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場起飛之前,李戰吃了飯,這會兒是下午三點出頭,他撒了個尿之後,沒感覺餓,但是還是咬了一塊機務給的巧克力。
下午三點十五分,李戰駕駛編號爲101的殲-8FR從龍城機場拔地而起直接刺向西邊昏暗昏暗的天空。他也沒貪戀進近妹子的聲音了,跨過進近臺,直接和南指聯繫。
他開的是戰鬥機,沒有必要走民航那一套程序。而且在空域優先權和航線優先權方面,民航是靠邊站的,因此反倒麻煩。
此時,依然有不少民航班機在雲貴兩省上空飛行,有好幾道航線是要穿過降雨雲團和南下冷空氣的。民航空管部門一直在密切關注着所飛躍空域的氣象情況,而部隊空管部門也一直在提供協助,幫助清空了相關空域,讓民航班機能夠使用最短的路線遠離複雜氣象空域。
從航跡圖看,所有的飛機都在朝外飛,只有代表着李戰的“JH101”字數拖着長長的虛線向巨大雲團的中心飛去。
複雜氣象條件下飛行從來都是一道高高的門檻,具備該項能力的飛行員,一般都是飛了兩千小時的老飛,三四千小時飛行時間的也不算少見。如何評定複雜氣象條件下飛行的難度係數?一句話講到底,是衡量王牌飛行員的標準之一。
李戰的許多實戰科目上很生疏,甚至一些科目根本沒接觸過,但是他的飛行技術,包括複雜氣象環境晝夜飛行、跨晝夜飛行以及突發險情的處理,他差不多已經是二師最頂尖的那批人之列了。
否則他沒有資格坐在殲-8FR的座艙裡,而且還得到了101這麼一個編號。
儘管如此,從三千米的高度進入南下冷空氣團之後,李戰也明顯地感受到了複雜氣象的威力。受西伯利亞冷空氣雲團的影響,桂省西部已經下起了暴雨。延綿數百公里的範圍內,因爲西南地區不斷有旺盛的水氣上升補充,形成了持續不斷的強降雨,上游地區測得降水量超過了一百毫升,且在不斷攀升,形成特大暴雨只是時間問題。
因此沒有懸念的,李戰首先就遇到了能見度急劇下降的問題。一頭扎進降雨區後,放眼望去都是雲霧。
李戰打開了搜索雷達,同時向南指報告,“南指,我是幺洞幺,我這能見度不行了,請求下高度。”
他不是很擔心撞山或者空中碰撞,殲-8FR是基於F型改裝過來的,機頭裡是一顆和早期殲-10一樣的火控雷達,性能比早期SU-27用的還要先進。別以爲是老八爺就小瞧F型,若不是氣動佈局這個硬傷,估計能像轟-6那樣繼續改繼續用個幾十年的。
南指指揮員停頓了一下,道,“幺洞幺,你先上八千,試一試能不能積雨雲上飛行,這邊要積雨雲的航拍照片。”
“明白,我現在爬升,上八千。”李戰沒有絲毫猶豫,先把氧氣面罩給戴上,然後推油門杆,等轉速上來了,果斷拉桿爬升。
脫胎於八爺的殲-8FR的優良加速性能發揮了出來,在平均每秒二百七十多米的爬升率加持下,用了不到半分鐘就到了八千米的高空。
然而,到達八千米之後,李戰視線所及之處依然是雲團,氣流很強,戰機顛簸嚴重,他一邊繼續爬升一邊向南指報告,“南指,我是幺洞幺,八千不夠,請求繼續上高度。”
“同意,你那個空域沒有飛機,準備好報告。”南指指揮員確定該空域淨空後,果斷同意李戰的請求。
李戰繼續爬升。
心裡默默唱起了《三萬英尺》:爬升,速度將我推向椅背……
開飛以來他從來沒有試過從二三千米的高度一口氣爬上到萬米高空。事實上對戰鬥機來說,在萬米高空飛行的機會是越來越少了。除非是在廣闊的海洋上空飛行。
隨着地方經濟不斷髮展,越來越多的航線和空域被移交給地方民航,爲經濟發展做出極大貢獻。此漲彼消,空軍的訓練空域也就必須得不斷壓縮,甚至爲了騰出空間,不僅向地方移交了許多機場,一些有重要地位的機場也在往外搬遷。
像陳飛差點掉入的陷阱一樣,地方只看經濟發展枉顧國土防空安全,執意要在起飛航線所經過的地方建造高樓。這件事情直到現在都沒有解決。正如李戰所說的,一旦建成,西縣場站的戰機一離開跑道就得大仰角爬升或者轉彎。諷刺的是,倒逼着飛行員們的技術進步……
當前方恍然開朗,亮堂堂的太陽就在十一點種位置,李戰重重地鬆出一口氣,掃了一眼高度儀,海拔高度一萬三千米,很明顯的感覺到戰機的動力衰退得很嚴重。
這個高度很安全了,什麼民航班機也不會在這個高度飛行。
他恢復平飛,保持航向270。
“南指,我是幺洞幺,高度一萬三,航向二百七,巡航速度,雲團在我下面,請雷達識別一下,沒有問題我就開始拍照了。”李戰呼叫南指,因爲戴着氧氣面罩,說話有些甕聲甕氣的,但還算很清晰。
南指指揮員很快回復,“幺洞幺,你的位置很好,可以開始航拍,保持航向速度五分鐘,隨即做盤旋飛行一圈,稍後待續。”
“明白,保持五分鐘,盤旋一圈。”李戰打開了高速照相機,開始對下方的龐大雲團進行拍攝。
那些雲團裡有積雨雲有還未形成的積雨雲,也有雷暴雨,更有不斷上升的氣流夾帶着豐富的水汽,可謂牛鬼蛇神齊聚。他要不是在外圍就果斷爬升,恐怕這會兒就是在狂風巨浪中飄搖的一葉孤舟了。
開始盤旋的時候,李戰仔細觀察着龐大的雲團,越看越心驚。他當然是熟悉氣象的,開飛機的不熟悉氣象就好比開汽車不熟悉交通規則一樣。什麼樣的氣象不能飛什麼樣的氣象勉強可以飛,氣象會往哪裡變化,都必須要做到心中有數以及有前瞻性。
更何況,停飛的那段時間,他不但跟着機務的幹活,也經常跑氣象臺去深入學習氣象知識。
別當領導是傻子,能把你派過來自然是有充分理由的,比如你不但飛行技術高強,對氣象的判讀能力也很出衆。
李戰等不及落地後技術人員判讀了,沒有絲毫猶豫的把他的看法報告了南指,“幺洞幺呼叫南指,我下方這團巨大的雲層不簡單啊,結合爬升時穿過的厚度,這片雲層一旦轉化爲積雨雲將會帶來長時間的強降雨。”
南指指揮員顯然知道李戰底細的,對他的判斷很重重,立馬說道,“幺洞幺,保持觀測,雷達正在確認你的位置。”
“南指,我應該在雲桂兩省交界,航向270不遠是橫斷山脈。”李戰說道。
南指指揮員下意識笑道,“幺洞幺,你是怎麼知道的?通過方位數據換算出來的?”
“沒有,飛行感覺,飛了多遠大概在什麼位置,我心裡有數。”李戰說。
他是經歷過夜航座艙斷電、起落架故障且迫降成功的人,飛行感覺可以說是邁上了一個新的臺階。之所以說飛行是高風險職業,其中一個因素就是飛機在天上是幾乎沒有參照物的。單純依靠地標飛行你飛不來多種環境,就更談不上打仗。人在陸地上開車如果兩側標記線沒了,衝出道路的機率會大幅增加,天空可劃不了線。怎麼辦,除了羅盤儀等技術儀器,就只能靠飛行員的感覺,對身體平衡的感知能力。飛行員爲什麼要進行抗暈厥訓練,原因便在此。
又比如低空掠海飛行一直被海航視爲高危險係數作戰科目,因爲一旦飛行員產生哪怕零點五秒的錯覺,戰機就會一頭扎進海里。
雷達識別並且確認了李戰所在的位置後,南指的值班人員都由衷的佩服,好幾個都豎起了大拇指,也不管李戰能不能看到——雷達確定的101號殲-8FR戰機的位置與李戰判斷的基本一致。
“幺洞幺,你的判斷已經向地方做了反饋,現在需要你保持盤旋,繼續監測這團雲。”南指指揮員給李戰下達了新的指令。
李戰沒有停止對下方雲層的觀察,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再一次請示道,“南指,雲桂交界的區域是海拔落差最大的地方,如果出現超強降雨,上游的水位肯定會暴漲,我請求到雲層下偵測,對相關地域進行航拍,現在不拍,我擔心一旦出現超強降雨會沒有飛行的條件。另外,我還要對該雲團的相關數據進行收集。”
這麼做的風險很大,但是,相比超強降雨出現之後再這麼做,相對來說風險極小。另一個,地面氣象雷達觀測到,雲層高度尚有二千米,李戰下高度到二千米一下進行航拍的話,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不過要下高度到一千,李戰就要俯衝穿越厚度達數公里的超大積雨雲層。
然而,這並不是最難的部分!
別忘了,雲層二千米是海拔高度不是相對高度,雲桂交界的區域屬於雲貴高原的邊緣,自身海拔高度就有一千多米!
等於是說李戰一鑽出雲層就要面臨着在羣山之間飛行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