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狗叫,驚得我從夢中醒來,發覺自己躺在牀上,屋子內暖烘烘的,我的身邊還躺了一個人,竟然是他。
熱騰騰的飯香充斥着整個房間。我是死了嗎?難道,他也死了?
可是胸口的疼痛和鼻息間的飯香味如此逼真,想來我們是被人救下了。
推開門,外面的天氣已經放晴了。
陽光照在純淨的白雪上,甚是美麗。
一個身材健碩,約莫二十五六歲的男子在院中劈柴。我猜想應該是‘回春鬼手’的徒弟或者是後人。
我慢慢的走到院子中,那男子聽聞背後有人,立即停下手中的活計。轉過身來說道:“姑娘醒了,可感覺好些了?”
那人的鼻樑高高的,銅色的皮膚讓人看起來非常的舒服,而且透着一絲木訥的感覺,應該是個老實的人。
我笑着說道:“現在感覺已經不似先前那麼疼了,多謝您的照料。”
那人說:“治病救人,是我的本職。”
我又問道:“不知道‘回春鬼手’老人幾時回來?”
那人說道:“在下燕赤鳳,姑娘說的‘回春鬼手’應該就是在下吧?”
“嗯?”終於明白爲什麼小六在聽見我說道‘回春鬼手’他老人家的時候,爲什麼露出那麼好笑的表情,原來這‘回春鬼手’竟是一個年紀輕輕的人,是我自己先入爲主了。
我滿臉羞紅的說道:“我竟是不知道擔着‘回春鬼手’這名號的人竟是這般年青。”
燕赤鳳更是尷尬的說道:“不是姑娘的錯,別人聽見這樣的稱號,都誤會來着......都是趙爺取笑我,給我起了這樣一個外號。”
我還要向他賠不是,卻聽見一個聲音說道:“唉,在這樣客套下去,日頭都要被酸下山了。”
我和燕赤鳳同時回頭,看見那人一襲白衣倚在門上,雙手抱懷,懶懶的看着我們,淡淡的說道。
我和燕赤鳳更是尷尬的無地自容。
他卻又說道:“小胖,謝謝你,不想你竟然願意舍了自己的性命來救我。”
“小胖?”我很胖嗎?
還說我舍了性命救你,怎麼可以這樣稱呼自己的恩人。
我白了一眼他,什麼也沒有說。然後和燕赤鳳說道:“趙爺說過,讓我來找您,拜您爲師,請您不吝賜教,教我醫術。”
說完把趙臨的信遞給他,然後深深地拜在地上,燕赤鳳見我行了這樣的大禮,登時慌得扶我起身,說道:“姑娘多禮了,既然趙爺吩咐了,在下自然不會拒絕,只要姑娘不嫌棄在下醫術淺陋。”
他誠懇的說完,卻發現自己的手還抓在我的手腕上,立刻縮了回去,神情比我還緊張。
我心中忍不住感嘆道:這人怎的這般迂腐,不知道這樣的人是怎麼樣擔得起趙臨的‘回春鬼手’這幾個字的?
那個聲音不合時宜的再次響起:“哎,人沒有辦法活了,好酸。”
我和燕赤鳳兩人在討論拜師這樣大這樣莊嚴的事情,誰知道這人竟然一點也不在乎,還這樣戲謔我們。
我想起那日我在河中洗澡時,那個華服富平侯叫他“小放”,計上心來。
淡淡的說道:“小放,不知道你出來這麼久,你們家公子擔不擔心呢?”
他聽到這樣的話,神情立刻嚴肅起來,冷冷的問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我心中暗自後悔,看樣子是戳到他的痛處了,不禁責怪自己怎麼可以這樣對他?畢竟在最困難的時候,他曾經幫助過我,而且,那畢竟是我願意舍了性命去救的人呢。
但是嘴上又不想顯得自己弱勢,於是說道:“當然知道啊,你得主人那般親暱的稱呼你,你出來,他肯定是會要擔心你的!”
燕赤鳳見我們兩人較勁,乾着急卻又幫不上什麼,只得說道:“兩位先聊,在下去煮飯。”說完像是躲瘟神一樣的鑽進廚房中。
小放一步步走到我身邊,聲音壓低聲音說道:“你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我毫不畏懼的迎着他的眼睛,說道:“你得富平侯叫你‘小放’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放心,日後我若有機會見到富平侯,絕不會告訴他,他的男寵和一個十五歲的女子在荒山野嶺相處了三天呢。”
小放突然笑起來:“富平侯?你見過富平侯麼?”
我不置可否,你們兩人出入成雙,我能看不見嗎?
小放笑了笑,拍了怕我的肩膀,說:“真是個自以爲是的小胖。”
我感覺自己五臟和七竅都要冒出火來,尖叫道:“你纔是胖子!”
燕赤鳳從廚房中衝出來,以爲外面發生了慘劇一樣,看見我們兩人還是還是好胳膊好腿的,說了句:“兩位繼續聊,飯菜馬上就好。”
我看了小放一眼,鼻子中重重的“哼”了一聲,然後回了屋子,很是氣憤的坐下來。
想自己怎麼遇見了他,就這麼沉不住氣,先前看着他那樣淡淡的性子,還以爲他是一個穩重的人,不想他竟如此的孩子氣。
自己平時也是沉得住氣的,怎的遇見他就變得這樣的衝動,這樣的不矜持,非要和他比個高下,才能罷休?
約莫半柱香之後,燕赤鳳端着飯菜進來,說道:“姑娘,不如讓那位公子進來吧?”
我疑惑怎麼的我就不讓他進來了?
結果燕赤鳳很是嚴肅的說道:“合德姑娘,既然趙爺讓我收你爲徒,那麼你就要聽我的話,讓那位公子進來一起用飯。”
我本想對燕赤鳳說自己沒有不讓他進來,但是轉念一想,燕赤鳳這樣簡單的人,肯定是被小放用了什麼法子騙了,不然怎麼會對我這般義正言辭。
我說道:“謹尊師命,我去請那位公子進來。”
說完便走出去,看着小放,狠狠地說道:“你用了什麼迷魂法騙了我師父?”
小放淡淡的說道:“我只是說我的傷口疼痛難忍,但是因爲得罪了小胖姑娘,不得到小胖姑娘的原諒,我是不會進去的。”
卑鄙,明知道燕赤鳳是那種又單純又迂腐的人,而且一心想着要治病救人,怎麼會允許一個身上負傷的人在冰天雪地裡站着,而且不給飯吃!
好吧,既然你跟我鬥,那我就奉陪到底。
我於是裝的格外乖順,說道:“如果公子不進去,我沒有辦法跟師父交代,不知道公子要我做什麼,才願意進去呢?”
小放濃眉一挑,說道:“既然你這麼誠懇,那我以後叫你小胖,你不能有任何異議!”
我不加思索的說道:“好!”
小放神情及其得意的進屋了,我卻身子一軟跌在雪地裡。
地上的雪真是涼啊,不過就這樣躺着看天空,真的好美。
我在心裡默數:“來,趕緊來,來,趕緊來。。。。。。”
“合德姑娘!合德姑娘!”我適時的閉上眼睛,一雙有力的手臂將我打橫抱起,抱進屋內。
我緩緩地睜開眼睛,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燕赤鳳焦急的說:“姑娘暈倒在院子裡了。”
說完爲我號了脈疑惑的說道:“這脈搏正常,傷口也沒有裂開,怎麼會暈倒呢?”
我指着小放,噙着淚水說道:“師父說,是我不該不讓公子站在外面,我就跟公子道歉,誰知道公子說,要我也要在雪地裡站上一個時辰他纔會原諒我,我想着自己的身體不好,怎麼能夠站在雪地裡,讓師傅擔心呢,所以就不願意,誰知道公子就把我一下敲暈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躺在那裡多久了。”
說完還很是恐懼的看了一眼小放,他本來還在很愜意的吃着香噴噴的飯菜,聽着我越說越離譜,終於一口飯噴了出來。
我繼續說道:“要不是師父及時的發現我,救了我,說不定我今日就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說完,我更爲悲涼的哭了起來。
燕赤鳳被我哭的氣暈八素,卻不知所措。
最終,只說了句:“公子開玩笑,出手也不能太重,合德姑娘畢竟還是病人。”
小放撇撇嘴看了看我,然後很是淡定的吃着自己的飯。
燕赤鳳看着小放沒有任何悔恨的意思,心裡很是不平,於是說道:“公子,合德姑娘剛纔在雪中手腳凍得麻了,沒有辦法吃飯,勞煩公子將這碗粥喂合德姑娘吃了吧。”
我不加思索的拒絕道:“不要,師父,我歇一會子自己吃就是了,不必勞煩公子了。”
小放卻說道:“燕大夫放心,在下必定不負重託。”
說完,便端起桌上的粥,很是細心的餵我喝,我心中一直在提防着他會對我又耍什麼壞主意。但是從始至終,他都是輕輕地吹了吹,然後放進我的嘴裡,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喝完了一碗粥,他從懷中掏出來一個帕子,輕輕地給我擦了嘴,說了句:“小胖其實還是蠻乖的。”
第一次,我沒有因爲“小胖”這樣的稱呼對他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