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旎要去香港的打算,幾乎讓知道這個消息的所有人手忙腳亂、思緒萬千。
這不,連最好的閨蜜——蔡曉叢她全家也驚動了。
“小施要去香港了。”蔡媽媽挨着丈夫的耳朵說。
“嗯。”蔡父看來只關心他手上報紙的內容。
“聽說是去打工!你說怪不,施懷璋這麼大的家業,女兒還去打工?”
“呵。”蔡父說。
“都說施懷璋疼女兒,我看不實!你想想,這老婆當年嫌貧愛富跟人跑了,留下的丫頭又會疼到哪去?不過香港工資倒蠻高,聽說一個月能掙萬把。”蔡媽媽說得瞪圓了眼。
“呵。”蔡父又說。
“噯!你有沒有在聽啊?”見他手不釋卷,她冒火了,一把奪了報紙,吼道:“你聽見沒有,我跟你說話呢!”
沒了重心點,蔡父只好擡頭了,“聽見了,聽見了,有什麼打算要說。”
蔡母一呶嘴,“你怎麼知道我有打算了。”說着,又像得寶似的竊笑。
“你是不是打算讓我們曉叢也跟去?”
“喲,老頭子,你什麼時候變機靈了,嘿嘿,告訴你我還真……”未等她興奮的說完。蔡父臉一沉,搶了話鋒,說:“不行!”
“不行?怎麼不行了,好歹我們女兒也是大學生,不比施家的丫頭差,再說了誰不想往高處飛?”
“你知道個屁!你以爲香港就一定是好地方了?不錯那兒是繁華了點,可一個女孩子連家門都不常出的,一下了要走這麼遠,你這當媽的也還放心?”
“我是捨不得,可只要孩子好,叫我做什麼都肯。現在那姓陸的不來攪和,難保以後都不來——”
“於是你乾脆就把女兒打發走?”
“什麼話!我想香港發達。年輕人一定也都不錯,我女兒這般漂亮,又這麼好性子,以後沒準呀——哎喲”蔡母自說自樂着,“到那時,我們也風光了,不是嗎?”
“你呀,你呀,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拿女兒一生的幸福在下賭注!”
“你這死腦筋!我想女兒衣食無憂難道也錯了?”
“可曉叢,她根本就沒……”
“沒什麼?沒小旎漂亮,還是沒小旎聰明瞭?女孩子只要漂亮、機靈,哪樣的男人不動心?想我年輕的時侯,哪個男人見了不多看一眼?幼蘭也比不上我,那個姓莊香港人的最先追的可是我。要不是我爸他死腦筋非把我嫁給你,哼,也不會輪到她。哼!她還真不要臉竟跟着姓莊的跑了,不曉得是她倒黴,還是施懷璋福氣,她跑了沒幾年,姓施的也發家了。話說‘有其母必有其女’好在除了家裡有錢,小旎就沒一樣比我們曉叢強。那個子都快比咱女兒矮半頭了。”
雖然,蔡父對她膚淺的觀念不於認同,卻也不於更正。幾十年來,他對妻子的偏執與刻薄一向能忍則忍,不能忍便躲。他小心翼翼的說;“小旎,這二年一直在外,比曉叢會照顧自已。”
蔡母對此倒不以爲然,她乾脆地說;“讓曉叢跟着她唄,她們不是最要好的朋友嗎?”
蔡父最後只得長嘆了口氣,他就不明白:女人之所以固執的原因。
施旎驚疑的聽着電話那頭蔡曉叢興奮的聲音,錯愕不已,“什麼、什麼?你媽讓你跟我一塊去香港?我沒聽錯吧!”
“是真的啦,她剛纔還讓我問你;你還有名額嗎?”
“開玩笑,你媽?我纔不信呢,她捨得?”
“是真的,你不信,我就把行李拿你家來了。”
蔡曉叢認真得叫施旎有了擔憂:“真的不是開玩笑?要瘋了,你去香港幹嘛。”
對方蠻不在乎的說:“你去幹嘛,我就去幹嘛了。”
施旎苦笑不已,如果說我去香港一半是因爲你——曉叢你會怎樣想。算了,有些東西捅破了對誰都是痛:“不要任性了,這可不是玩的。”
“長這麼大,我媽第一次肯讓我去這麼遠。當然不能錯過了。說真的,關久了,就想出去看看,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曉叢說得就好像在聞空氣一樣神往。
施旎嘆了口氣,“你媽算把你看透了,這下,她不用想法把子健難跑,你自已先投降了。”
“反正他也不見得真在乎我,刺激刺激他也好。”
不以爲然的口氣,施旎聽得刺耳不已:“還刺激?你就不怕人家傷心欲絕,一時想不開和人世saygoodye?”
“太誇張了吧,你看他不溫不火的樣子像嗎?讓他好好反省吧,不然就不知道我有多重要了.”完全一幅飽漢不知餓漢飢的神情。
施旎也沒心思勸阻了,話說回來,也不見誰把她自已勸阻了。
夏日的郊外一派生機盎然。
只有望着綠油油的田野,施旎才覺得舒暢了。青蛙在禾苗間愉快的叫喚,田埂上,黃黃、紫紫的小花靜默的守着。
施旎忍不住俯身摘了一朵放在掌心,清風卻如淘氣的玩童,總在人不經意間突然跑過來搗蛋。花兒輕巧的飄起,落到一旁了。她咿呀一聲,欲伸手去拾。有一隻手,已然拈住了它,就算不去擡頭,來人的輪廓早在她腦海浮現出全貌。
“可憐的小花,又得罪騎士公主了?”
這聲音曾是多麼叫人期待,而今也只剩下心灰了吧?是要微笑嗎,即使心在哭,“呵,是陸警官,有何指教了?”誇張的作個揖,你要笑就來吧。
果然俊雅的臉上滿是揶揄:“聽見有風一樣小的喚救聲就來了,怕有人亂摘幼小植物。”
“您老當真是耳聽四方、威風八面。連這個都管了,今日有幸落到你手裡,說吧,什麼懲罰?”習慣性的撅嘴。
如果這瞬間有第三個人地場,一定會疑惑陸子健濃郁劍眉下,有神的雙眸中,爲什麼施旎的臉是這般鮮豔奪目?癡癡的相望,是要擁人入懷嗎?小花已回到掌心,可有些情懷永遠也回不去了吧?
這麼多些日日夜夜,你過得還好?話在心頭徘徊,終也無法出口,一切都變了,不是嗎?
“這麼好就還我?哈,一定是有事求我了說吧,”施旎莞爾一笑,愁霧卻悄然蒙上心頭,想是猜出幾分了。
他卻嘆息,笑問:“怎麼你認爲我是來興師問罪的了?”
難道不是嗎?她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心的小花,心灰意懶。只是長久以來習慣於掩飾,對人對自都不算反常。
“以後,曉叢就要你多照顧了,你知道的,她一向嬌氣,又很單純。”
果不其然,在你眼中柔弱的永遠是她。
無聲嘆息,思忖萬千。
以至,他以爲她根本沒在聽,又重複地說:“強者當然要負責保護弱小,何況是哥們。”
壓抑自已的嘆息,只見她頭一擡,腮幫一鼓,開始爲好友打抱不平了:“你還真捨得讓她跑這麼遠?你竟真會這麼反應?”
“出去歷練歷練也好。”好淡的口氣。
“陸子健!難怪曉叢說你不夠重視她了,看你簡直冷漠。換住我,也會跑得遠遠地,好看看你到底是真有情還是無意了。至少也該好好氣氣你!”
她的忿侃讓對方變了臉色。
是誰,望眼欲穿卻終究冷麪如霜?他輕聲喃問:“那麼……那麼,你又爲了什麼,無聲息的離開二年後,突然又要去這麼遠的地方?該不會也想……氣氣人?”突如其來的覺悟叫人語無倫次,思緒萬千。
如星子般明亮的眼底,也會水霧瀰漫。可是她是多麼傲慢:“世界上哪還有人敢呢,不是說我是騎士?哪又有人這般倒黴!”
看着陸子健瞬間黯淡的目光,她始終堅韌。
“決定了,什麼時候走?”沒有什麼比現在更遠吧,低頭點一根菸,煙霧薰了眼,紅紅的。
“如果不出意外,是下星期。”決定了,再遠也沒現在遠。
“記得好好優待你的胃。”
“我的胃跟我是老對手了越優待,就越不聽話。”
沉默了許久,他輕聲說:“如果做得不開心,就回來吧—”
像是沒聽見,施旎把玩着手心的小花,一滴透明順着臉頰落在花瓣上,折射出夕陽餘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