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川海材料研究所的事情後,徐川回到了別墅。
書房中,他整理了一下書桌上有些雜亂的資料,拿起了《數學年刊》那邊郵寄過來的期刊。
之前他投稿的NS方程的階段性成果論文不出意料的已經通過了四名菲爾茲獎得主的同行評審,登刊在了六月份最新一期的數學年刊上。
作爲投稿者,或者說作爲數學界的大牛,他自然收到了《數學年刊》送過來的期刊。
在切入對可控核聚變反應堆中的等離子體湍流建立數學模型前,他準備先將自己的論文過一遍。
儘管這些東西都是由他自己寫出來的,但從腦海中回憶,和從期刊稿件上看一遍,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有時候,重複看自己寫出來的東西,說不定能讓你收穫更多的靈感或想法。
翻閱着手中的論文,徐川小抿着杯中的清茶。
《給定一個有限空間、當初始值無窮光滑時,三維不可壓縮Navier-Stokes方程光滑解存在!》
這是他上次針對NS方程而做出來的成果。
從理論上來說,這項成果足夠支撐他去爲可控核聚變反應堆腔室中的超高溫等你離子體湍流建立數學模型了。
畢竟可控核聚變反應堆中的腔室,是可以看做一個‘有限空間’的。但理論是理論,實際上想要完成這份工作依舊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
最大的難題,莫過於觀測到對反應堆腔室中的高溫高壓的離子體數據了。
這是橫跨在論文理論和實際數學控制模型中的最大最深的溝壑。
畢竟就算是能建立數學模型去對高溫等離子體進行控制,你也得觀測和收集數據才能進行實時調整不是麼。
儘管如今的超級計算機的性能已經足夠支撐了,但觀測不到反應堆腔室中的變化依舊是白費。
雖然對於高溫高壓等離子體的觀測手段有不少,比如激光診斷、干涉法或全息干涉法、X射線診斷等等。
但這些方法幾乎都不怎麼適用於可控核聚變反應堆。
因爲對於可控核聚變反應度腔室中的高溫高壓等離子體來說,任何微小的擾動都可能導致腔室內的等離子體產生沒必要的湍流和擾動。
而這些湍流和擾動對於第一壁的材料來說可謂是致命的打擊。
高溫高壓的等離子體撞上第一壁,會對第一壁造成嚴重的破壞。
目前國際上對於可控核聚變反應堆腔室中的高溫高壓等離子體的觀測,無論是大型國際合作的ITER,還是米國的LLNL、DIII-D託卡馬克,亦或者華國的EAST等設備,幾乎都是使用的電磁波觀測。
就是通過反應堆腔室中等離子體自身發射的電磁波來獲得有關等離子體參量,由此來建立一個數學模型。
但這種觀測手段並不精準,無法看到細節,只能看到整體的狀況。
就像是在地面上通過肉眼看月亮一樣,如果觀測條件好,視力又優秀,是能看到月球上的一些大型環形山,月海一類的大型結構的。
可也僅限於此了,更詳細的面貌,是看不到的。
而看不到詳細情況,要對等離體進行控制是一個不現實的事情。
所以徐川還得想辦法解決掉這個麻煩。
書房中,徐川靜靜的翻閱着手中的期刊。
兩百多頁的論文,即便是經過數學年刊編輯的整理,印刷到期刊上後依舊足足有一指厚。
《數學年刊》對他還是相當大方的,六月份的期刊出了兩本,他一個人就直接佔了一整本。
簡略的重新過了一遍手中的期刊論文後,徐川將其放到了一旁,從抽屜中取出了一疊A4紙和筆的同時,他也打開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前兩年在普林斯頓那邊求學的時候,他所做的可不僅僅是跟隨着德利涅和威騰學習數學物理。
他還從普林斯頓的燧石圖書館中收集到了一大批的文獻資料。
其中就包括很多關於的等離子體物理研究的文獻,以及PPPL等離子體物理實驗室的一些數據和理論。
這些東西並不全面對外公開,也就普林斯頓的人有資格查閱和借覽了。
得益於之前在國際數學大會後直接從巴西回國,那些已經下載複製到他電腦中的文獻資料也被一起帶回來了。
這件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數,畢竟有點偷偷摸摸的感覺,所以他也沒跟別人說,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包括他的導師威騰和德利涅兩位都不知道他偷偷的從燧石圖書館下載了很多文獻。
或許燧石圖書館那邊會有記錄,但沒事誰會去翻看自己學校的學生借了多少的書籍呢?
而管理燧石圖書館的那個糟老頭儘管是紙質資料方面的保存專家,但向來都不怎麼重視計算機上的東西。
因此徐川去年可是從普林斯頓那邊帶回來了不少的好東西。
而現在,這些東西正是派上用場的時候。
在對等離子體湍流現象建立理論模型之前,熟悉相關的文獻資料是必不可少的。
就在徐川翻閱着這些資料,從中篩選有用的信息數據時,手機鈴聲忽然從桌上響了起來。
聽到鈴聲,他微微皺起了眉頭,這會正是思考的時候,被來電打斷了誰都不會高興。
這也是此前他並不怎麼喜歡在研究的時候隨身攜帶手機的原因。不過後面錯過諾貝爾獎和父母的電話後,他還是略微修改了一下這個習慣。
舒了口氣,徐川坐直身體從桌邊摸起了手機,看了一眼,打電話給他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國際號碼,從開頭來看,是米國那邊打過來的。
想了想,他還是接通理了電話。
“喂,您好,哪位?”
“徐教授您好,我是普林斯頓化學系主任戴維·麥克米倫,希望來電沒有打擾到你的研究。”
電話那頭,一道中年男子的聲音傳遞了過來,聽到這個名字,徐川恍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好,麥克米倫主任。”徐川笑着迴應。
去年的時候,他曾和德利涅說過計算化學模型相關的事情,而之前在NS方程階段性成果的報告會晚會上時,德利涅也給了他反饋,建議他先和這位麥克米倫電話視頻溝通一下。
不過後面一直在主持核能項目,他就給這事忘了。
要不是對方打電話過來,等他自己想起這事,還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去。
麥克米倫笑着道:“這次給你打電話,主要是想溝通一下之前德利涅教授和我說的那個化學計算數學模型的事情,不知道徐教授現在是否有時間?”
“當然。”徐川點頭應道。
“那我就直接進入了正題了,能麻煩徐教授您詳細介紹一下您之前提出的化學材料計算模型嗎?”
麥克米倫在電話中開口道:“雖然德利涅教授已經和我介紹過了一些了,但我還是想聽聽你的介紹。”
“當然沒問題。”
徐川點了點頭,組織了一下語言後重新開口道:“關於這個化學材料計算模型,是我之前在研究人工SEI薄膜的時候偶然得到的靈感和想法。”
“它建立在化學、物理、數學三大領域的基礎上,通過事先收集每一種材料的不同化學和物理性質,將其整合到模型中,然後通過數學來模擬計算反應過程.”
電話中,徐川將自己的理論和想法簡潔的介紹了一下。
普林斯頓化學樓的辦公室中,戴維·麥克米倫半靠在椅背上,聽着電話對面的介紹與講解。
老實說,一開始他對於徐川委託德利涅的提議並沒有什麼太多的興趣。
畢竟一名數學家,就算是頂尖的數學家,在沒有系統的學習過化學的情況下,能對化學有多少的瞭解?
但考慮到這位徐教授也是普林斯頓走出去的學生,再加上諾貝爾獎與菲爾茲獎得主的身份,他並沒有直接拒絕,只是說希望能和徐川見一面後再說。
原本他以爲這位徐教授會迫不及待的找到普林斯頓找上門來,畢竟普林斯頓的化學實驗數據庫還是很寶貴的。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時間都過去了大半年,對方沒有一點動靜。
當然,一開始他也樂於無所謂,直到人工SEI薄膜材料的橫空出世,以及在川海材料研究所召開的新聞發佈會上那些材料研究員提出的一些問題,讓他敏銳的意識到了這個化學材料計算模型的價值。
因此在蒐集瞭解了一些資料後,他選擇主動的給這位徐教授打了電話。
電話中,麥格米倫認真的聽着對面的介紹與講解,他也時不時的提一兩個問題。
隨着交流,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消息一樣,這位普林斯頓化學系的主任瞳孔劇烈的收縮了一下,身姿也從半靠在辦公椅上猛然坐直。
“徐教授您說的是真的?”麥格米倫帶着些激動顫動的聲音詢問道。
徐川笑了笑,道:“當然,我沒必要欺騙你,大致情況就是這樣了,不知道你怎麼看?”
電話中,他花費了一些時間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化學材料計算模型,而後詢問對方的看法。
對面,戴維·麥格米倫沉默了一會,似乎在壓抑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半響後纔開口問道:“我想問一下,關於這個模型,徐教授您是否已經有做出了基礎版或者簡略版本?”
徐川想了想,還是開口道:“我名下的川海材料研究所的確有一個很簡單的版本。”
“您之前研發的人工SEI薄膜,就是使用這種方法研究出來的嗎?”戴維·麥格米倫迅速追問道。
“那個倒不是,畢竟我研究人工SEI薄膜的時候,這套數學模型都還沒有建立。”
徐川笑着道,用於解決鋰枝晶難題的人工SEI薄膜的確不是用這套數學模型研究的。
但他沒說的是,它研發出來後的一些改進,卻是用的這套理論,只不過數學方面的計算是他自己進行的而已,換算到數學模型上,效果也一樣。
對面,戴維·麥格米倫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當然,他也沒放棄,這種核心機密,他不可能指望對方在電話中告訴他。
頓了頓,他重新開口道:“不知道徐教授最近有沒有時間,如果方便的話,可以來一趟普林斯頓這邊,我們詳細聊聊如何?”
徐川搖頭道:“很抱歉,我這邊恐怕暫時沒時間去普林斯頓。”
出國他目前是不可能出國的,哪怕放棄普林斯頓那邊的數據庫,他也不可能出去。
想了想,他接着道:“不過我或許可以安排個人代替我去一趟普林斯頓。”
麥格米倫搖頭道:“其他人對於這份模型的理解恐怕遠遠達不到你本人的地步。”
思考了一下後,他接着道:“如果你實在不方便的話,我去一趟華國也可以,只是不知道徐教授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方便?”
徐川想了下,道:“在七月中旬前我應該都有時間。”
今年下半年,CERN那邊會啓動對惰性中微子的觀測對撞實驗,再加上他自己本身的研究,估計又是一個忙碌下半年。
“行,那我大抵會在七月初過去,到時候我想看看徐教授您在川海材料研究所那邊建立的數學模型,是否可以?”麥格米倫問道。
徐川點頭笑道:“當然沒問題,我隨時歡迎。”
掛斷電話後,徐川臉上也帶上了一絲笑意。
陰差陽錯的讓這位普林斯頓的化學系主任主動找上門來了,看來這宗合作還是有很大的希望談成的。
笑了笑,徐川收起手機,將思緒重新投入到了原本的研究中。
對於他來說,從普林斯頓帶來的這些有關於等離子體物理研究的文獻資料有很多他上輩子就已經看過了。
以他的記憶力,這些看過的東西簡單的重新翻閱一下就差不多了,那些沒有翻閱過,重新搜索到的資料纔是重點的。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眨眼間,時間就抵達了七月。
七月初,2019年的時間就已經過去了半年,科學界發生了不少的大事。
比如第一張黑洞的照片經歷漫長的時間和剪輯合成終於呈現在了所有人的眼中。因爲奇怪的形狀,這張黑洞照片被網友們戲稱爲‘甜甜圈’。
比如NASA官方宣佈“洞察號”火星探測器,首次捕捉到了火星上的地震,這表明火星或許可能擁有一個較爲年輕的內核,這和以往火星內核早已冷卻的理論有着較大的衝突。
類似的事情有不少,不過徐川關注的並不算多,畢竟上半年他相當忙碌,根本就沒什麼時間去了解外界的事情。
等待他終於處理完建模的一些準備前奏工作,普林斯頓的化學系主任戴維·麥格米倫也從米國飛了過來。
不得已,徐川又只能暫停下手中的工作,陪同這位化學系主任前往川海材料研究所。
PS:今天有些卡文,主要是在重新安排劇情方面的東西,寫寫刪刪的,修改了好久,加更可能要放到明天早上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