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陶太后笑着說道:“呵呵,你大概是想不到,我是在生了定陶王之後,才用的香肌丸吧。”
她輕輕地仰起頭接着說道:“孤本不需要這些藥來博得皇上的寵愛。只是,女人的容顏終究是抵不過歲月的摧殘。孤,不知道過了年輕的年紀,後來長了皺紋會是什麼樣。孤不知道,當然也不想要知道。所以,孤就用了這藥。”
聽了定陶太后的話,我心中暗歎,女人啊女人,活的何其可悲,竟然爲了博得男人的寵愛,不惜用着害人的藥來維持自己的青春不老,真的是要瘋了麼?
人的生老病死,本就是誰都要經歷的事情,可是,現在卻爲了容貌而違抗天意。
但是,隨即轉念一想,自己和飛燕若不是得了這神奇的藥,擁有了這絕世無雙的容顏,不知道劉驁會不會依舊如今這般對我們另眼相看?想到這裡,自己竟然能夠理解定陶太后的心情了。
只是,她終究是比我幸運的,她有定陶王,有一個一生的寄託,甚至她有一個進行後宮爭鬥和殺戮的藉口,而我什麼都沒有,現在不會有,將來,也不會再有了……
傅苑眉說道:“孤以前只是聽趙臨說起過你性子沉穩,有計謀,本來是不在乎的,因爲孤的手下有計謀,有容貌,性子好的女子實在是太多了,直到後來,孤聽說,你從許皇后那裡搶過了皇上的心…….”
我打斷她,說道:“本宮想太后娘娘您應該是誤會了,本宮並沒有從許皇后那裡搶奪什麼寵愛,只不過恰好,皇上喜歡的人,是本宮罷了。”
傅苑眉一怔,隨即笑出聲來,說道:“呵呵,好,好,好,孤就是喜歡你這樣的自信,有孤當年的模樣!”
我神色黯淡,說道:“本宮怕是沒有太后娘娘那樣好的福氣呢…..”
從剛剛見到傅苑眉起,她的臉上自始至終都是保持着笑容的。
但是,在聽完我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上閃現了少有的陰鷙,說道:“孤哪裡有什麼好福氣,要說這好福氣的話。肯定是沒有人能夠比得上王政君那個老婆子了!”
她們本是同齡的人,如今傅苑眉竟然將王政君稱爲“老婆子”,不知道王政君聽了會不會氣的臉上皺紋又多加幾條呢?
我說道:“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您深受聖眷,都是福澤深厚的人。”
傅苑眉卻不理我的圓場,說道:“哼,孤哪裡有她福澤深厚!你看她長的那般平庸,生的兒子跟她一樣的平庸。可是,偏偏他們就當上了皇上皇太后。孤和孤的康兒哪一點比不上他們。可是,卻偏偏要屈居於定陶封地?”
我心中暗歎,原來傅苑眉也是那樣重視權位的人呢。
但是馬上卻又聽見她說道:“不要以爲孤在乎什麼皇太后的位置,孤只不過是覺得王政君太平庸了。她身上的那種平庸的氣質不能夠坐在那樣高貴的位置上而已。”
我本來對傅苑眉的一點點好感,立刻被她的這句話衝的煙消雲散。
皇太后雖說是狠了些。可是,畢竟她做的一切都是緣於劉驁,若不是傅苑眉非要和王政君鬥得你死我活,王政君也定然不會像今日這般無情。
而且,傅苑眉指責來指責去,無非就是想說明,王政君的出生低微些,容貌平庸一些。
我憤憤不平,出身怎麼了?容貌又能怎麼樣?
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王政君正是懂得這一點,所以能夠恪守本分,先帝就算是一輩子都沒有喜歡過她,但是終究沒有廢掉她。
然而,傅苑眉沒有看到王政君的隱忍,只看到了一些表象的東西,並緊緊地抓住一些表象的東西不放,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否定了王政君,這讓我很是不滿。
而我想也就是傅苑眉的這種性子,決定了她只能夠讓自己的兒子成爲封地之上的王,而不是一國之君。在我看來,王政君比起她來說,也是更爲適合那尊貴的位子的。
我說道:“皇太后娘娘就算是如太后娘娘所說的那樣,她也是當朝獨一無二毋庸置疑的皇太后!”
傅苑眉饒有興趣的說道:“看來,你已經被那個‘老婆子‘給收買了?”
我不卑不亢從容優雅的說道:“太后娘娘這話說得實在是不在理啊,本宮既然是皇上的嬪妃,自然要視太后爲長輩,長輩和後輩之間哪裡有收買與不收買之說呢?”
傅苑眉果然是在宮中經歷過大風浪的人,要是一般的人肯定早就惱羞成怒,揚長而去。
但她依舊笑着說道:“宓昭儀好像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真把自己當娘娘了呢。”
我突然覺得這話太熟悉了,竟然是陽阿公主剛剛說過的同樣的話,難怪剛纔進來的時候,陽阿公主說希望我能夠一直牙尖嘴利,原來她已經料到了,定陶太后要跟我說同樣的話,只是,她本不是和定陶太后一夥的嗎?怎麼會教唆我反抗定陶太后?
我笑的很是坦然,語氣中卻是暗含着一股威嚴:“那本宮請問太后娘娘,本宮應該把自己當做什麼呢?”
定陶太后和陽阿公主一樣的氣結,但是定陶太后卻說道:“你是趙臨收養的人,自然就是孤的奴僕,孤根本就不用多想,這本來就是你的命運。”
我呵呵笑了一聲,說道:“呵呵,太后娘娘果然是氣質高貴,奴僕比太后娘娘還要多一些呢,本宮突然想到一個人,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否記得涼城太守馬英蘭?”
聽到馬英蘭的名字,定陶太后的身子抖了一下,但是隨即又平靜下來,說道:“孤…..聽說過。”
我笑着說道:“太后娘娘不必掩飾,本宮在成堤被人損壞的那一刻,就感覺到了馬太守背後有一個讓他可以無所不爲的人,本宮那時候只是在想,馬英蘭爲了什麼人,竟然可以炸掉成堤,背上千古罵名,還願意犧牲性命的想要逼迫皇上退位?”
我仔細的觀察者定陶太后的臉色,發現她併爲動容,始終如一。要不是我已經肯定那馬英蘭和她定然關係匪淺,還真的會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否有誤了。
“後來,本宮發現馬太守有一個七歲的女兒叫‘思眉’,本宮本來沒有懷疑到太后娘娘的頭上,但是馬太守逼宮,天下這麼多想要爭奪皇位的王侯他不推薦,偏偏推薦了定陶王,本宮於是就覺得,大概只有當年讓先帝破格創立昭儀品級的傅昭儀,如今定陶王的母親,定陶太后纔有這樣的魅力讓馬英蘭犯下這等死罪!”
傅苑眉依舊是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遠方。
我死死地盯着他,冷冷的說道:“這一切,太后娘娘其實都看在眼裡的吧?可是,太后娘娘從始至終都沒有露面。”
傅苑眉的眉間終於鬆動,閃過一絲難過的表情。但是,轉瞬即逝,隨即臉上又是如同綻放了蓮花般迷人的溫柔笑容。
要不是我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的話,根本就無法看見她這轉瞬即逝的變化。
“太后娘娘可知道,馬英蘭在死的時候,沒有叫自己的夫人,沒有叫自己的女兒,卻只叫了兩個字——苑眉。而也就是這兩個字,竟然讓他身重數劍,嘴角含笑。”
定陶太后冷冷的說道:“所以呢?那又怎麼樣?”
我笑着說道:“不怎麼樣,本宮只是覺得,這樣的事情,還是讓太后娘娘知道了,對枉死的馬英蘭有個交代而已。”
定陶太后突然一個巴掌扇在我的臉上,而後拍拍手,笑着說道:“奴僕永遠要記得一個真理,就是不要用你的道理來教訓你的主人,就算你是對的,你的結果都是一樣的,那就是捱打。”
臉上火辣辣的疼,
有那麼的一刻,我恍然覺得自己還是當初那個衣衫襤褸被洪水襲擊過的災民,永遠都擺脫不了那樣的自己。
但是,我的心中此時卻有另外一個聲音響起:“宓昭儀,站起來,你是大漢皇族的昭儀娘娘,怎麼可以任人侮辱?”
我取開捂着臉的手,手從嘴角滑下的時候,竟然從嘴角帶過一絲血跡,傅苑眉的手還真是重呢。
看來,我剛剛的話還真的是說道了她的痛處了。
我笑着說道:“太后娘娘應當知道毆打嬪妃該是什麼樣的罪名,不過娘娘放心,本宮這一次饒了你。但是,沒有下一次了。”
傅苑眉大概是已經習慣了別人逆來順受,沒有受過我這樣的冒犯,登時愣住了,隨即又抓住我的領口,說道:“你是孤的奴僕,敢這樣和孤說話,孤讓你怎麼活過來的,就可以讓你怎樣的死去!”
我笑的很是隨意,說道:“娘娘如果不想明天看到自己身上的香肌丸失效,變成五十多歲滿臉周圍的‘老婆子’的話,就放開本宮,本宮可以再饒你這最後的一次!”
傅苑眉驚叫着摸着自己的臉,我說道:“現在是不是感覺自己的脖頸上癢癢的?”
傅苑眉的手又摸在了自己的脖頸上,她冷冷的說道:“你給孤下了藥?”
我笑着,不置可否,此刻,我才覺得,笑容真是一個殺人的武器。而且,還是殺人於無形。
傅苑眉狠狠地說道:“好了,把解藥留下,滾!”
我笑着說道:“太后多慮了,本宮並沒有下藥。”
傅苑眉這次才怔住了。
“剛剛不過是有隻飛蛾落在了娘娘的脖子上,灑下了一點粉而已,娘娘怎麼這樣的驚慌?”
我緩緩地走出去,說道:“太后娘娘莫忘了,本宮不再是你的奴僕,本宮是宓昭儀娘娘。”
我轉身離去,只剩下定陶太后驚愕的眼神,而我,終於學會了最好的姿態是談笑,最好的勝利,就是談笑間殺人…於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