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潘文長說罷,江龍才知道,在他到來之前幾人聞聽到一則事情所以辯駁議論。
事情是絕對真實的。
北疆百姓窮困,平ri裡吃不飽肚子。
而到了最困難的時候,即便省吃儉用也不行,一些人家就會把家中上了年紀的老人獨自關在屋中。
活活餓死!
老人耐不住飢餓與寒冷,會不停的喊餓,喊冷。
每每發生這樣的事情,鄰居家裡就會夜夜聽到這樣的呻‘吟’聲。
心中發慌,嚇的睡不着覺。
所以事情是瞞不住的。
甚至這樣處理,已經成了窮苦百姓家的習俗。
潘文長是一介書生文人,家鄉在南方,雖然沒有中進士,但也考取了舉人功名,聞聽到這樣的事情,自然是憤怒指責那些百姓心中沒有孝道,實乃是天理不容,並提議縣衙頒佈榜文,勸道百姓尊重家中長輩,杜絕此類的事情再次發生。
周示生在北方,雖然是縣丞,也考取過舉人功名,但因爲朝廷是南北分科來考,而南方富庶學子衆多,學識水平高,北方窮困書生少,學識水平低所以論及學問,他遠遠不及潘文長。
並且在北方出生長大,他更瞭解北方爲什麼會存在如此現狀。
無非是太窮,家中實在沒有糧食。
要先供家中主要勞力吃飽肚子,才能出工掙錢養家。
而孩子,則是代表傳承。
只要有孩子,香火就能一代一代的傳下去。
在這般的現實狀況與思想下,一旦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便只能是放棄家中老人。
老人風燭殘年,沒有能力再給家中增添收入,也活不過幾年了。
被放棄,不過是早幾年入土罷了。
二人意見不和,截然相反,於是說着說着,就是嗆了起來。
程澤,蕭凡,還有何不在都是智者,他們學問深,但並不迂腐,並且見過大世面,早年是學子時遊走天下歷練,之後又投入景賢帳下,在北疆這個地方上過戰場經歷過刀光劍影。
在橫屍滿地的地方睡覺,手底下更是有無數條人命。
早已經是成熟,穩重,有了自己的思想與極深的城府。
對於這樣的事情,他們是站在周示這邊的。
不過卻不能從嘴裡說出來表態。
這本就是北疆民間大家都默認的事情,只能是這般做卻不能理直氣壯的拿到明面上說。
“景大人,您說老朽說的有沒有道理?”
潘文長酸腐的病犯了,此刻異常神‘色’‘激’動異常的倔強,見江龍不答話,非要問出個答案來。
天,地,君,親,師!
在書生文人眼中這是最正確的排行。
親,就是父母雙親,家中長輩。
這裡邊可沒有幼童孩子,而且依着潘文長的意思,即便壯年與妻子自己生生的餓死了,也不能虧待了家中的老人。
“咳!”江龍對於這個問題,也是不好直面來回答。
潘文長沒有看出來江龍神‘色’間的爲難,接着道:“請景大人張貼榜文,教喻萬民!”
這是要改變北疆百姓現在的觀點。
周示立即出聲反駁,“絕對不能張貼,北疆本就窮困,真要是按潘先生的意思去做,恐怕過不了幾年,北疆就沒人了!”
吃的穿的留給老人,家中主要勞力與孩子捱餓,實在不行就放棄。
這顯然是一個惡xing的循環。
周示所說不錯,一旦進入這個惡xing循環,北疆必然人口大減。
幾代後,可不是就沒人了麼?
這是一個非常現實又殘酷的問題。
老人不能放棄,孩子自然也有生存的權力。
換作江龍……他只能是拼盡全力想盡辦法賺錢,不讓自己落到如此爲難窘困的田地。
不然不管是餓死了長輩,還是沒了小孩,都會自責一輩子。
養不活親人,與其自責一輩子,良心難熬的活着,那還不如自己先給餓死算了。
當然,這樣的觀點,江龍不能說出來。
如今他好歹也是一個縣令,一言一行都會影響不少的人。
他說出觀點,很多人都會學着模仿然後照做。
但不是每個人都有本事,有自信,總會有弱勢羣體,若是也學江龍,那江龍的罪過就大了。
不得不說,在孝道與傳承面前,貌似還是要優先選擇傳承。
傳承更現實。
只要傳承不斷,就有希望,人類就不會滅絕。
而孝道,則更偏向jing神與文明方面。
沒有jing神,沒有文明,人類與山間野獸又有何異?
同樣也是非常重要。
“大人……”潘文長又要開口。
江龍不能再沉默下去了,輕咳一聲打斷,“這個問題本官不做回答,你們下去可以繼續探討,分辯,理不辯不清嘛!但是不能爭吵,鬧的臉紅耳赤,這樣不但有**份,而且會壞了同僚之間的情份。”
此時江龍不得不耍個滑頭。
因爲他不能給出答案,表明態度。
有時候就是這樣,很多事情手下在做,但卻與嘴上說的截然相反。
其主要原因是要保證明面上的冠冕堂皇!
說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除了天地君親師這個排行,還有民爲上,社稷次之,君爲輕的說法。
但現實是恰恰相反。
君纔是最爲高貴,江山在握,君臨天下!
見江龍沒有給出確切答案,程澤,何不在,還有蕭凡對視一眼,皆是輕輕一笑。
顯然對於江龍的反應,很是滿意。
這本就是左右爲難的問題,正應該如此。
江龍知道這般說,肯定不能讓潘文長心中服氣,接着道:“你們只是在乎答案,但本官更注重的則是問題本身,是因爲什麼原因,導致北疆民間會出現此類事件?
有因纔有果。
同時,找到原因,才能真正解決問題。”
程澤等人聞言,讚許的點頭。
原本不服氣情緒‘激’動的潘文長,與一心要找潘文長彆扭的周示,也是把話給聽了進去。
“其實原因很簡單,無非是北疆百姓太過窮困!”
江龍一臉真誠,“家中有糧,誰能狠心餓死家中長輩?又有誰捨得自己親生的孩子?
所以讓百姓富起來纔是最關鍵的!”
“所以景大人一來,就挖掘河道開墾荒地,想要讓靈通縣周邊變成北疆一大糧倉,從而讓百姓們都有飯吃?”周示脫口接道,說罷,連忙站起來對着江龍恭敬的深深一禮,言語誠墾,“景大人眼光開闊高遠,‘胸’懷大志,一心要造福北疆百姓,下官佩服之極!”
潘文長也連忙起身恭敬的行禮,說道:“下官同樣敬仰景大人!”接着一臉羞愧,“枉下官多活了數十年,之前還仗着年齡以老賣老,在景大人面前自稱老朽,實在是慚愧羞煞人也!”
江龍笑呵呵的虛扶一把,請二人起身,“本官只是在做,身爲朝廷官員本應該做的事情。
想要讓北疆百姓真正的富起來,天天都能吃飽肚子,僅靠本官一個人的能力遠遠不夠,還需要大家的鼎力支持才行!”
周示與潘文長連忙表態,表示絕對聽從江龍的調遣指派。
“想要讓百姓能夠吃飽肚子,除了開墾荒地,還可以從糧食的種類與產量入手。”程澤這時微笑着開口,“縣令大人剛到靈通縣上任的時候,就叮囑本人與另外兩位先生,四下走訪尋找,看有沒有產量多,並且適合在北疆種植的糧食作物。
本人與兩位先生不幸辱命,查找到了兩種。”
蕭凡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程澤的用意,說這些,無非是往江龍的臉上貼光而已。
接口道:“是啊,這兩種糧食作物都是從西域那邊傳來,曾有商隊想要拿來售賣,聽說產量非常之高,畝產多達數千斤,只是產量高的話,價格就比較低賤。
而且咱們大齊百姓也是吃不太習慣,所以一直沒能推廣開來。”
什麼?
畝產達數千斤?
周示與潘文長聞言都是大吃一驚。
“縣令大人稱之爲土豆與紅薯,大體的種植方法,我們已經打聽清楚,此兩種糧食作物不挑地,抗旱,很適合在北疆種植,待明年荒地開墾出來,咱們就可以嘗試着種植。”何不在也道:“只要不出意外,明年秋天,咱們靈通縣便能有個好收成。”
“是啊。”程澤又道:“自縣令大人準備種植這兩種糧食作物,咱們已經又從一些商家手中購買了很多儲存起來,總量已經有數千斤……”暗中再次收購這件事情是三人自行做主的。
江龍聞言自然不會去怪罪。
待荒地開墾出來,種子的需求量會非常大。
即便是數千斤,也遠遠不夠。
還需要大量的收購才行。
衆人‘交’談不停,都是頗有興致,但談着談着,潘文長又把話題帶歪。
繞了回去。
之後又談及什麼‘婦’人要講究三從四德,應重視貞潔超過生命。
有道是生死事小,失節事大。
說這些,是潘文長的長項,滔滔不絕。
周示又想要嗆幾句,但卻被江龍把話給岔開。
北方民風彪悍些,而且因爲窮困,家中的‘婦’人也要下田種地養家餬口。
‘婦’人同樣是家中的主要勞力。
拋頭‘露’面的,甚至是光着腳下地也不算什麼大事。
而南方對於‘女’子的約束則明顯要嚴格的多。
遠遠不及北方開放,真正屬於小家碧‘玉’。
江龍自然是不想對‘婦’‘女’約束的,但也不能開口說什麼男‘女’平等,不然肯定要招來罵聲一片。
有些事情只能慢慢來,根據自己能力的大小,對身邊的人潛移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