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節心如槁灰

雨還在下着。心還在碎着……每走一步,程筱雨都能聽見心碎的聲音如玻璃墜地般的淒厲。

原來這就是他們無法相守終老的原因,原來她的存在竟是楊輝死的代價。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她一定一定無論如何也不會留在楊輝身邊。早知道會面對今天的生離死別,她寧願在那一次的車禍中永不醒來,代替楊輝去償還今生的罪孽……

“楊輝,如果愛是痛,那麼讓我堅強地痛着。如果愛是等待,那麼讓我等待下一輩子的重逢。”

程筱雨絕望地望着飄雨的天空,追思着曾經的歲月中所有的片段。按捺不住心靈中蘊了許久的岩漿,一股悲傷從喉頭回旋而上,終化成眼角清清冷冷的淚滴隨着淅淅瀝瀝的雨兒紛飛天涯……

我該去哪兒?哪兒是我家?她一路昏昏沉沉地走着,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她覺得自己仿若一具行屍走肉般。只是,若心已麻木,爲何還會流淚?若痛已至極,爲何想起深烙靈魂的名字,仍會有如此致命的劇痛?

程筱雨捂着心房,停下了悲傷的腳步。感覺腳一點一點向上麻起來,麻到了小腿,麻到了腰,下肢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她慢慢的蹲下了身子……彷彿只有這樣,只有這樣把自己縮成一團才能減輕一點痛楚。

淚,在流,可溼的又何止是臉頰呢?

關采薇一直跟在她的身後,不敢上前打擾她。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安慰她。這樣的痛深入骨髓,豈是一句節哀隨便,一句好好活着纔是對楊輝最大的安慰……可以安撫?

她的淚也像她似的,拼命地往外流。

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程筱雨纔有力氣重新擡起頭來,纔有力氣重新站直了身體。

這,是哪裡?這不是夢裡的紫色湖泊麼?她一下子蒙了,使勁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沒錯,是夢裡那片美麗得像紫色水晶一樣的湖泊!濛濛的雨中它像蒙上了一層奶白色的面紗,飄渺而神秘……那楊輝呢?楊輝一定在這片湖面上。不行,我要去救他,我現在去救他應該還來得及!

程筱雨飛奔而下河堤。那湖中央,那艘小船,那個熟悉的身影,竟和夢裡一模一樣!

“楊輝!你等我!你等我!我來救你了!”她焦急的大喊着,腳步沿着湖水漫過的石階着急的跨越。湖水漫過了她的腳背。漫過了她的膝蓋。漫過了她的大腿……

“筱雨!程筱雨!!你給我站住!!”關采薇嚇得忘記了哭,忘記了心痛,跳着腳跑向了湖邊。

而恍惚中的程筱雨只是呆了呆:是誰在呼喚自己?好熟悉的聲音啊。唉,不管了,我得先救楊輝呀!她繼續往前走……往湖中心走……

“程筱雨!你給我回來!你一定要這樣執迷不悟嗎?你一定要這樣傷害自己嗎?你不是說這世上誰也不會是誰的誰嗎?那你這是要幹什麼?非要拿自己去陪葬纔算是愛嗎?”

“陪葬?!我沒有要去陪葬!我是去救楊輝啊!”

“楊輝死了!他死了!他已經回不來了!你不知道嗎?程筱雨,你醒醒好不好?拜託你醒醒!”

這些話像暮鼓晨鐘般在程筱雨的心上擴散再擴散,震盪得她整個人驚醒過來……她愕然地急轉回頭看向岸邊的關採威,她是那麼真實的站在那裡,凜着的臉上帶有無法掩飾的哀傷,那雙美麗的眼睛浸泡在淚水中,像走不出雲層的月亮。她再回頭看向湖中央,那裡碧藍如茵;那裡平靜無波,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

看着程筱雨恍如初醒的停下了腳步,關采薇三步並作兩步地飛奔下湖,拖着她就往岸邊拉。口中不停地碎碎念道:“筱雨,你不能做傻瓜做的事情,你死了,他也不會復生。你明不明白?再說了,他還沒有下土爲安呢!你走了,誰爲他料理身後事?可別指望我啊!我不會……”

關采薇的話象風掠過程筱雨的耳邊,沒有留下半點痕跡。她擡頭望天,天空一點一點的明朗起來,而她的心,卻再一點一點的陷入黑暗。絕望與蒼涼鋪天蓋地的襲來,黑暗成了她眼前唯一的色彩。

程筱雨慢慢地、慢慢的喪失了意志,像一滴脫離了容器的水,慢慢地融進了冰冷的湖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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