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報告廳內,現場一片混亂。
嘈雜的討論聲傳遞到普萊斯·卡特的耳中,彷彿所有人都在嘲笑他一般,至少他自己是這樣感覺的。
不過實際上整個會場並沒有多少人嘲諷他,大部分的學者都在討論着有沒有解決林風提出來的問題的辦法,亦或者交流着卡德拉暗物質的驗收數據與論文中是否還有着其他的缺陷等等。
畢竟暗物質的探測對於理論物理學的發展來說至關重要,誰能率先拔得頭籌,註定了會名留青史。
當然,也有一部分不耐煩的學者已經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準備離開現場。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位普萊斯·卡特教授毫無疑問已經沒有了能力解決林風提出來的問題。
與其繼續浪費時間在這裡乾等下去,還不如去樓外的咖啡廳泡杯咖啡呢。
畢竟是否值得在報告會的現場等待,那也分人的。
如果說這會站在臺上的是那位徐教授或者說是某位諾獎得主,他們還是願意多留一些時間出來的。
而伴隨着一部分人開始離場,無論是報告廳內的媒體記者還是在報告廳外的媒體記者都敏銳的意識到今天的報告會要出‘事故’了。
這對於他們來說,可算是一個‘好消息’。
無論情況如何,反正他們都不虧。
如果能從這位普萊斯·卡特教授或者說前排那個提問的年輕學者身上再套出一些新聞消息的話,就賺大發了。
報告會最終以失敗落下了帷幕。
站在臺下,林風還沒走出一號報告廳,便被廳內的媒體記者以及從廳外逆流涌進來的攝影包圍了起來。
一支支的錄音筆都快直接塞進他的嘴裡了,各種問題蜂擁而來。
“林教授您好,請問你怎麼看到今天普萊斯·卡特教授的驗收報告會?”
“林教授您好,請問卡德拉暗物質的驗收報告會現在是失敗了嗎?普萊斯·卡特教授的研究成果還有修補的餘地嗎?”
“請問徐川教授爲什麼沒有來參加這次的驗收報告會?”
“請問.”
被衆多的媒體記者包圍在其中,林風也動彈不得沒有辦法,只能選擇性的回答幾個問題。
照這個架勢,他不回答一點問題是走不出去了,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
“卡特教授是一位傑出的學者,目前我們暫時還無法判斷卡德拉暗物質的驗收報告會是否失敗,如果他能夠成功的修補計算數據,解決我提出來的的問題,或許卡德拉暗物質的勘探是成功的。”
“CRHPC那邊的工作很忙,徐院士暫時抽不出時間來CERN這邊參加驗收報告會。”
“強電統一理論的驗證已經進入了最後的階段,這是不亞於暗物質勘探的成果,相信那邊的驗收報告會會圓滿成功的。”
“.”
報告廳內,林風挑選了幾個問題中規中矩的回答了一下,並且在最後還給強電統一理論和CRHPC機構引了一波流量。
至於卡德拉暗物質的探測是否成功,也只是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畢竟真要說起來,普萊斯·卡特教授和他背後的哈佛以及慕尼黑大學還是有希望‘修補’缺陷的,只是這個概率很低很低而已。
而且對於學術界來說,一般對於前沿領域的研究和學者包容性都比較的強。
簡單的來說,就是學術界從來都不要求像勘探暗物質這種世界前沿理論的學術成果,一次就能夠成功。
無論是數學也好,還是物理也好,亦或者化學生物等等科學,對於頂尖的難題,人們總是擁有足夠的耐心的。
只要不是涉及到數據造假,論文造假之類的事情,哪怕是在報告會或驗收報告會上被指出問題,通常來說學術界也不會對他的論文立刻判死刑,宣佈失敗。
對於學術而言,從來都沒有什麼是‘真正’正確的,可以說幾乎所有的理論的正確性都是有時限或者某個方向的。
而反過來說,誰也都沒法確定這個問題的缺陷是不是真的無解。
很多時候,你覺得可能無解的問題,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說不定就解決了。
就像是當初安德魯·懷爾斯教授曾在報告會上被一個‘小問題’困住了整整八個月一樣。
一開始的時候,數學界還期待着懷爾斯教授很快就能補上費馬大定理的論文漏洞。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但半年的時間過去後,就不再有人抱有這種想法了。
數個月的時間後,幾乎當時整個數學界都給懷爾斯的證明判了死刑。
但讓人沒想到的是,懷爾斯教授最終卻解決了缺陷。
當然,儘管學術界對於這類研究的寬容度相當高,但對於普萊斯·卡特教授本人來說,在驗收報告會的上直接遭遇到了失敗,這簡直難以讓他接受。
尤其是提問環節纔剛剛開始,這還是第一個問題,便已然讓他無法回答,更是像一根刺一樣深深的扎進了他的心臟中,每一次想到便是一陣劇烈的痛疼。
“謝特!”
辦公室中,當普萊斯·卡特再度回想起自己站在報告臺上承受着數千人異樣和嘲諷的目光時,臉色便漲的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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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憤怒的將手中的實驗數據和論文摔到了茶几上,帶翻了茶几上的瓷杯,濺起了一片水花。
提問環節纔開始,就遭遇這種慘敗,在他看來,這更像是一種針對性的羞辱。
畢竟如果對方真的有問題,也可以放到最後來進行,而不是第一個跳出來,致使他在數千人的面前丟盡顏面。
當然,他也忘了,提問環節的主動權是掌握在他自己手中的。
是他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要征服對方,想要一戰成名。
不過此刻暴怒的他根本就不會想那麼多,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嘴裡時不時的飆出兩句謾罵。
看着怒不可遏的普萊斯·卡特教授,辦公室助理和學生噤若寒蟬,沒有人敢發出聲音。
正在這時,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推開了。
CERN機構理事會的理事長伯提·麥道爾教授走了進來,
看着一臉憤怒的普萊斯·卡特,伯提·麥道爾理事長臉上的表情同樣好不到哪裡去。
這位來自哈佛大學的物理教授自己在暗物質的勘探上踩了個大坑不說,連帶着CERN機構,包括他這位CERN的理事長也在全世界丟了一次臉。
但此時此刻他仍然得冷靜下來,幫助普萊斯·卡特走出困境。
深吸了口,伯提·麥道爾開口道:“聽着,普萊斯,現在還不是憤怒,也不是沮喪的時候!我需要你打起精神來解決那個人提出的問題!”
“在驗收報告會上丟一次人並不算什麼,只要能夠解決暗物質的自由流動尺度或相應的質量可以通過對中微子的退耦到t=teq的運動距離這一點,卡德拉暗物質的探測結果仍然是有效的,你的論文也依舊是有效的。”
聽到這句話,普萊斯·卡特臉上憤怒中帶着無力的情緒好了不少。
不過很快,他又低沉了下去,沙啞的開口道:“我找不到一個能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如果可以,我早就在做了。”
從驗收報告會結束到現在,儘管憤怒,但他同樣在思考有沒有辦法完善這個問題。
但讓他無力的是,他想盡了畢生所學,都沒有找到任何的方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對於暗物質來說,小於λfs尺度上的密度擾動會被粒子的擴散而被抹平衰減這一點簡直是致命的。
看着普萊斯·卡特低沉的樣子,伯提·麥道爾深吸了口氣,開口道:“一種計算方法不行,就用另一種方法!”
“只要我們的實驗數據沒有問題,頂多就是計算數學上有一些問題而已,只需要我們優化這個問題,解決這個問題,榮譽依舊是我們的。”
“但如果連在暗物質的探測上都失敗了的話,倒黴丟臉的不止是你我,還有整個CERN。”
“如果CERN垮了,屆時華國的CRHPC機構還會選擇收留你們嗎?”
“他們現在自己的實驗資源和盟友就已經足夠多了。”
他原本以爲卡德拉暗物質的勘探結果能夠幫他坐穩CERN理事會理事長這一職位,結果沒想到這同樣是個大坑。
尤其是看到普萊斯·卡特這沮喪的樣子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當初可是他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卡德拉暗物質的探測結果沒有任何的問題的。
結果現在出事了,反而要輪到他來幫忙擦屁股。
聽着伯提·麥道爾理事長的話,普萊斯·卡特低沉的情緒倒是緩解了不少,他擡起頭,捏了捏自己的鼻樑,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
“你說的有道理,我們還沒完全輸!”
“所有觀測實驗數據全都是真實的,我們只是在計算方面.可能出現了一些問題。”
“我會聯繫慕尼黑大學的團隊,重新對卡德拉暗物質粒子的實驗數據進行梳理的!”
“只要實驗數據沒問題,我相信就算是那位徐教授,也不可能否定我們的對撞實驗!”
與此同時,遠在歐亞大陸的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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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城,桃花嶺CRHPC機構的總部大樓中。
愛德華·威騰和皮埃爾·德利涅正坐在徐川的辦公室中喝着咖啡和茶水,欣賞着全落地玻璃窗外的風景。
“說起來,你覺得CERN那邊探測到的實驗數據是什麼?”
抿了一口陶瓷杯中的咖啡後,威騰收回了落在窗外的視線,看向徐川好奇的問道。
剛剛在中宮報告廳裡面,兩人差不多就否決掉了普萊斯·卡特教授報告的卡德拉暗物質,認爲這可能並不是一種暗物質粒子,而是某種其他的發現。
畢竟無論是從對撞實驗數據還是計算數據,以及繪製出來的達里茲圖等各種方面來看,哈佛大學和慕尼黑大學做出來的成果是暗物質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
聽到這個問題,徐川思忖了一會後開口道:“我不敢確定是不是,畢竟目前看不到屬於它的真正原始數據。”
“不過從目前CERN機構和普萊斯·卡特教授展示出來的實驗數據以及驗收報告文件、論文等資料來看我比較傾向於這可能是中微子在高能級的對撞實驗中出現的一些以前未勘探到的現象。”
“怎麼說?”
聞言,威騰感興趣的看了過來,臉上帶着好奇。
徐川想了想,道:“我此前研究可控核聚變技術的時候,曾經去過一趟大亞灣實驗基地,在那裡我曾看到過一些和中微子有關的異常數據。”
“比如μ中微子在通過一些類型的礦物油或者材料的時候,其束流強度比預測的反應堆中微子模型更高。”
“尤其是在考慮到中微子的反應截面後,預測的可探測反應堆中微子事件數量增加了6%到7%。”
“而這個數據,和普萊斯·卡特教授這次公開的實驗數據中,那部分中微子和惰性中微子的震盪轉化數據很類似。”
威騰想了想,道:“我可以看看你說的那個數據嗎?”
說完,他意識到這個請求可能有點冒昧,又快速的補了一句:“當然,如果不方便的話也無所謂。”
畢竟是和可控核聚變技術相關的東西,他也不想讓這個學生爲難。
徐川笑了笑,道:“這個倒不是什麼機密數據,大亞灣核電站那邊曾公開過,在學術期刊上就能找到。”
想了想,他補充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論文的第一作者應該是‘杜興生’教授。”
對於這篇論文之所以記得比較清楚,一方面的原因是反應堆中微子異常現象比較突出,此前從未遇到過。
另一方面則是後面給星海研究院立項‘中微子通訊’技術的時候,他重新將這篇論文拉出來過。
在他看來,中微子通訊技術要落實到平常的中微子範疇上,難度可能遠超想象。
或許這些異常的中微子實驗數據,才能夠給中微子通訊技術指明道路。
如果可以的話,他倒是想從CERN那邊拿到這次哈佛大學和慕尼黑大學的對撞探測實驗原始數據研究一下。
不過就目前CRHPC和CERN打生打死的情況來看,難度可能不是一般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