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牛角和褚飛燕帶着一百多名侍從策馬狂奔,密集的蹄聲迴盪在空曠的平原上。
突然,他們看到迎面跑來十幾匹快馬。馬上的騎士就象被人追殺一樣,速度已經達到了戰馬的極限,疾風驟雨一般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轉瞬即至。
張牛角和褚飛燕放慢了戰馬的速度。
在易水河以南尚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前面那些人肯定是自己人,估計又發生了什麼急事。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發現彼此都有些緊張。這個時候就是有事也是壞事。
褚飛燕漸漸看清了對面飛奔而來的人,臉色頓時難看至極。
“那是誰?”張牛角立即發現了褚飛燕的異常,大聲問道。
“北新城出事了。”褚飛燕因爲緊張,雙手緊緊拉住馬繮,顫抖着聲音說道,“爹,北新城出事了。那是留守北新城的張奉。”
張牛角瞪大了眼睛,吃驚地望向迎面奔來的一羣人。
對方也發現了褚飛燕,縱聲大叫起來:“褚帥,褚帥……”
張奉渾身血跡,好象是受了重傷,一路強撐而來。此時見到自己要找的人,頓時支持不住,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
褚飛燕立即從飛奔的戰馬上飛身而下,他依着戰馬的慣性飛跑幾步,一把從地上抱起張奉,大聲叫喊着。
周遭幾十匹戰馬幾乎在同一時間被各自的主人強拉繮繩停了下來,一時間戰馬紛紛揚蹄長嘶,場面混亂不堪。
張奉身上中了好幾刀,刀刀見骨,背上還中了一直長箭。他竭力想說什麼,但終因失血過多,死了。褚飛燕緊緊抱着他,心痛如絞,淚水悄然滾落。
“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張牛角端坐馬上,用馬鞭指着跑過來的士兵喊道。
幾個人一看是大帥,嚇了一跳,趕忙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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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膽大一點的士兵大聲叫道:“大帥,蠻子,蠻子的騎兵打進北新城了。”
另外一個也喊道:“是豹子的騎兵,我看到黑豹戰旗了。”
“北新城被他們攻佔了,兄弟們死傷慘重,就我們幾個人殺出來了。”
張牛角覺得自己好象被人狠狠打了一棍似的,一股巨大的疼痛霎時間衝擊了他的全身。張牛角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接着氣血上涌,一陣劇烈的眩暈隨之襲來,他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差一點從馬上摔了下去。張牛角抓住繮繩,極力穩住身形,面色變得異常慘白。
褚飛燕放下張奉的屍體,緩緩站了起來,臉上的神情已經平靜了許多。
張奉的部下慌忙給他行禮。褚飛燕搖搖手,示意免了。
“豹子軍什麼時候攻打北新城的?怎麼打進去的?”褚飛燕冷靜地問道。
“回褚帥,就是中午,一個時辰之前。豹子軍的人穿着我們的衣服,冒充我們的部隊,一個個血跡斑斑的,說是大部隊在樊興亭遭到了伏擊,要求進城。守城的士兵信以爲真,急忙打開城門把他們放了進來。隨後他們就搶佔了東城門,豹子軍的騎兵接着全部衝了進來,許多敵人都是髡頭胡人,殺人不眨眼。”一個年紀較大的侍從趕忙回道。
“他們有多少人?”
“到處都是,大概有一萬多人。他們在四個城門來回狂奔,逢人就殺,下手絕不留情。”
褚飛燕用力搖搖腦袋,好象要從這些混亂的事情裡理出個頭緒來。
他突然驚駭地大叫起來:“樊興亭,誰有樊興亭的消息?”
十幾個跟隨張奉殺出北新城的士兵看着褚飛燕恐懼的眼睛,茫然地搖着頭。
褚飛燕猛地轉身,和神情萎頓的張牛角面面相覷,一臉的震驚。
好厲害的一招,致命一擊。
如今看來,上午出發趕到樊興亭的部隊十有八九都被豹子軍伏擊殲滅了,然後豹子軍馬不停蹄,再度殺進北新城,轉瞬之間,易水河以南,盡爲官軍佔據。黃巾軍在毫無戒備之下,不但丟了北新城,也喪失了軍隊。更致命的是,易水河以北的三萬黃巾軍頓時成了甕中之鱉,不但過不了河,還會被困死在易水河邊。即使他們返身殺進范陽,也是一隻死鱉。
前幾天褚飛燕秘密潛伏到九里亭,差一點就全殲了豹子軍。沒想到李弘立即採用他們的秘密潛伏之計,率部悄悄連渡兩條大河,奔行六百里,埋伏到樊興亭。他成功了,不但消滅了褚飛燕的軍隊,也徹底堵死了當初入侵幽州的黃巾軍最後三萬人的回撤之路。
褚飛燕痛苦地垂下頭。
他有一股衝動,一股要罵人的衝動。他實在不想再和張牛角面對。
當初自己極力勸阻張牛角,不要北征幽州,他不聽。後來從涿城撤軍,自己勸他儘快撤軍,不要和豹子周旋,他還是不聽。到了定興渡口,他勸張牛角放棄糧草輜重,以最快的速度把五萬部隊撤出涿郡,他依舊不聽。整個北征軍,張牛角親自率領的十五萬人,孫親押糧的一萬人,自己帶來接應他的兩萬人,總共十八萬大軍,竟然就這樣被眼前這個固執的黃巾軍大帥全部葬送了。
他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憤怒,突然跪倒地上,高舉雙臂,歇斯底里地狂叫起來。
十八萬人,十八萬大軍,被一支一萬人的騎兵,東打一下,西打一下,硬是打完了;這就好象一隻龐大的野牛,被一隻惡極了的野豹,左啃一口,右啃一口,竟然給活生生地吞吃了。
再好的部隊,再多的部隊,給一個不會用兵的人,它都是人家的戰利品。豹子李弘僅僅用一萬騎兵,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全殲了黃巾軍整個北征軍,這個奇蹟不是他一個人創造的,還需要一個給予他創造機會的人。這個人就是張牛角。
褚飛燕用憤怒的吼叫代替了自己的罵聲。
而此時坐在馬上的張牛角,恨不能用自己的眼光殺了跪在地上狂呼亂叫的褚飛燕。如果他按照自己的計劃半夜趕到九里亭,襲擊豹子的騎兵軍,哪裡會有現在全軍覆沒的事。
現在他們徹底完了。所有進入幽州涿郡地境的黃巾軍士兵全部被豹子李弘的騎兵蠶食一淨。
張奉的一個手下就站在褚飛燕的旁邊。他看看天色不早了,假如城內豹子軍的騎兵一路殺到易水河,恐怕自己這些人一個都跑不掉。
他趕忙俯身湊到他耳後說道:“褚帥,我們從這裡往西北方向翻越熊耳山,可以直達中山國的北平城。褚帥你看……”
褚飛燕從震驚中驀然驚醒。
他擡眼望向張牛角。張牛角神情木然,有點失魂落魄。這個時候什麼翻本的機會都沒有了,能夠逃出涿郡就已經是萬幸了。
“誰願意渡過易水河,通知孫帥,左司馬,立即撤進范陽,據城死守。”褚飛燕目視自己的一幫侍從,大聲問道。
他的話音剛落,立即就有十幾個人飛奔而出。褚飛燕眼眶有點溼潤。此去,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
“好漢子。你們去吧,都去,一定要保護好張帥,知道嗎?”
十幾個轟然答應。隨即他們給張牛角和褚飛燕各行一禮,上馬絕塵而去。
“走……全體上馬,走……立即趕到熊耳山。”褚飛燕縱聲大叫。
樹林裡,閻柔和幾個軍候圍坐在篝火旁邊,正在說笑。
燕無畏喝了一口開水,難受地說道:“這麼冷的天,如果能喝上一口酒多好。”
拳頭立即附和,大聲叫道:“大人,馬上我們就要打進范陽城了。進了城,能不能破一次例,給我們喝些酒?”
閻柔舔了舔嘴脣,小聲說道:“小聲點。這種事要偷偷摸摸的,不能宣揚。”
幾個人看他故作神秘的樣子,大聲笑了起來。
“你不要騙我們?”燕無畏說道,“還有,假如田老頭知道了,你可要一個人承擔責任。”
“對。給田老頭知道了不死也要脫層皮,那個馬伕整人的花樣特別多。你只能說你一個人喝了,可不能帶上我們。”鬍子趕忙嚴肅地對閻柔說道。
閻柔氣急,劈手拿起一根燒着的木頭砸了過去。
“不喝了。我怎麼和你們這一幫馬匪混在一起。”
拳頭立即跳了起來:“火燒屁股,你怎麼說話象放屁,你……”
他話還沒有說完,閻柔虎吼一聲,翻身躍起,拿刀就衝了上去,嘴裡狂呼:“誰敢再喊……”
拳頭怪叫着,抱頭狂竄而逃。其餘衆人頓時笑倒。
“燕山小鳥……”閻柔衝着燕無畏挑釁似地叫道。
燕無畏笑得淚水橫流,哪裡管他叫什麼。
這時衆人看見拳頭急匆匆地又跑了回來,一邊跑,一邊大叫:
“不好了,壞事了,壞事了……”
李弘帶着顏良的親衛隊,射虎的黑豹義從,沿着通向易水河的大路狂奔。
李弘帶着部隊一直向東南方向行軍,直到冀州河間國的地界再轉而向南北方向行軍到達河間國的易城附近,到了這裡李弘再次轉向西北方向,秘密潛伏到樊興亭,行程近千里。
他們在樊興亭成功襲擊褚飛燕的一萬五千部隊,隨後急行軍四十里,出其不意,攻下了北新城。
然而李弘想抓的人卻一個都沒有抓到。他在樊興亭沒有抓到褚飛燕,審訊俘虜之後知道他還在北新城。結果在北新城還是沒有抓到褚飛燕。仔細審訊之後,才知道他帶人去易水河邊接張牛角去了。
李弘大喜,立即帶人沿路搜尋。抓住這兩人,黃巾軍立即就完蛋。
“大人,這裡的馬蹄印記非常多,好象前不久有許多人在這裡活動?”
射虎突然指着身後的一段地面說道。
李弘也注意到了,只是不敢肯定,對馬蹄這一類東西的認識,他遠遠沒有土生土長的胡人熟悉。
“停……”李弘狂叫一聲,撥馬回奔。他們在附近仔細搜了一下,立即發現了被簡單掩埋的張奉遺骸。李弘對搜尋蹤跡,確定敵人逃跑方向非常有經驗,他立即確定了敵人是往西北方向。
“大人,往西北方向是熊耳山,翻過熊耳山,就是中山國的北平城。估計城中逃出來的敵人找到了張牛角,褚飛燕。他們得到消息,知道北新城被我們搶佔,只好往熊耳山逃竄了。”顏良說道。
“你可熟悉路?”李弘問道。
“熟悉。”顏良點頭道。
“那你帶路。”李弘立即說道:“大家上馬。抓住他們,可以少打許多戰,可以少死許多兄弟,可以更快地平定叛亂。大家務必窮追不捨,明白了嗎?”
騎兵戰士們轟然答應。
黃昏時分,臨近熊耳山的時候,終於發現前面有一羣人在策馬狂奔。
李弘興奮起來,舉刀狂吼:
“兄弟們,急速,殺……”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