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來611所的時候,幾乎是在晚上了,這次來,終於是清晨。
錦江河水在緩緩地流淌着,河流的一旁,是著名的武侯祠。
就在武侯祠的不遠處,就是空軍的13航校了,數座小樓,小樓的遠處,則是一條跑道,停機坪上,是一些初教六教練機。
小樓外面的青磚已經開始斑駁,青磚外牆上,用白色的顏料塗刷的“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的標語,卻是依舊清新。
東面的小樓門口的隱牆上,航空報國的幾個大字,孔武有力。
秦風站在小樓的外面,知道現在的611所,還是和13航校擠在一起的。
十年前,出於戰略考慮,國家決定從瀋陽抽調骨幹,在成都組建新的殲擊機研究所,也就是瀋陽飛機設計研究所成都分所,內部代號611所。
於是,就在成都空軍13航校的地方,新的611所組建起來。
他們現在,還在爲殲-9的研製而努力着,自己也將加入到他們之中,成爲少有的試飛員工程師。
就在秦風想要走進去的時候,卻看到從這座小樓的門口裡,涌出來了十幾個青年。
看樣子,他們都是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一身草綠色的軍裝一樣的制服穿在身上,顯得那麼有精神。
在制服的前胸,繡着成都飛機設計研究所幾個紅字。
他們就是設計所的設計師了,不過,設計師沒有這麼年輕的,看樣子,他們應該是剛剛招收過來的繪圖員吧?
戰機的設計,需要經過很多人的努力工作,其中大量的活兒,都要靠繪圖員進行紙上作業,在大的飛機設計所裡,空曠的房間,擺着一張張的繪圖板,所有人站在繪圖板前面精確地用尺規作業來畫圖,就是設計所裡常見的景象。
只不過今天這些人的手上卻沒有拿鉛筆,直尺,他們的手裡拿着的居然是鐵鍬和鋤頭?
“同志們,我們加油,爭取今天把菜地就開闢出來。”領頭的一個高個子的小夥子喊道。
雖然個頭足足有一米八,但是他非常的瘦弱,現在是早春,他的裡面穿着厚厚的冬衣,但是卻無法把外面的軍裝給撐起來。
他的臉上也帶着營養不良的蠟黃,此時,他扛着鐵鍬,已經大步流星地走到小樓的前面。
“咱們所裡資金緊張,還要籌措出資金來研製項目,咱們只要把這菜地開闢出來,種上菜,就可以減輕所裡的負擔了。”這名小夥子繼續說道。
秦風看着這些人的動作,聽着他們的話,頓時就知道他們要幹什麼了。
在以前的時候,設計所的人都是坐辦公室的,高高在上,大家寧可餓着肚子,也不會出來開闢菜地,而且,還會被說成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的。
小樓前面,就是空地,但是在以前,這塊空地,什麼也不能幹,只能是荒廢的。
研究所,是搞研究的,怎麼能幹別的?在那個特殊的時代裡,誰都不敢冒風險。
現在,國家終於改革開放了,可以允許個人單幹了,這塊空地,大概有三畝左右。開闢出來種菜,足夠所裡的食堂用了。
“大家幹得挺熱情啊。”秦風走了上去,說道:“我可以加入你們嗎?”
秦風也發現了自己的疏忽,兩天來研究所,五天在132廠試飛,自己這次是週六日來了,人家是不上班的啊,既然來了,閒着沒事,乾脆就跟着他們一起進行生產建設好了。
“歡迎,我叫馬海濤。”領頭的高個子小夥子說道。
“我叫秦風,以後和大家一起從事項目研究。”秦風說着,接過了對方遞來的一把鋤頭。
“往年的南泥灣,處處是荒山,沒呀人煙…”秦風拿着鐵鍬,和其他人一起翻地,同時在嘴裡就不由得哼了起來。
這一幕,和南泥灣是多麼的相似,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這也是軍隊的老傳統了。
“別老土了,風哥,來,大家聽話匣子。”聽着秦風哼起來了,繪圖員張利軍開口了,他是自來熟,秦風剛剛介紹自己的名字,他就喊起風哥來了。
他個頭中等,頭髮已經留了起來,從中間弄開一條縫,梳成了個風頭,戴着一幅眼鏡,和那些粗塑料鏡框不同,他的眼鏡,是金屬框的,一看就很高檔。
雖然也穿着同樣的軍裝樣式的制服,裡面的白襯衣卻是顯得乾淨整潔,一看就是個斯文人。
他的手裡,還拎着一個收音機,此時,他擰開收音機,放在地頭,調整了一下。
這個時代,收音機可是高檔貨,而且張利軍這手裡的還不是那種大塊頭的電子管收音機,是看起來更加小巧的半導體,裡面裝電池,隨身攜帶。
此時,他調整好了收音機,站起來,用手習慣性地撥弄了一下頭髮,再拄着自己的鐵鍬,話匣子裡面,一曲甜蜜的聲音傳了出來。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象花兒開在春風裡。
開在春風裡。
在哪裡在哪裡見過你;
你的笑容這樣熟悉;
我一時想不起。
啊!在夢裡。
夢裡,夢裡見過你。
甜蜜,笑得多甜蜜。
是你,是你,夢見的就是你…”
“鄧麗君新歌,真是甜死人了。”張利軍說着,還沉醉在裡面:“喂,你們不知道,這鄧麗君,笑起來,兩個酒窩,太漂亮了,那天去城裡,還看到有她的畫報呢,可惜,所裡不讓掛,我還真想掛到宿舍去。”
秦風無奈地搖搖頭,這現在啊,居然流行起來愛情歌曲了,真是奇怪,革命歌曲多好聽啊。
大夥兒聽着歌曲,突然遠處傳來了一個聲音:“喂,你們幹什麼呢?你們在我們13航校的地盤上幹嘛呢?”
隨着聲音,一個穿着中山裝,腳上踩着皮鞋的人,嘴裡叼着一支紅塔山,一邊喊,一邊走了過來。
他的身後,還跟着兩個年輕的小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