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白這個人,本性喜歡自由自在,不然前世也不會自己創業,後世也不至於逃獄保命,真要是有必要,就算是不辭而別,也不是不行。
他之所以糾結,是因爲這些日子,是真把這裡當成家了,尤其是兩位哥哥,張溫和張祗,都是滿心的至誠,把他當家里人對待。
不辭而別,給張家添堵,他真是有點做不出來。
可是以上兩個藉口,一個無法說服張祗,另一個動靜太大怕反惹災禍。
其實,帶兵出戰這個藉口是很好的,因爲畢竟是山越族自己找上門的,他爲了報仇打回去,於道理是很講得通的。
他忽然想到,既然找不到藉口,不如讓藉口來找我,豈不大妙!
他忽地站起身來,在房間裡來回走動,低着頭左思右想。
終於,他緩緩擡起頭來,一臉的壞笑。
......
幾日過去,張家和陸家的聯姻之事,已經越來越近,各種傳聞滿天飛。
尤其說起這位張家三郎,更是津津有味,因爲這人來歷傳奇,頗有故事。
比如自小離家,遠遊西域求仙,如今得道回家省親,全家如何淚灑當場;又說這位三爺是個孝子,如何如何在父母墳前哭得愁雲慘霧;還有說,他曾經路遇山越水賊,憑着一身本事,一個人打贏了大隊搶匪,救下了上百號平民百姓云云。
總之,把個張白吹得能文能武,智勇仁孝,亞似天神下凡,聖人再世。
這些傳聞,一半真一半假,本來就令人咂舌,但是傳得如此沸沸揚揚,卻夾雜着張白私下裡偷偷花錢的功勞。
出面辦這件事的人,是神識望煙客。
白花花的銀子一出,再加上望煙客有些滲人的樣子,很快就有一些當地的地痞流氓,自願或者不得已地幫忙了。
流言四散之中,還有一個人也幫了大忙,這就是受到張白捐獻的寺廟主持,支謙法師。
他之所以肯幫忙,除了吃人手短以外,也是他以爲張白是爲了提高聲望,保證娶到陸家女兒。這雖然是俗事,但是佛家也講求入世行善,而且所傳之事也不是假話,所以支謙覺得在這件事上,幫張白一把也無傷大雅。
連不打誑語的大和尚都出面了,這下子,流言蜚語就更多了。
......
陸家,此時陸遜是家主。
自從擊敗劉備,火燒連營之後,其在東吳的地位日隆,深受孫權敬重,此時官拜右護軍、鎮西將軍,進封婁侯。
孫劉聯盟、吳蜀結好,也是在孫權的關注下,由陸遜實際執行的。曾幾何時,凡吳蜀通信,孫權皆令陸遜與諸葛亮直接聯絡;每次給蜀國的書信,都事先徵求陸遜意見;給蜀國的文書,也先給陸遜看,有不對的,就讓陸遜修改後直接發出。
甚至於有一段時間,孫權還刻了玉璽,直接放在陸遜的住所便於其使用。君臣間相互信任到如此程度,這在歷史上是極其少見的。
也因此,本來就地位極高的陸家,藉着陸遜的聲名遠播,直接更上了一層樓。
這一次,陸張兩家聯姻,也是因爲吳蜀聯盟中,陸遜與張溫一前一後、一內一外地默契配合。由此,兩人私交漸密。
不過此時的陸遜,臉上並無喜色。
這門婚事,帶給陸遜的除了喜悅,也有遺憾和隱約的不安。
所謂遺憾,是他膝下無子。
他的兩個姐妹,一個嫁給顧邵,生了顧譚和顧承,另一個嫁給了姚家。
他自己曾經有過一個兒子,叫做陸延,可惜早夭。沒奈何,只得找到弟弟陸瑁,讓他與族叔陸績一家商議幫忙。
陸績,字公紀,廬江太守陸康之子,曾官拜奏曹掾。
他雖是族叔,但年齡比陸遜小,其年少成名,當時聲名之高同顧邵,遠在陸遜之上。曾任鬱林太守,加偏將軍,可惜三十二歲就死了。
死的時候,留下兩男一女,就是長子陸宏、次子陸睿和一個女兒,名叫陸鬱生,因爲生於鬱林郡,所以名爲鬱生。
要嫁給張白的,就是這個陸鬱生。
可惜不是自己的孩子,這就是陸遜的一點遺憾。
除此以外,他還有點不安。這種不安,來自於張溫剛回吳國就去豫章前線的事。
不止是張祗感覺不對頭,孫權的這個安排,讓陸遜和張溫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因爲太突然。
固然,山越前線是出了問題,最近接連戰敗。損失雖然不大,但是政治上極爲被動。孫權將剛剛立過功的張溫派過去,於理也說得通,可於情就有點不合了。
陸遜也向孫權提過,張溫遠道回國,是不是應該稍作休息爲佳,然而孫權固執不許,也就只得作罷。
反正,只要張溫在前線立下一兩個功勞,也就可以找個藉口,辭去軍職,迴歸朝廷了。
但是孫權的態度,令陸遜大爲疑惑。按理說張溫結盟蜀國,是執行孫權的方針,現在結盟已成,應該是大功一件,吳主應該非常高興纔是。
可如今既無封賞,又無嘉勉,直接去了軍中,主上哪裡有什麼得計功成的樣子。
況且張溫又不是寒門,哪裡需要軍中業績助力升遷呢?
孫權的這個安排,似乎是一個耳光,輕輕打到張溫的臉上,同樣也打到了積極執行吳蜀聯盟的自己臉上。
君臣間的信任,似乎一夜之間變了味道。
就在陸遜皺眉思考,各種品味之時,一名家丁進門,跪地報告道:“稟老爺知曉,吳郡以西,太湖邊上,忽然有大羣山越人登陸,並一路向東,直撲吳縣來了。”
“什麼?”陸遜覺得莫名其妙,他趕緊努力將思緒從孫權那裡拉回現實。
“山越人進攻吳縣?你沒有搞錯?”
這幫泥腿子山越人,怎麼膽子突然大起來,盡然敢進攻吳郡郡望了?
“稟報老爺,傳報是這樣的,小人不敢胡說。”那家丁有點緊張。
陸遜定了定神,緩和道:“是我焦躁了,辛苦你,若只這事,那且去吧!”
“謝老爺!”那家丁轉身出門。
山越人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如果只是在山區水泊間,那麼即使互有攻守,吳國也不會太在意,但是威脅郡城,這就不同了。
這是要徹底推翻吳國統治嗎?就憑這羣缺兵少糧的泥腿子和土著?
又或者是魏國和蜀國的暗中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