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德利涅迫不及待的詢問,徐川也沒意外。
他輕輕的點了點頭,笑着道:“當然。”
雖然在學術界,不向其他學者打聽未完成研究的思路是絕大部分人都會遵守的潛規則,但很明顯,他和德利涅並不在這類範疇中。
無論是他也好,還是德利涅也好,都不可能去做那種齷齪的事情。
微微停頓了一下,徐川思索着組織着語言開口道:“如果想要將黎曼猜想的非平凡零點推進到1/2,需要做的自然是證明零點全部分佈在零界限上。但這是一條很難抵達終點的路線,無限多的素數猶如宇宙的壁壘一般隔開了兩個世界。”
“所以,在我看來,與其在非平凡零點區域進行努力,不如將其收縮回詹森不等式,然後通過亞西格瑪代數進行研究”
“或許,這條路比收縮臨界帶更有前途一點。”
“詹森不等式”德利涅思索了一下,快速的問道:“你的想法是迴歸質數計數函數π(x)?”
雖然黎曼猜想並不是他研究的方向,也很難想到什麼新的突破口,但同作爲一名頂尖數學家,在徐川提出了自己的研究思路後,他還是能夠看透問題的本質的。
徐川點了點頭,笑道:“沒錯,Reimannζ的零點與質數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其中最直接的就是質數計數函數π(x)可以由ζ的零點表示。而質數計數函數就是給出小於等於 x的質數的數量,比如π(10)= 4,因爲小於等於 10的質數有 4個: 2, 3, 5, 7”
視頻對面,徐川笑着聳了聳肩,道:“暫時還沒有什麼好的方法。”
“.通過魏爾斯特拉斯分解定理可以將其看作代數基本定理的擴展:即任意整函數都可以表示爲與其零點相關的函數的乘積。”
這話聽起來有點狂,但正如他所說的一樣,難,才能激發起他的興趣。
德利涅想了下,開口道:“或許這可能比壓縮臨界帶更難。”
聽到德利涅的話語,徐川笑了笑,開口道:“難與不難,它都在那裡。而且”
半響,他擡頭,目光熠熠的盯着徐川,開口道:“的確是一條很有意思的道路,但是積分逆變換不能很好地在π(x)函數跳躍處收斂這一問題你怎麼解決?”
“如果黎曼猜想不難的話,我反而沒什麼研究興趣了。”
視頻通話中,徐川和自己的這位導師聊着有關於黎曼猜想的研究思路。
對面,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的公園中,德利涅皺着眉頭不斷的思索着。
解析數論雖然並不是他研究的主要範疇,但解決韋伊猜想的他還是瞭解此道的。
德利涅點了點頭,沒在問什麼,轉而開口道:“如果解決了黎曼猜想,請一定要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
正如他自己,不也是追求對算術代數幾何的基本對象,研究了一輩子格羅滕迪克留下來的標準猜想麼。
如果隨隨便便就解決了,那對於他來說,也沒什麼研究的意義了。
甚至,即便是見了黃河,撞了南牆,他們也會固執的選擇在自己的方向上走下去。
他其實也很清楚,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一旦認定了某個方向,除非自己真的找到了點什麼,否則都是不見黃河心不死,不撞南牆不回頭的。
這種情況下,走通這條路,前面可能會遇到多少問題都無從得知,難度,可能會比壓縮臨界帶的方法更大。
但這可是黎曼猜想,有麻煩,有問題再正常不過了。
如果它容易解決的話,也不可能流傳一個半世紀,早就被人幹掉了。
和如今數學界傳統研究黎曼猜想的方法不同,徐川提出來的迴歸質數計數函數π(x)的研究思路很明顯是一條新的方法,亦或者說是一條比較小衆的道路,至少當今數學界沒有多少人去通過這種方法研究黎曼猜想。
正如德利涅所說的,在他研究黎曼猜想或者說解決準·黎曼猜想的道路上,還有很多的難題,比如積分逆變換不能很好地在π(x)函數跳躍處進行收斂就是需要解決的問題,這些都是需要解決的麻煩。
或許比不上G·法爾廷斯和讓·皮埃爾·賽爾教授這些專精於數論領域的大牛,但從徐川的分析出發,找到這條路後面可能存在的一些大的問題,對他而言並不是很難。
徐川點了點頭:“如果能解決的話,一定會的。”
和德利涅聊了一會,向他索要了一些祖師爺格羅滕迪克老先生留下來的平展上同調與L進上同調、非阿貝爾代數幾何學、連續與離散的對偶性等方面的論文後,徐川便結束了視頻通話。
雖然他拜師於皮埃爾·德利涅教授,是教皇的門徒,但格羅滕迪克老先生留下來的論文,他並沒有全都看完。
因爲實在是太多了。
他老人家創立了一整套現代代數幾何學抽象理論體系,其他的不說,光是代數幾何領域的鉅著,就多達十幾部。
而除了代數幾何領域外,他還精通拓撲、抽象代數幾何、概形、數論等等其他領域。
儘管在學術生涯的晚年,因爲反戰的關係遠離了學術界,禁止外界傳播他的所有著作,但依舊遺留下了大量的論文和稿紙。
或許其他人手中沒有,但作爲格羅滕迪克老先生最出色的門生之一,德利涅手中肯定是有着大量的論文和稿紙的。
而這些東西,此前他在普林斯頓留學的時候,不可能全都看完。
再加上當時他在研究霍奇猜想,更沒多少時間去學習的格羅滕迪克的著作。
但現在,爲了解決黎曼猜想,徐川也只能再向自己的導師索要一次了。
在徐川翻閱着資料研究黎曼猜想的時候。
另一邊,Arxiv論壇上,一篇有關於P=NP?猜想的論文,悄然在數學界掀起了討論的風波。
論文正是學姐劉嘉欣傳上去的《大正整數因子分解具備多項式算法的求解證明!》
這些天的時間,在完善了徐川給她提的那些建議和問題後,她便將論文上傳到了arxiv上。
而說起這個,如今的數學界,大概是受某個整個閉關的傢伙的影響,已經有不少的學者都喜歡在投稿的時候,順帶將自己的論文上傳到Arxiv這個預印本網站上了。
包括很多原先不怎麼喜歡這個在他們看來滿是‘糟粕’的學者,如今也都註冊了賬號,甚至會偶爾翻閱一下其他人的論文和想法。
但與此同時,arxiv也吸引了更多的‘民科’學者,一篇又一篇‘離譜’的論文丟在上面,希望引起一些水花和反響,博來一些流量。
總之,數學,在這兩年逐漸的反過來壓倒了原本在arxiv網站上大肆流行的計算機論文,再度佔據了預印本網站的頭籌。
而這樣一篇與七大千禧年難題相關的論文,自然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著名的國際數學論壇MathoverFlow上 【arxiv上的那篇《大正整數因子分解具備多項式算法的求解證明》論文,你們有人看過了嗎?】
【大正整數因子分解問題?P=NP?猜想?那位徐教授的?他又出手了?】
【不是,論文的第一作者叫Jia Xin Liu,好像也是華國的學者。】
【劉嘉欣?沒聽說過這名字(聳肩),如果不是那位徐教授,arxiv上有關於這種世界頂級難題的論文,還是算了吧,各種各樣的水貨和民科還少嗎?】
【的確,arxiv這兩年愈發的魚龍混雜了,雖然有不少數學大牛都註冊了賬號,但更多的還是很多什麼都不懂的傢伙。什麼哥德巴赫猜想的論文,什麼數學大統一的論文現在到處都是,甚至還有證明1+1的。】
【不不不,這篇論文很不同,我的導師已經看過了,他現在正在研究,說有很大的可能是真的解決了大正整數的因子分解難題。】
【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資格說這話的,敢問閣下的導師是誰?讓我看看。】
【陶哲軒!】
【.】
國際數學論壇MathoverFlow上的學者都關注到了東西,那些頂級的數學家自然也逐漸的注意到了。
米國加州,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中。
陶哲軒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中,翻閱着手中的論文,那雙被黑框眼鏡遮擋住的眼睛,閃爍着熠熠的神采。
作爲數學界的衝浪小能手,他大概是頂級數學家中第一個,不說第一個,但絕對是第一批發現這篇論文的人。
當然,這也和他認識劉嘉欣有關係,
在18年的國際數學家大會上,他見過那個女生,當時和那個人走在一起,聽說還和他出自一所大學,後面曾追到普林斯頓進修,曾在普林斯頓做出過不少和計算機數學相關的成果。
雖然在數學界的名聲算不上多麼的顯赫,但如果是在計算機界,其實相當的出名。
“有點意思,這是對二次篩因子分解法做了扭轉,同時引入哈密頓圖判定方法和多項式函數算法,來進行判定麼。”
“這條思路,說不定還真的可行。”
“只不過,這篇論文的影子,似乎有些熟悉?”
盯着手中的論文,陶哲軒自言自語的唸叨着。
雖然這種頂級的數學論文,他不可能看一遍就能全部弄懂,從打印出來到現在,他已經翻了一下了,手中的論文紙張都翻起了毛邊。
讓他在意的,並不僅僅是大正整數因子分解難題的解決,還有在這篇論文中,一部分思路的影子,像極了某個人。
如果不是第一作者的名字的確不是那個人,再加上只是部分數學思路相似,他甚至都會以爲手中的論文是那個人寫的。
再度的翻完手中的論文後,陶哲軒閉目思索了一會,隨即拿起了桌上的手機,翻開了通訊錄。
與此同時,另一邊,華國,別墅的書房中,徐川正在完善着解決弱·黎曼猜想的思路。
正在這時,書桌上,他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擡頭,他看了一眼來電信息,有些訝異的接通了電話。
“喲,陶教授怎麼有時間給我的打電話了?”
笑着調侃了一句,徐川開口問道,打電話給他的正是遠在米國的陶哲軒。
“你在研究P=NP?猜想?”
對面,陶澤軒沒在意徐川的調侃,單刀直入的問道。
聞言,徐川微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大概是學姐將手中的論文放出去了。
雖然論文上並沒有署他的名字,劉嘉欣雖然想將他的名字放在二作上,畢竟從一開始的研究,到論文出來後他都提供了不小的幫助,甚至一部分的思路都是他提供。
不過加名的請求徐川還是拒絕了。
無它,他不缺這份榮耀,但劉嘉欣缺。
加了他的名字,數學界,不僅僅是數學界,很多人都可能會覺得真正解決大正整數因子分解難題的是他,而不是學姐。
但實際上他自己很清楚,他雖然的確在裡面做出了一些幫助,但絕大部分的東西都是劉嘉欣自己做出來的。
回過神來,徐川笑了笑,開口道:“並沒有,P=NP?猜想並不在我的研究範疇中。”
聽到這話,陶哲軒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問道:“但那篇論文中.”
徐川笑着道:“我幫忙看過論文,提了一下完善的建議和缺陷,她修改過。”
“原來是這樣,難怪了。”陶哲軒恍然明白,點了點頭,繼續道:“我還以爲是你出手了呢。”
停頓了一下,他接着問道:“你真沒有研究P=NP?難題?如果有,請務必告訴我!”
被陶哲軒懷疑,徐川有些哭笑不得的開口道:“光是一個黎曼猜想就足夠耗費掉我所有的精力了,我哪有時間再去研究P=NP?難題。”
對面,陶哲軒愣了一下,有點懵。
“等等等,你在研究黎曼猜想?”
快速的回過神來,他急切的開口問道:“有進展了?還要多久能解決?請務必第一時間將論文發給我!”
和德利涅一樣,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詢問了出來,要求徐川將論文第一時間發給他。
聽着陶哲軒的要求,徐川嘴角動了動,欲言又止。
怎麼一個兩個的,都認爲他能解決黎曼猜想?
他自己都沒這個信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