡說,樑嘯豈是彌子瑕那種以色侍人的佞臣可比。”
東方朔苦笑道:“翁主,能臣良將,可比以色侍人的佞臣危險多了。”
劉陵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煞白。過了半晌,她才恢復了鎮定,向東方朔欠身施禮。“東方君,可有解?”
“無解。”東方朔又道:“就算有解,樑嘯遠在萬里之外,我也是鞭長莫及啊。”
劉陵搖搖頭,堅定的說道:“不,一定有解。”
東方朔微微一笑:“翁主說有解,那自然一定有解。”
劉陵瞅了東方朔一眼,撇了撇嘴,哼了一聲:“樑嘯真是有眼無珠,居然把你當知交。”
東方朔嘎嘎笑道:“翁主,樑嘯不僅有眼無珠,還不自量力。他啊,野望太大了,不僅想封侯拜將,還要收攏天下各色美人。去了一趟雁門,多了一個東胡美妾月亮,現在去了西域,不知道又要帶回幾個西域胡姬。唉呀,我真是擔心他家宅不寧啊。”
“哼!”劉陵咬着嘴脣,一雙俏目中電光閃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