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開始到年關,是關中農村一帶相對來說比較清閒的時候。
秦州省關中一帶,主要以小麥爲主,夏收之後會種玉米,十月底左右,小麥播種基本上也差不多結束了。
沒有別的莊稼和果園的話,農民們也就沒什麼太多的事情可做了。
因爲小麥播種剛結束,這幾天村子裡人還是挺多的。
在西京市務工的青壯也都抽空回去了,正好歇兩天。
方樂家裡因爲沒什麼人,也就劉玉芬一個人,方樂上了大學,戶籍都已經轉出去了,這個時候,考上大學,戶籍都是會轉出去的。
方家坪這邊其實也就劉玉芬一個人,張曦月因爲還不夠法定年齡,和方樂沒領證,戶籍還在孃家。
之前方樂上大學的時候,劉玉芬還一個人種地,去年方樂生病,劉玉芬生病,把地都讓給二叔家了,現在劉玉芬也不用種地。
江秋娥的丈夫方輝這兩年一直在廣雲那邊工廠打工,一年回來不了幾次,江秋娥又懶,家裡的地也讓給老大方剛和公公方寶林去種了。
秋種的時候,江秋娥就很清閒。
現在江秋娥沒事就在家裡給劉玉芬做個飯,打掃一下衛生,坐在門口曬曬太陽。
江秋娥人懶,但是性格卻好張揚,喜歡熱鬧,沒事就坐在家門口,附近也有村裡的婆娘聚在一塊,說說話,聊聊天。
自從去年方樂開始賺錢,家裡有劉玉芬,江秋娥的日子就越發的舒服起來了,只要照顧好劉玉芬,江秋娥就沒什麼事可做,有錢花,吃的也好,人都胖了。
還捨得給自己買兩瓶雪花膏擦一擦臉,人看上去都年輕了些許。
江秋娥性格不行,很勢利,但是這種人有個好處,就是隻要不如你,你給她好處,她辦事是絕對沒問題的。
農村其實不乏這麼一些人,給自己家裡幹活的時候腰痠背疼,但是巴結一些有錢人的時候,吃苦耐勞,什麼活都能幹,討好人的時候,伺候人比伺候自己親爹親媽還伺候的到位。
甚至都可以不要你的好處,只要你給足她面子。
方樂的母親劉玉芬其實是個勤快人,之前身體不好,這一年來,身體好多了,人也看上去胖了些,臉色紅潤,精氣神也好。
劉玉芬年齡其實不算大,還不到六十歲,之前是病態,操勞,看上去老,像是六七十歲的老太太,現在看上去也年輕多了 。
現在不用幹活,劉玉芬也不怎麼閒,沒事要麼在家裡做鞋子,要麼織毛衣。
這一陣劉玉芬又給兒子和兒媳婦織着毛衣。
坐在家裡的院子裡,聽着江秋娥和幾個人聊天。
現在村裡都知道方樂是省城西京醫院的醫生,而且能賺到錢,不少人對劉玉芬也是討好加拍馬屁。
“嬸子又給小樂和曦月織毛衣呢?”
“是啊,這不是天轉涼了嗎,織兩件毛衣。”
劉玉芬年輕的時候也是要強的性子,人脾氣也好,人緣也好,就是家裡沒個男人,日子過得艱難,日子窮,也就被人瞧不起。
“現在小樂能賺到錢,人家那呢子大衣還有羊毛衫,可不比毛衣暖和。”
有人笑着道。
“外面買的,哪有自己織的穿着舒服。”
劉玉芬笑着道,她之前做的鞋子還有毛衣,方樂都很喜歡,走的時候都帶走了。
“還是嫂子有福氣。”
有年齡和劉玉芬差不多大的同輩羨慕的不行。
劉玉芬這一輩人,大都結婚比較早,而且生孩子也多,方樂是劉玉芬快四十歲的生的,像這些和劉玉芬年齡差不多的,老大都快四十歲了,孫子都十五六歲了。
不過家裡孩子多,卻頂不住人家方樂一個。
自從去年李萬江開着車來過方樂家裡,方樂家中的日子過得越發好之後,現在村上人對孩子的教育都越發重視了,家家戶戶都盼着自家能出個大學生。
現在一些人教育孩子都是:“你看看人家方樂。”
村口,是閒人最喜歡聚集的時候,一羣還沒來得及出門的青年都聚在村口,抽着煙,聊着天。
前兩年村裡外出務工的人還不是太多,也就是今年,開始多了起來,除了馮飛之外,周邊鄉鎮也有一些有能耐的人開始找人,在建築工地攬一些活。
方家坪今年外出的人就不少。
這年月,相對來說像江秋娥的男人,也就是方樂的堂弟方輝那樣出省的其實不多,大都還是在省城,以民工爲主流。
真正進入工廠打工的熱潮其實是在八零後開始,六零後和七零後相對較少。
“二哥,今年咋樣?”
一羣青年一邊抽着煙,一邊說着話,主要還是今年的收入。
“還好,收麥到種麥這一陣,活比較多,一個月能幹四十多個工分,能結五百左右吧。”
“那三哥厲害,我估計也就三百出頭。”
“我也就四百塊錢,不過趕春節,要是再能結四五百,今年這個年就好過了,孩子的學費也不愁了。”
“二哥,你跟着誰?”
“咱們上面馮家村的馮飛。”
二哥笑着道。
“馮飛,之前整天鎮上混的那個二流子?”
有人問。
馮飛在方家坪不少人都知道,是隔壁村的,遊手好閒,也算是名人。
“你可別小看人家馮飛。”
二哥抽了一口煙,道:“人家有些人,就是有本事,走到哪兒都能混起來,馮飛現在在省城可是不得了,在工地也是一號人物,現在手底下上百人,上百人的工隊,現在可是不多。”
“跟着馮飛,結錢不怕嗎?”
邊上人問。
大家跟人幹活,最怕的就是不靠譜,到時候幹一年,拿不到錢就哭瞎了。
農民工的工資基本上都不是月結,這個時候大都是年結,年底了結賬,中途有事最多要一點,不可能結完,所以跟人幹活,工頭的人品很重要。
馮飛最初能找到人還是因爲家裡有錢,大都是本村的,後來信譽起來了,找人才容易了些。
“結錢很麻利。”
二哥又摸出煙盒,給邊上人一人一根:“基本上都是兩月結一次,你要是有事,或者不幹了,都是一次結清,而且我們的工價比別的多五毛。”
說着二哥都呵呵呵笑了。
當初他也是擔心,沒想到人家馮飛結錢是真麻利。
“多五毛,還是兩月一結?”
邊上人都有點不甘心。
“我給你們說,我們老闆和公司的領導都認識,人家不怕拿不到錢。”
二哥給幾個人科普:“一般拖欠工資的,要麼是心黑,要麼是工頭自己都拿不到錢,馮飛有關係,不怕這個。”
“馮飛在省城也有那麼硬的關係?”
幾個人都驚呆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人家不缺活幹,也不怕沒錢。”
二哥笑着道:“咱們下苦的,只要誰給錢利索,咱就跟着誰,管那麼多幹啥?”
“馮飛不是和方樂關係好嗎?”
有年輕一些的道:“方樂是省城西京醫院的醫生,還認識大老闆,馮飛去年開始和方樂走的近,這纔去了省城。”
“這麼說好像也對,搞不好還真是方樂的關係。”
“方樂?”
二哥,也就是方二亮狠狠的抽了一口煙:“我好想聽馮飛邊上有人說方哥什麼的,難道真是方樂?”
幾個人正說着話,遠處一輛豐田由遠而近。
“方樂回來了。”
方樂的車子開回村不止一次了,遠遠的就有人認出來了。
“呀,真是方樂。”
方二亮幾個人都看向豐田開來的方向,翹首以盼。
方樂開着車,接近村口的時候放慢了速度,見到邊上人多,把車子靠邊停下,從後面拿了一條煙下了車。
“二哥,武哥。”
下了車,方樂客氣的和幾個人打着招呼,幾個人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年齡,二哥都三十五了。
一邊打着招呼,方樂一邊拆開煙的封條,一人一盒煙遞了過去。
“小樂,這,我們不要。”
方耀武一邊嘴上推脫着,手底下卻絲毫不慢,把一盒煙拿在了手中,很快揣進了褲兜。
方樂拿回來的煙那可不是他們抽的金絲猴,而是軟中華,這年月,中華煙對村裡的村民來說那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有人給一根,都捨不得抽,能放壞了。
“小樂這是放假了?”
方二亮倒是推脫了兩下,這才收了煙,看着煙盒:“這麼好的煙。”
“我自己又不抽菸,帶回來就是給大家抽的。”
方樂笑着道。
方樂和幾個人說話間,副駕駛的門打開,馮飛已經跳了下來。
邊上的方二亮看到馮飛,下意識就是一愣:“馮總。”
這年頭,能被稱爲某總,那是倍有面子的事情,工地上大的包工頭,都喜歡人稱自己某總。
“二亮哥。”
馮飛也看到了方二亮,笑着打了聲招呼,同時拿出自己的煙,給一人派了一根。
和幾個人說了會話,方樂和馮飛這纔再次上了車,車子進了村子。
等車子稍微遠去,一羣人還盯着車子,然後看了一眼手中的中華。
“沒想到馮飛還真跟着方樂。”
方二亮有些唏噓。
“不一定是跟着,應該是有方樂幫忙。”
方耀武道:“看來方樂在西京市很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