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遲疑,看來小弟已收出其不意之功也!”張白玩笑道。
“汝休得張狂,看我殺你個片甲不留。”諸葛喬這會兒也來了興致,遲疑不久索性落子他方,掛角白星,徑取西域。
“好棋,好氣魄!”張白半是佩服,半是恭維地讚歎道。又下了一手“一間低夾”,這又讓諸葛喬聞所未聞,一陣手忙腳亂。
兩人你來我往,日近正午,張白要贏諸葛喬本來是分分鐘的事情,但是他心中有意結交於他,不想妄爭輸贏,便想了個輸的辦法。
古代圍棋計算輸贏與現代圍棋不完全相同,除了計算佔地多少,還要計算雙方的棋是否各自連成一片,片數少的纔算獲勝。
現代圍棋沒有這個規矩,但張白打過古譜,心裡明鏡似的。他大大方方佔地,卻存心不讓棋子連片。諸葛喬棋力一般,哪看得出這些,只道張白年幼,悟性不夠,棋力到底不如自己,心中暗暗竊喜。
終於,張白一聲長嘆,推枰認輸。諸葛喬是大大鬆了口氣,這盤棋是他從未經歷過的,下得他渾身冒汗,暗自僥倖。
“賢弟棋力甚強,爲兄僥倖了。”諸葛喬倒不是得了便宜賣乖的主。
“伯鬆兄過謙了,想是丞相親傳的棋藝,果然天人也!”
“慚愧慚愧!”諸葛喬其實贏得很爽,口中卻謙虛着。“吾觀賢弟的棋藝老辣中平、重視實地,然而對棋勢有所忽略。這不似中原下法,可是西域絕學?不想西域也有如此棋藝高人。”
張白又不好說是前世所學,便開始胡謅起來,“西域胡地哪有這等清流絕學,只是極西之地有大國羅馬,就是漢稱大秦的。那裡是西域最富庶之邦,頗有道化。於棋道也有一二高手,教了小弟一些。”
“原來如此,這棋章法奇異,令人大開眼界。”
“伯鬆兄過譽了,若有興致你我再戰。”
“好!好!”諸葛喬大爲高興,兩人一連幾盤下得興起,連午飯也不吃了。這會兒奴僕們不敢怠慢,幾次問詢,諸葛喬兩人卻充耳不聞,奴僕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端着食盤在一旁侯着,餐食涼了再換熱的。
這一來,便驚動了宅院內裡的人。
“夫人來了!”有奴僕跑來輕聲提醒,下人們趕緊各自站好,不敢稍有妄動。
棋局中的張白已經聽到了動靜,他一直心有旁騖,其實並不專心。此時心念一動,這個“夫人”不知是何人?此地很可能是丞相府,這若是諸葛喬的夫人還則罷了,若是諸葛亮的夫人,那豈不是黃月英?
他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繼續下棋。
不一會兒,一個衣着樸素的中年美婦緩緩走來。
張白偷眼觀瞧,心中暗自思忖:“這美婦既是中年人,想必是黃月英,果然說她黃頭髮黑皮膚是訛傳。”有種說法認爲,是因人嫉妒其貌美所以污衊於她,說不定是真的。”
那婦人並不打擾二人,來到一旁,只靜靜觀棋。
張白不敢假裝,急忙起身施禮,他不知該如何稱呼,正待詢問,那婦人卻做手勢不讓他說話驚動諸葛喬,還讓張白繼續下棋。
張白又是一禮,這才落座繼續。諸葛喬剛纔正在專心想招數,這時落子後催着張白下一招,張白則輕鬆應對,落子如飛。
不一會兒,這盤棋結束了,諸葛喬又贏一盤。他眉頭緊鎖,這棋是贏了,可論及佔地,依然大大不如張白。
“喬兒,既然贏了棋,就趕緊用了午膳,不要再涼了。”
諸葛喬擡頭一看,立刻起身作揖施禮:“母親萬安,怎麼今日有心觀棋?”
果然是黃月英,張白心裡認定了,又偷偷瞧了一眼。見她雲鬢高綰,雙目如漆,黛眉如柳、薄粉略施,膚色微麥,容貌清麗而無俗。
她內襯綾羅紫衣,外套一件粗麻布長袍,一條襻膊把兩袖紮起,露出一對被陽光曬過的雙臂。
“誰來觀你的棋,你且看看這班奴僕?”
諸葛喬這才發現周圍僕人各自端着盤碗,正在身邊眼巴巴地等着,屋外日頭早已過了正午。
“啊呀!幾乎忘了用膳,來人,趕緊收了棋盤,我們這就用膳。母親莫怪,今日得遇小友,棋力甚佳,一時忘形矣!”
諸葛喬趕緊介紹,“這位是吳郡張氏子弟張白張恩培,恩培賢弟,這位是諸葛丞相夫人,家母黃氏。”
那就肯定是黃月英了,張白趕緊施以大禮,“不知丞相夫人駕到,小子貪玩,失禮了,失禮了!”
“沒關係,喬兒現在大了,常常外出遊玩難以管束,今日弈棋也不算太耽誤功課。只是不可因棋而廢學,辜負你父之期望。
“是,母親!”
“那我也該回去了,以免誤了伯鬆午課。”張白趁機辭行。
諸葛喬明顯有些不捨,本想留他午飯,可張白堅持不允,諸葛喬只得向黃月英道:“那母親,我送送張賢弟可好?”
黃夫人含笑點頭,輕輕微福施禮,轉身而去。
張白和諸葛喬二人去往府門,身後跟着一串僕役。路上諸葛喬忽然問道:“恩培此來成都,除了與兄長見面,還有其他打算否?”
“這...”張白是想見諸葛亮,他也不便明說,便答道:“家鄉山高水遠,吾久居異域,每每思之,如今萬水千山已過,反倒頗有近鄉情怯之感啊!”
“近鄉情怯嗎?說得有理。愚兄亦遠離吳地多年,不意與你境遇相近。”
“小弟也聽說了伯鬆兄的身世。”
“將來吳蜀若締結盟約,便是自家人了,可自家卻難回啊!”
張白聽諸葛喬話裡有話,不知如何接口,索性挑明瞭問道:“伯鬆兄可是有何心事?”
“也不是什麼心事,只覺得你我二人都非家中長子,你年紀太小回到吳郡後還得等上幾年,才得出仕。其間不得不曲意逢迎長兄,於家中看他人臉色,思之不禁慼慼,心有憂愁。”
“倒讓伯鬆兄掛慮了,小子自幼離家,總得回去見見家父家母。這前程之事嘛,也得聽長兄吩咐,實在身不由己。這幾日暫留成都,權當散心冶情,將來之事不敢多想。”張白有意說得心事重重,諸葛喬聽來立刻便有了計較。
“賢弟不如留在成都,做我的左膀右臂如何?這裡雖不比三吳富庶,可蜀國缺的是良臣猛將,正是吾輩施展之地。賢弟可有此意?”
張白裝作爲難道:“吾與伯鬆兄難得交心,自然是願意留下的,可是我離家日久,若不回去一次,有不孝之嫌。”
“這話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