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哈摩擋住去路,景府衆人都是臉現不悅。
覺得這個和尚真是討厭。
像嗡嗡嗡圍着人不停打轉的蒼蠅一樣。
不過對方畢竟是個出家人,而且聽歸林大師說此人精通佛理,現今連伽藍寺中的和尚都與之辯論不過,所以景府衆人沒有上前將之推到一邊去,也沒有繞着走開。
景老夫人停下了腳步。
因爲信佛,所以她對於出家人始終保持着一絲尊敬。
江龍則是顯得饒有興趣,想看看這個異域和尚能講出個什麼故事來,勸自己出家信佛。
寶瓶與玉釵則是氣呼呼的瞪着哈摩,如果可以動手,她們早就上前去撓哈摩的臉了。
居然想要勸自家小少爺出家當個和尚!
真是可惡!
林雅有些擔心。
黛麗絲則是想起了什麼,若有所思。
如果江龍出家,或者被說動了想要帶發清修,當個佛門俗家弟子,對於她來說到是件大好事。
“在西貢國一座千米的高山上,獨居着一位高僧,這位高僧誠心修佛已達數十年,年輕時,這位高僧曾四方雲遊,尋找佛的足跡,如若在途中遇到方外高人,便會主動與之辯經,相互印證,明晰佛理,共同進步。
現今高僧已經是老邁體衰,覺得時日無多,便想着在自己圓寂前,挑選出一個資質出衆能繼承自己衣鉢的高徒。
高僧聲望威隆,放出消息後,前來拜師者衆多。
然而高僧面對前來拜師的衆多佛門子弟,卻是沒有立即出題考試篩選。
只是讓衆人同手協力,在廟宇的大廳內塑起一座佛像。
這座佛像高兩丈,通體金黃,散發佛光,只是卻側着頭,而且是背對廟堂的大門。
許多弟子不解。
這時高僧就是開口詢問,問佛祖爲何倒坐?”
說罷,哈佛笑眯眯的看向江龍,眼中有詢問之意。
同時也有顯擺得意之色。
哈摩一向自詡機敏,能言善辯學富五車。
他認爲勸人出家,絕對不能太死板,也不可以總是說些因果報應,死後可以登極樂世界。
在沒有挑起對方的好奇心與興趣之前,那些話乾巴巴的,沒有什麼說服力。
除非是對方情緒激動,大起大落,有所領悟,又或者是正值神經很脆弱之際,不然一般的勸說難起效果。
所以此時勸說,他先講故事,想要先引起江龍的興趣,然後在結尾提出個頗有意思與懸念的問題,留下個扣,讓江龍去想,去猜,然後苦思不得,再來詢問。
只要有了互動,不怕江龍日後能逃的出他的手掌心。
歸林大師也在一邊聽聞,皺眉想了想,突然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
雖然不喜哈摩的野心,但歸林大師也是不得不承認哈摩見多識廣,學識廣博。
師兄歸塵大師早年也曾勸他下山雲遊,開闊眼界。
但他卻固執已見,認爲遠離塵世,在寺中一心清修纔是正理。
以前一根筋,認死理,即便歸塵師兄相勸,他也不曾改變,有時甚至偏見的認爲師兄下山只是爲了能闖出個虛名,直到現在見哈摩侃侃而談,他才曉得四方雲遊,紅塵歷練的重要。
只是他今年已經是八十高齡,再想要去更改,怕是不可能了。
這才長道一聲佛號,深深悔嘆。
景老夫人也是被這個故事吸引住了,一時之間居然在想其中答案,都忘了戒備哈摩是在勸自己的寶貝孫子出家。
不是她耳根子軟,不夠冷靜,而是她真的篤信佛教。
人們對於自己在乎,有興趣的事物,總是更容易被挑起好奇與關注。
比如有很多人只有一個孩子,孩子便是*,但最近孩子經常會磕磕碰碰的,不是走路摔跤就是時不時的受點小傷,於是家長便會疑神疑鬼,如果這個時候有個道士或者和尚說你的孩子最近有災禍,家長多半就是會相信了。
爲此很多家長都被騙了不少錢財。
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問問身邊,上當的人不是一個兩個。
黛麗絲與林雅對於這個故事也是有些好奇,在想着,有沒有年輕的和尚能夠回答的上來呢?
玉釵與寶瓶則是冥思苦想,不時的還會敲敲自己的腦袋,如果自己能想出來,那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到時自家少爺也就不會被哈摩的話吸引。
景府護衛們這時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低聲詢問,看誰猜到了答案。
但很顯然,這個答案不是那麼好猜的。
姚媽媽見景老夫人也是露出思考的神色,心下有些焦急,她可不想自家小少爺被眼前的大和尚給誆騙了,不過等她看向江龍的時候,才發現江龍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
怎麼說呢,這樣的笑容姚媽媽從來沒有在江龍的臉上見到過。
自信,那是絕對,不,是極度自信的笑容!
姚媽媽一時之間就是愣住了。
自家的小少爺從小到大,何曾自信過?
第一個發現江龍自信笑容的不是姚媽媽,而是一直關注着江龍的哈摩大師。
他不瞭解江龍,不知道以前的原身性格怯懦,論智慧也只是普通。
看到江龍那般的自信,心中就是有些發毛。
難道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能知道故事中高僧所問的答案?
不可能!
哈摩這幾天可是用這個問題難住了整個伽藍寺中的和尚。
“奶奶,今日天氣晴朗,孫兒想在寺院四下走走,觀摩瞻仰一下咱們大齊的護國神寺。”江龍上前摻扶住景老夫人的一隻胳膊肘兒,笑嘻嘻的說道。
景老夫人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哈摩拐的走了神,不由的無奈一笑。
然後輕輕拍了拍江龍的手背,叮囑道:“山上風大,不可久待,不然你又要病上一場,稍稍玩上一會就去山下乘馬車回府,知道麼?”
“孫兒曉得了。”
江龍扶着景老夫人,與哈摩擦肩而過。
哈摩頓時有些個傻眼,難道自己這麼個好故事,都不能挑起眼前這位少年公子的興趣?
等他回過神來,江龍已經是走到了院門口。
他將要出聲詢問,那背對着的少年朗朗的聲音已經是傳入耳畔,“幸好晚輩沒有去那座山上拜師,不然豈不是要被那高僧選中,出家當個連肉都不能吃的和尚?
沒有肉吃,豈不苦哉?”
說着,江龍還露出一副苦惱的神色。
走在側後邊的寶瓶見狀,就是咯咯的笑出聲來。
“你真能猜到答案?”
哈摩見衆人馬上就要走出院子,不信邪的大聲詢問。
“嘆衆生不肯回頭!”
江龍揹着身子輕輕擺了擺手。
此語一出,除卻哈摩與彌陀二位異域僧侶,其餘衆人都是猛的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問佛祖爲何倒坐?
嘆衆生不肯回頭!
歸林大師嘴裡默唸了一遍,最終長長的道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哈摩則是一臉呆滯,顯然是想不到江龍居然真的能說出答案。
彌陀臉龐上露出兇狠的神色,盯着江龍漸行漸遠的背影,眸子裡滿是殺意。
他與哈摩是奉了國王的命令前來大齊傳教,之前一直很順利,即便是伽藍寺的衆多和尚也只有歸林大師一人與他們辯經不落下風,但也贏不了二人,可現在一個少年居然能道出故事的答案。
而且這個故事還是他們爲難衆多和尚中,水準最高,爲數不多的幾個之一。
這個少年若是以後不出現則罷,但真要是跑來與二人辯經,豈不是要壞了他們二人的大事?
所以彌陀打定主意,如果江龍敢再跑來搗亂,他一定下狠手,除之後快。
景府衆人的身影走遠,小院中得程武吩咐的百夫長才命令手下把之前關起來的異國使節們給放出來。
並叮囑他們不要去找景府衆人的麻煩,不然別怪禁軍不客氣。
這些使節們自然是一陣叫囂,以被傷了隨從的那個異國使節爲最。
不過跳腳歸跳腳,這個使節卻終是沒有追上去。
從禁軍處理事情的態度來看,明顯是偏向了景府衆人。
在使節們喧鬧的時候,先前勸過程武之後回到小院,就領着衆多官員從後門出去的蕭徑這時重又帶着衆多官員走了回來,他不想招惹景府,但同樣,也不想和景家有什麼牽扯,所以索性躲了出去。
衆多官員中,有一個年些輕的官員這時仍然是神色恍惚,落在最後邊。
正是先前被噴了滿臉血的那個,可憐這個年輕官員上任不久,又是禮部的文官,從小到大隻知道苦讀詩書,沒打過架,而且連只雞都沒有殺過,冷不丁的被濺一臉人血,自然是被嚇壞了,這個時候仍然沒有恢復過來。
走進小院,蕭徑就是開始好言好語的安慰各國使節。
並派人把受傷的那個隨從擡下山,去醫館療傷。
先前景老夫人話中不留餘地,根本不把這些異國人當作人看,所以這些使節自然是不會善罷干休,不過也知道在蕭徑面前喊幾聲沒用,都是靜下來,只打算回去之後,要上金鑾殿向皇上討個說法。
待小院重又平靜下來,蕭徑才發現不知何時,歸塵大師的遺體前,高掛起了一幅輓聯。
不由的就是有些個不高興,沉着臉質問道:“歸林大師,先前本官見這靈堂布置的太過簡樸,想要給歸塵大師提上一幅輓聯,你說歸塵大師生前曾有交代,葬禮要一切從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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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用不着,本官也就作罷。
但爲何現在卻又掛起了別人提的輓聯,莫不是你認爲本官才疏學淺,寫不出好的輓聯來?”
聽到蕭徑的話語,衆人才望向那幅多出來的輓聯。
就有人將之讀了出來。
前半句讓人詫異,這樣的輓聯也敢往歸塵大師的靈堂上懸掛?
不怕在世人面前丟人現眼麼?
後半句一出,則全部都將之牢牢記在了心底。
並暗贊,好聯!
蕭徑這時也是看完了,不由的有些臉紅,這聯的確是有新意,即便自己來作,也不會強出一分半分。
於是就有人好奇的詢問,這幅輓聯是誰所作。
“景府的小公子,景江龍所作。”歸林大師聲音落地,衆異國使節便是紛紛變了臉色。
尤其是其中一個身材高大,藍眼睛的青年,更是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並暗中給身旁的一個僕從打了個手勢。
那僕從趁着衆人皆被那幅標新立異的輓聯吸引,便是悄悄溜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