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周知颱風眼裡風力很小天氣晴朗,直徑幾十公里,而颱風圈風力最強的部位是風眼牆向外延伸數十公里乃至上百公里的雲牆區。風力自內往外呈下降態勢,這個範圍是颱風圈風力最大天氣最惡劣的區域,翻滾的雲層圍繞着風眼旋轉組成了甚至高達一萬多米的雲牆。
按照左發推力的下降值,李戰迅速計算出了正在做減速運動的戰機到達交匯點的時候,颱風的雲牆區外圍也恰好影響到交匯點。確切地說不是一個點,而是一個直徑數十公里的空域。
戰機不會失速,哪怕左發整個廢了還有一個右發,依然是可以爲戰機提供足夠的動力保持飛行的。問題在於如此一來戰機就沒有辦法飛回去了而會一直向左轉彎盤旋,然後在雲牆區裡被攪拌,後果不堪設想。
一架原型機出現任何機械故障都是可以被原諒的,同一款戰機同一條生產線生產出來的戰機尚且存在差別,更何況是一款還沒有最後定型的戰機。
換個角度來說,最好所有的問題都在試飛階段暴露出來而不是交付部隊之後。
可是眼下李戰遇到的問題不僅僅是戰機本身的問題,而是戰機故障所帶來的外部客觀威脅——原本是完全可以趕在臺風雲牆區覆蓋之前迅速脫離威脅空域的。
陳飛已經在做棄機前的準備了,把所有的資料整理起來放進飛行服的口袋裡,一旦棄機了這些絕密資料是要隨身攜帶的,必要的時候要進行徹底的銷燬。李戰也在做準備了,他不可能把飛機停下來然後對左發進行檢修,所以只能做最壞的打算。
他卻是在比照航圖尋找最好的墜機位置——在可控的情況下飛行員要儘量選擇最便於我軍進行後續處理的位置棄機,並且要確保諸如敵我識別器一類的絕密設備被徹底摧毀。
這裡是公海上空,下方是國際海運線,所以要採取相應的應對措施。
李戰不得不把右發放到了慢車位置,眼看着空速下降到每小時兩百八十公里,這幾乎是起飛速度了。當空速表的數字停止了下跌,李戰反而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說,“穩住了穩住了,轉速穩住了。”
陳飛同樣注意到了這個積極的變化,他欣喜說道,“能嘗試加大推力嗎?供油系統應該沒有完全失效。”
在意識到左發供油出問題後,李戰就減少了左發的供油壓力,這麼做可以避免出現噴射到發動機燃燒室裡的燃油因爲不完全燃燒而出現喘振。細節上的選擇體現出的是飛行員的經驗,從邏輯上來講當發現發動機供油壓力不足的時候應該嘗試加大壓力,也就是油門深一些,但是從實踐上看這麼做通常會導致更嚴重的災難。
如果油路破裂導致的供油不足,加力供油壓力會加劇這個情況,最終導致油路整個斷裂甚至引起發動機火災。無論哪一種後果都比供油不足更嚴重——供油不足情況下發動機至少還有推力。
正是有着豐富的險情處理經驗,李戰才能在發生問題的第一時間進行了最及時最正確的操作。在和福指的對話中似閒庭散步,給人感覺就像是被蹭破了一點漆那麼點事故,但是在彙報過程中,李戰已經噼裡啪啦的完成了應有的操縱動作。
福指的值班指揮員看着雷達顯示屏行代表着“武夷山”的紅點以每小時兩百八十公里的速度向西飛,而另一個顯示屏上顯示的是實時的氣象雲圖,颱風圈的邊緣已經掃到了“武夷山”。
值班指揮員神色凝重地呼叫李戰,“武夷山,你們已經進入了雲牆區外圍,注意氣流變化,你們距離海岸線三百公里,能調整航向到360嗎?”
360度是正北。
李戰回答,“恐怕做不到了,我的右發只能保持慢車,飛機勉強能保持航向,我現在什麼都不能動,完畢。”
“做好棄機準備,是否明白?”值班指揮員得到了空司值班室的指示,很果斷的給“武夷山”下達了明確的指示。
李戰說,“我們已經做了最壞打算,完畢。”
福指馬上向軍區值班室彙報情況,幾分鐘後軍區值班室啓動了應急預案,海空兩路的搜救部隊接到了命令,海上搜救分隊馬上開始行動往“武夷山”所在的方向走。要知道他們是要冒着颱風的威脅往颱風區域航行,以求一旦“武夷山”棄機後,他們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兩名飛行員救起來。
就在此時,一名氣象參謀跑過來向值班指揮員報告:“報告!地方氣象部門發佈了颱風橙色預警信號,颱風命名也確認了,叫薩娜,有可能在未來十二個小時內影響我東南地區,中心風力預計會達到十五級。”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值班指揮員的神色更加的凝重了。
幾個小時之前一切都還沒有很糟糕,甚至根據當時的雲團分析可能就是個十二三級的小颱風,登陸之後風力會減弱,有個十級十一級陣風就算是不錯的,沒想到僅僅幾個小時出現了這麼大的變化。
不過這對駐紮東南地區的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了,十四五級颱風也就頂多算是強颱風,沒十七八級的風力根本不足以讓東南地區的人們正視。
從位置關係上看,“薩娜”號颱風是在抄“武夷山”的前路,如果不是“薩娜”號颱風的移動速度只有五十公里每小時,“武夷山”絕對是凶多吉少的。現在“武夷山”起碼還有二百八十多公里每小時的空速,方向和航向抵消了一些,但總是跑得比“薩娜”要快。
然而這對“武夷山”來說已經很具威脅了。
李戰感覺到戰機姿態越來越不受控制,整架飛機在上上下下忽左忽右的抖動着,是強大而紊亂的氣流在作祟。
最要命的是向心力在增強——彷彿有一隻大手拽住了戰機慢慢的用力往風眼裡拖。
李戰忍不住說道,“我進去雲牆區了,向心力很大,一點也不像是十一二級的小颱風,福指,氣象報告有更新嗎?完畢。”
這邊福指的值班指揮員正準備通報最新的天氣情況,聞言立馬說道,“武夷山,天氣發生了很大變化。強對流的影響下臺風又發展了,地方氣象部門已經正式確定爲今年的一號風球,命名爲薩娜,中心風力達到了十五級,所以你必須想辦法脫離雲牆區了,完畢。”
李戰卻是沒有驚慌失措,又問道,“薩娜的移動方向有變化嗎?有沒有更準確的預測?我這麼飛恐怕是沒機會看到海岸線的,完畢。”
“暫時沒有這方面的數據,做好隨時跳傘的準備,海上搜救分隊已經出發了。”值班指揮員說道。
“明白。”
李戰深深吸了一口氧氣,道,“我得下到三千米了。”
值班指揮員一驚,說,“這樣一來你就沒有什麼餘地了,你現在空速只有兩百八。”
空速不夠的情況下越要保持高度,就算出現最壞情況也能滑翔得更遠,離海岸線越近獲救的機率就越大。別以爲跳傘了就能生還,底下可是距離海岸線三百公里的茫茫大海,這又是黑漆馬虎的凌晨,搞不過就餵了鯊魚。
“但是三千米的氣流相對穩定。”李戰說。
雲牆區三千米到四千米這個空域層裡情況相對好一些,氣流相對穩定側風風力相對小。最厲害的是雲牆區的上部和下部,飛機在那裡就跟豬肉在攪拌機裡一樣。
福指的值班指揮員最終批准了李戰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