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劉康在我的面前都是溫文爾雅的。我不敢相信,他竟然能夠當着我的面,說出這樣的話語!
我已經十分明確的告訴他,我愛的人不是他,而是劉驁了,而他竟然反駁我還那樣嚴肅的說我愛的人其實是他!
這個人怎麼這樣的無恥?
儘管他說的是實話,可是,哪裡有人自我的感覺如他這般,這樣良好?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劉康卻是神情嚴肅的注視着我,說道:“不是嗎?”
他就那麼一直的看着我,也不說話,過了好久我終於敗下陣來,轉向別處,不再看他。
我說道:“你想的太多了。”
一直以來,劉康的眼神都是十分溫柔的,現在忽然之間竟然這樣的嚴肅,我竟然有些不適應起來了。雖然我一直在心中告訴自己必須要冷靜,可我的心跳依舊在加快。
劉康卻是笑意滿面:“合德,我愛你。”
我的腦子一片的空白,從來沒有人這樣直白的跟我說過‘愛’這個字。
儘管,我一直都希望有人能夠很正式的,很嚴肅的,很光明正大的並且是毫不掩飾的跟我說出這樣的三個字。
但是,一直都沒有一個人能夠擋着我的面說出這樣讓我渴望聽見的三個字。
之前的燕赤鳳沒有,張放沒有,劉康也沒有。
可是,劉康卻是所有人當中,唯一一個讓我覺得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的人。
我與他相識,僅僅這幾天,我與他相談,僅僅這一次。
如果,這麼簡單的就愛上一個人,那麼,未免太簡單了些吧。
劉康說道:“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可是打動我的,卻是那些瞬間。你進梅花園的那一刻,你奮不顧身撲向曹宮人的那一刻,你站在我的身旁的那一刻。就是這樣的簡單。你給了我所有的勇氣,活下去,並且抗爭……”
我搖搖頭,笑着,掩飾着自己心中的不安,說道:“我寧願相信,定陶王是在幫助定陶王太后對付本宮,纔會說出這樣的話語。”
說完,便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只是,身後的他竟然又猛烈地咳嗽起來。我站在門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來開門走出去。心中開始猶豫起來。
他就那樣的一直咳,一直咳…我知道,只要我回頭,便是給了彼此希望,而最後帶來的也勢必是更大的絕望。
最終,我還是拉開門,走了出去…
外面的風吹的人的臉生疼,我的步輦穿過又長又冰冷的永巷。
三年了,整整的三年,我竟然在永巷這個人吃人的地方活了下來,還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昭儀。
或許,我真的就應該是一個傳奇。
可是,永巷的牆上那陰暗潮溼的痕跡斑斑卻告訴我,哪裡有什麼奇蹟,女人的性命和榮華富貴,不過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的討好男人得來的罷了。
在這裡的每一步,我都是舉步維艱。以前是如此,而現在更是如此。
我並不知道那一種人生更適合我,我也不知道如果和某一個人一起去浪跡天涯了,我自己會不會過的開心。
只是,我現在知道的是,就算是宮外的生活再怎麼誘惑,我也沒有勇氣去丟下現在我擁有的這一切,豁出性命的和別人走的。
這是我一直以來都難以擺脫的境地。
三年前,張放跟我說,要我和他一起走,我最終退卻了。
如今,劉康跟我說他愛我,我又一次的退卻了。
不是沒有選擇,只是我沒有勇氣去面對選擇之後的結果。
或者說,不管是張放,還是劉康,他們都沒有賦予我這一種勇氣。
我看着身邊的嫵兒,不禁想到另外一個問題,我答應她的事情,至今,都還沒有着落呢。
我要儘快將他們的事情都給辦了,這樣,我纔有心情去做其他的事情。
嫵兒如今竟然看起來,也是心事重重的,大概是因爲阿生吧。他們如今被困在宮中,見面都不方便,更別說是去實現什麼承諾了。
是時候了,我要向劉驁開口了。
劉驁最近到清涼殿的次數是越來越少了,因爲新生的皇嗣在皇太后的手中。
自從傅苑眉進宮之後,宮中的大權再一次的落在了王政君的手中。
劉驁先前已退位相逼所得來的大權,又一次的土崩瓦解。
或許,我應該看清的事實就是,這一種狀態本來就是周而復始,永不停息。
劉驁註定了沒有辦法成爲一個真真正正的皇帝,只要王政君還活着,劉驁永遠都是粉墨登場的金龍,看起來流光溢彩,實際上,每一步都被王政君手中攥的絲線,栓的緊緊地。
曹華初生了孩子之後,王政君便將孩子抱到長信宮,由她和班婕妤一同照顧。
曹華初也去了,不過聽說,只是一個奶孃的角色。
其實,她現在的處境我早已經料到了,畢竟,她那樣一個完全沒有頭腦的人,又怎麼能夠撫育的了現在是劉驁唯一皇子的子嗣呢?
不要說劉驁因爲厭惡她而不願意了,就是王政君想必也不會讓她去照顧這個孩子的。
劉驁每日下了朝之後,便匆匆的就去了長信宮,不管他心裡願不願意,那孩子必定生了,而且又是他的骨肉。
對於一個三十多歲,已經喪子多次的男人來說,就算是這孩子的生母再怎麼樣的卑賤再怎麼樣的招人厭煩,那也並不會影響他對孩子的感情。
一直以來,我都是知道劉驁其實是非常的喜歡孩子的,而隨着他年齡的增長,不但沒有減少他對孩子的喜愛,反而是與日俱增的。而他現在的表現也更加是讓我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幸好,我與韓公公的關係平日裡還算是不錯的,所以,當我拜託他向劉驁遞話的時候,韓公公笑眯眯的就答應了。
用晚膳的時候,劉驁就過來了。
他解下身上的斗篷,笑着說道:“外面的風可真是大。”
我笑着說道:“皇上來之前怎麼讓傳個話,你看臣妾這邊都吃上了。”說着,又叫:“敏蓮,再重新爲皇上做一頓晚膳。”
劉驁則是在我說話的間隙已經坐下了,拿起筷子就開始吃,說道:“哪裡用那樣的費事,在你這裡吃,朕不管吃什麼都覺着香。”
他的那副模樣,就像是平常人家的男人一樣,那樣的隨意,不用拘謹。
我心中再一次告訴自己:劉康這樣做,真的很對不起劉驁。我雖然不愛劉驁,可是,毫無疑問,他卻是愛我的。我不能因爲受劉康的蠱惑,就做出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
並不是我多麼的仁義,想要爲了劉驁守身如玉,畢竟,我早已經在思想上背叛了他。之前是因爲張放,而現在則是因爲他的弟弟劉康。
我不像是傅苑眉那樣的妄自尊大,反而十分的有自知之明。我現在的一切都是劉驁給我的,而我現在在宮中唯一的依靠也是劉驁。
要是失去了他的庇護,我就真的什麼都不是,而到了萬劫不復的地步了。
劉驁輕聲問道:“怎麼?有心事麼?”
我笑笑說道:“這事情說出來,只怕皇上是要責怪臣妾的。”
劉驁放下碗,說道:“你說吧,不管什麼事情,朕都不會怪你的。”
我說道:“今日,臣妾在後花園中看到上官醫女和一個侍衛在交談,兩人還拉拉扯扯的。”
劉驁雖然不知道我和嫵兒進宮之間的關係,但是,他卻知道我和嫵兒平日裡也是很親近的,所以,在聽到我的話之後,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我繼續說道:“然後臣妾就多嘴問了一句,上官醫女便跟臣妾說道,自己和那個侍衛在入宮之前就認識,兩人在小的時候,竟然已經相互許諾過的。”
劉驁眼睛睜得老大,說道:“進宮之前,那上官醫女得有多小?現在的這些孩子,怎麼比朕還早熟得快些?”
我笑着說道:“臣妾也覺得小孩子家家的,說句話,那裡就作數了,但是,上官醫女竟然一本正經的跟臣妾說,將來等自己的到了出宮的年齡了,自己是一定要嫁給那個人的。”
劉驁淡淡的說了一句:“這倒也沒什麼啊。”
宮女和侍衛私下相交,按宮規來說,是應該貶到掖庭做苦力的,嚴重一些的,是要被杖責或是趕出宮外,削除宗籍的。
但是,劉驁竟然這般的風輕雲淡,我心中也平靜了些,繼續說道:“可是皇上,臣妾想着上官醫女的醫術也是有目共睹的,若是個平常的宮女,到了二十五六也就出宮了,可是上官醫女定然是不能夠出宮的。”我趁熱打鐵的說道。
劉驁點點頭,沉思說道:“你說的也是有道理的,要不,”他興致盎然的跟我說道:“不如,朕給他們賜婚吧?”
真是沒有腦子啊,賜婚,王政君會同意嗎?
況且,王政君對我和嫵兒之間的關係可是一清二楚的。
我說道:“一個小小的醫女,讓皇上開金口,應該不大合適吧?”
劉驁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我問道:“那皇上您是認可這兩個人的事情了?”
劉驁輕輕一笑,說道:“既然你都開口了,朕自然不會拒絕,況且,又不是什麼大事情!”
我心下想着,看來,嫵兒的事情,算是有定論了。
而我要做的就是加把勁,趕緊的把她的事情給定下來,畢竟,紅顏易老,而且,拖得越久,越是夜長夢多……
我的嫵兒啊,也許這個就是我作爲一個母親能夠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要是將來你能夠和阿生到外面生活的話,我希望,你能夠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