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客廳中,徐川用認真鄭重的聲音問出了一個對於其他人而言都有些讓人驚訝的問題。
拓撲學是否能在數學方程式和量子上允許一個在三維的空間中,存在着一個單向或者雙向聯通的拓撲學上的“隧道”。
這一問題,讓客廳中的衆人都投來了一絲驚訝的目光。
“愛因斯坦-羅森橋?”
最先反應過來的並非陶哲軒或舒爾茨,亦非佩雷爾曼或柯蒂斯教授,而是人羣中一直都沒怎麼出聲,也沒什麼存在感的凱爾文·伊夫教授。
這位跟隨着一起過來的聖彼得堡國立大學的數學教授,一臉驚訝和疑惑。他怎麼都沒想到這位如今數學界的‘第一人’會在思考這個問題。
愛因斯坦-羅森橋,又稱時空洞,也譯作蛀孔,是宇宙中可能存在的連接兩個不同時空的狹窄隧道。
當然,在很多的科幻小說或科幻電影中,人們常把它叫做‘蟲洞’。
‘蟲洞’是1916年由奧地利物理學家路德維希·弗萊姆首次提出的概念,1930年由愛因斯坦及納森·羅森在研究引力場方程時‘假設’存在的一種隧道。
他們認爲透過‘蟲洞’可以做瞬時的空間轉移或者做時間旅行。
簡單地說,“蟲洞”就是連接宇宙遙遠區域間的時空細管,就如同在大山腳下筆直的挖開了一條‘隧道’一樣。
通過這條隧道需要的時間和路程,遠比翻越或繞開的這座大山要短的多。
不過無論是對於數學界亦還是是對於物理學界來說,愛因斯坦-羅森橋的存在痕跡,至今都沒有找到任何一丁點的跡象。
他的確沒想到這位年輕的學者會去研究這樣的東西,聽起來就像是好萊塢科幻大片中才會出現的情節一樣。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本身就掌握了什麼線索?
一旁,陶哲軒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黑色的瞳孔中帶着點點興趣看向了徐川,開口道:
“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你這個問題的根源,似乎並沒有建立在愛因斯坦的時空觀上面?還是說,你已經對其做了一部分的超脫?”
愛因斯坦時空觀是相對論中的一個核心理論,它認爲時空是一個統一的四維時空結構,時間和空間是相互關聯的,而不是獨立存在的兩個概念。
但在這個問題中,時間似乎被單獨的剝離開了,留下的只有數學上的空間。
他並不清楚徐川到底是因爲什麼才問出這樣的一種問題,不過他相信以對方的物理能力,對時空時間維度這些東西的瞭解肯定在他之上。
他疑問的,也正是這個,
聽到這話,佩雷爾曼和舒爾茨都擡起了頭,跟着一起看了過來。
徐川點了點頭,道:“的確如你所理解的一樣,這個問題中的時間被我單獨的剝離開了。因爲我想問的並非是僅僅是在一個三維世界中是否存在着這樣的‘隧道’,還包括了兩個‘有限無界’的三維世界,是否也存在着這樣的一個‘隧道’。”
“而在這樣的基礎下,時間這種概念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聽到這個問題,舒爾茨好奇的問道:“這是伱對於宇宙的理解嗎?就像是”
思索了一下,他接着道:“就像是啞鈴一樣,兩端爲宇宙,中間爲隧道?”
“亦或者說,以奇點大爆炸爲中心,向兩邊蔓延,我們宇宙在這邊,還有一個宇宙在對面,你在尋找去對面的路?”
徐川搖了搖頭,道:“我對宇宙的理解並不會比你們多多少,不過我可能會更偏向於平行世界或者說超空間的模式。”
“簡單的來說,就像是現在我們的宇宙一樣,一顆顆的星球就是一個宇宙,而真空就像是廣闊的‘超空間’,宇宙像三維的球一般,都懸浮在超空間裡面。”
佩雷爾曼皺起了眉頭,思索了半天后,他開口說:“這個問題已經超出了目前的理論基礎了,我找不到任何一個哪怕是看起來可靠一點的答案來回答你。”
他倒是已經弄清楚了徐川問題中的核心,但他沒有答案。
畢竟他們對目前的宇宙瞭解那麼的有限,又談何來去給與未知的未知一個答案呢。
頓了頓,佩雷爾曼擡起頭,眼神熠熠的盯着徐川,問道:“不過說起來,我更好奇你爲什麼會問這樣的一個問題?”
徐川笑了笑,道:“就當是我的個人愛好吧。”
“畢竟,我除了是一名數學家,一名物理學家,一名學者以外,也是個普通人,當然會對這些東西有過想象。不同的是,我有一定的能力去研究而已。”
這只不過是一套說辭而已,最核心的東西,他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那一場航空災難,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場夢一樣。
當然,也有可能是一場奇蹟?
反正他至今都沒有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是真的重生回了二十年前,還是穿越到了另一個平行世界,亦或者是,單純的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針對時空隧道的研究一方面算是爲未來的‘引力子’而做準備,另一方面,未免也有一些想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想法。
作爲一名研究‘科學’的學者,徐川可不相信什麼神話故事,儘管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就像是一個神話一般。
他終究會爲這件事找到一個答案的。
跳過了這個聽起來有些‘科幻’的問題,徐川繼續着和佩雷爾曼的交流。
對於他來說,找到到底是‘重生’還是‘穿越’亦或者是‘做夢’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眼前。
對於在數學上差不多已經走到了接近個人巔峰的他而言,如今面臨的問題差不多和前世在物理所面臨的問題一樣。
接下來的每一步,如果想要突破的話,恐怕都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儘管以他目前的數學能力足夠應對目前所遇到的各種問題了,但未來呢?
其他的領域不說,光是物理,未來的物理可不止標準模型。
已經被發現了的惰性中微子,還未被發現但已經在‘未來’被證實真實存在的暗物質與暗能量,還有上輩子未完成的引力子.
這些東西都需要更強的數學才能支撐他一路走下去。 與其去探索一個大概率找不到答案的答案,倒不如將時間用在於探索那些能找到答案的問題上。
上午的時間就在這樣的交流中過去了。
在佩雷爾曼準備挽留幾人在他家裡吃午飯的時候,一行人也沒厚着臉皮留下來。
畢竟他們要是留下來了,一週的生活費還不到四十米金的佩雷爾曼接下來搞不好可能就要餓肚子了。
當然,包括徐川在內的幾人,對佩雷爾曼吃的黑麪包和通心粉也沒什麼興趣。
相對比之下,他們的口味還是正常的。
從佩雷爾曼家裡出來後,徐川站在馬路邊伸了個懶腰。
今天的拜訪,整體上來說還是挺順利的。
這位隱居的學者並沒有傳說中那麼的孤僻,他只是對於數學以外的其他東西都不怎麼感興趣而已。
如果你帶着數學問題過去找他,他還是相當樂意的。
雖然沒有從佩雷爾曼這裡得到一個‘可能性’的答案,不過兩人倒也交換不少學術上的想法。
尤其是在拓撲學領域,這位解決了龐加萊猜想的學者,對於拓撲、幾何圖形、空間、維度與變換等領域的學識簡直是驚人的。
無論是扭結問題,還是維數概念,亦或者是向量場領域的問題,他都給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方向。
不得不說,如果這位‘隱居’的學者願意的話,他絕對能在‘物理拓撲’領域開拓出巨大的成就。
2016年的物理獎就發給了利用拓撲來研究物質的拓撲相變和拓撲相的三位學者,而在拓撲學的變化上,恐怕當今數學界再也難有一名學者能比佩雷爾曼更加深入了。
不敢說他一定就能拿到諾貝爾獎,但拓撲學所能開拓的領域,在徐川看來,還遠遠的沒有到頭。
這也是他不遠萬里跑過來找佩雷爾曼聊聊的原因。
如果有可能,徐川還是挺想將這位隱居士拉出去的,不過卻只得到了一句“我對那些東西沒有任何興趣”的迴應便沒有了下文。
就連這一屆在聖彼得堡,可以說是就在他家門口舉辦的國際數學家大會,他都沒有任何的興趣。
看來想要將他拉出去,可能就只有他媽媽能做到了。
聽說佩雷爾曼是個在很聽老媽話的孩子。
不過遺憾的是,今天的拜訪他們並沒有見到那位母親。
“徐教授,陶教授,舒爾茨教授,要一起去斯捷克洛夫數學研究所坐坐嗎?”馬路邊,柯蒂斯教授熱情的邀請道。
沙俄的數學水平雖然很強,不過那也是要看和誰進行對比。
斯捷克洛夫數學研究分所雖然背靠聖彼得堡國立大學,對於眼前這三位都拿到了菲爾茲獎的大牛來說,卻是遠遠都不夠看的。
能邀請到這幾位大牛到研究所做客,對於研究所來說也是一份榮耀。
聽到柯蒂斯教授的邀請,徐川笑着搖了搖頭,委婉的拒絕道:“不了,柯蒂斯教授,今天下午我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需要處理,下次再來打擾你們好了。”
上午拜訪佩雷爾曼的收穫,需要花費下午的時間來進行整理。
相對比這份工作來說,拜訪斯捷克洛夫數學研究分所,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一旁,陶哲軒和舒爾茨也跟着婉拒了對方的邀請,今天上午有收穫的,並不僅僅是徐川一個人。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是搭徐川的順風車一起過來的,要是不跟着一起走,在這裡偏僻的郊區,可不好打到車回去。
告別了柯蒂斯教授,一行人重新坐上了轎車,返回了塔倫帝國酒店。
簡單的在酒店裡面吃了個午餐後,徐川和舒爾茨、陶哲軒告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
書桌上的筆記本翻開,他將今天的收穫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記錄了下來。
雖然關於兩個三維空間的連通隧道並未能從佩雷爾曼那裡得到答案,不過後面的交流,卻是給予了這個方向一點猜測。
兩個三維空間中構成一條連通隧道是不確定的事情,但是在單個三維空間體系中,存在着一條或者說多條連通隧道,在數學上,在拓撲學上卻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
看着手中整理出來的收穫,徐川陷入了沉思中。
尋找其他的宇宙,追溯自己的源頭這種事情目前來說很顯然是不靠譜也找不到方向的事情,不過在此基礎上,完成對宇宙內的愛因斯坦-羅森橋,似乎並不是沒有希望的東西。
尤其是來自未來的他很清楚,引力子這種假想中的粒子是真實存在的,它和其他的媒介子一樣,都是傳遞能量的粒子。
儘管他當時只是做出來了一部分的研究,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無疑是指明研究方向的燈塔。
只是,該如何去將引力子這種東西引入到愛因斯坦-羅森橋裡面去呢?
亦或者說,該如何從數學上該怎麼完成三維空間內,引力子與愛因斯坦-羅森橋拓撲收縮點的依賴關係?
愛因斯坦和羅森已經從數學上給出了時空洞,現在該輪到他來從數學上打開這座橋樑了。
如果能做到的話,這對於人類文明來說,將是從行星文明轉變成太空文明的關鍵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