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大師您保重
許七安在守門的僧人指引下,穿過前院,來到內院。
年輕僧人在院子裡停下來,雙手合十道:“恆遠師兄在此稍候片刻,我去通知淨塵師叔。”
許七安行佛禮迴應:“有勞師弟。”
望着年輕僧人進入某個房間,許七安回想着名單上的人物。
本次西域使團總人數二十一。
驛卒要爲使團安排房間,驛站的房間是分檔次的,輩分高的和尚自然住好的房間,不可能一個小沙彌住總統套房,而領隊的得道高僧住沒有窗戶的單人房。
因此驛卒對使團的人物地位,有着清晰的認識。
輩分最高的自然是本次使團的領袖“度厄大師”,不過修爲怎麼樣,驛卒就不知道了。
再往後有兩人,分別是“淨塵”和“淨思”,看法號,這兩位應該是師兄弟。
至於其他和尚,地位彷彿。
“一個叫‘京城’,一個叫‘近視’,這師兄弟的法號可真有意思。”
正想着,年輕僧人出來了,請許七安入內。
他隨着年輕僧人進房間,屋子裡燃着檀香,一位臉龐圓潤,耳垂肥厚的僧人盤坐在塌,微笑的望着房門。
這位和尚氣息內斂,看着與常人無異。
“淨塵師兄。”許七安雙手合十。
“恆遠師弟。”中年僧人回禮。
他旋即安排年輕僧人奉茶,等許七安喝了一口,才說道:“盤樹師兄剛剛回寺。”
他是想說,青龍寺的和尚這會兒也就剛得到使團入京的消息盤樹主持前腳剛回青龍寺,沒有特殊原因,不會讓寺裡的僧人過來叨嘮許七安一瞬間想到許多種可能,知道這是對方的試探。
對此,他早有腹稿,不緊不慢道:“貧僧早已離寺多年。”
淨塵和尚微笑道:“恆遠師弟所來何事?”
他的聲音彷彿有着奇異的魔力,讓許七安本能的抗拒說謊,只想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目的交代清楚。
五品律者?
許七安心裡一凜。
青龍寺的盤樹主持也是五品,這個境界的僧人,就像移動的“規矩”,他們會主動或無意識的影響身邊的人。
出家人不打誑語、禁女色、禁殺生等等律者曾經守過什麼戒,身邊的人也會不自覺的遵守。
許七安沒見過律者戰鬥,但以前去青龍寺查桑泊案時,特意看過佛門高手的資料。
律者的戰鬥力皆來源於“戒律”,有點像儒家的言出法隨,但沒有儒家那麼流氓。
通俗的解釋,儒家口嗨一句,這是可以實現的,雖說後遺症很大。
而佛門的律者受限極多,無法隨心所欲,只能口嗨一句:許七安,反向抽菸賽神仙。
除了許七安嘴巴會被燙出一個泡,基本沒有後遺症。
儒家的言出法隨是更改規則,而律者是讓人遵守規則,本質其實完全相反。
許七安雙手合十,唸誦佛號:“師兄與諸位同門抵京,是否爲了桑泊案中脫困的封印物?”
這話,就彷彿一塊巨石砸在湖裡。
淨塵眯了眯眼,表面不動聲色,反而微笑道:“盤樹師兄說的?”
盤樹僧人返回青龍寺前,度厄師叔三令五申,不得將封印物的存在外泄,包括青龍寺的和尚們。
淨塵大師給許七安下了個套。
許七安搖搖頭,嘆息道:“並非師父所說,實不相瞞,桑泊案,貧僧也算參與其中”
淨塵溫潤平和的眼神裡,彷彿有金色的神光閃過。
“貧僧有一位師弟,法號恆慧,我們師兄弟自幼一起長大,感情甚篤。一年多前,恆慧突然失蹤,還竊走了寺裡一件屏蔽氣息的法器,我多方調查,發現他疑似被一個牙子組織拐賣”
許七安露出了悵然傷感之色,似乎悲慟難耐,只能唸誦佛號來緩解情緒:“阿彌陀佛。”
淨塵正聽的入神,見恆遠師弟如此模樣,心裡一動:“此案背後,還有隱情?”
“不錯,恆慧師弟與一位女香客互生情愫,私定終身,因此竊走了青龍寺的法器,遠走高飛。”
淨塵眉頭一皺,閃過諸多疑惑,“縱使私奔,也不必竊走法器吧?”
許恆遠嘆息道:“那位女香客是譽王的嫡女,譽王是陛下的弟弟,堂堂親王。若沒有屏蔽氣息的法器,他們離不開京城地界。”
這淨塵大師一時語塞,找不出詞兒來。
隨後,許七安將兩個不諳世事的年輕男女如何被騙,如何被動捲入黨爭,又是如何死於非命,粗略的講述了一遍。
“阿彌陀佛!”
淨塵大師雙手合十,面露慈悲,唸誦佛號。
靜默幾秒,他說道:“可這事,又與桑泊案何干?”
問的好!許七安心裡一笑,面不改色道:“此案曲折離奇,遠沒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去年年末,皇室桑泊中的永鎮山河廟,忽然被爆炸摧毀,封印在桑泊底下的邪物出世。
“大奉皇帝震怒,責令三司嚴查,貧僧之所以捲入其中,是因爲那邪物寄生在了恆慧師弟體內。”
“什麼?!”
淨塵大師勃然變色,急切追問:“那邪物而今在何處?恆慧還沒死?大奉如何處理此事的,監正沒有出手嗎?或者,邪物已經被監正重新封印?”
他一連串問了許多,高僧的淡然氣度無存。
“淨塵師兄別急,且容我慢慢道來”
許七安把桑泊案和平陽郡主案深入淺出的剖析,把兩個案子的相關,背後牽扯的秘密,一五一十的告之淨塵和尚。
淨塵和尚許久沒有說話,似乎被環環相扣,錯綜複雜的案件給震驚到了。
這些內幕,縱使是盤樹主持也不知道,他只是西行而來,告之佛門桑泊封印物出世的消息。
師叔進宮面聖,瞭解案情始末,沒想到留守驛站的我卻率先知道了全過程淨塵和尚喟嘆道:
“此案確實曲折離奇,而能破解此案的人,更是厲害。恆遠師弟如何知曉的這般詳細?”
許七安知道,這是淨塵和尚必然會提出的疑惑。他絲毫不慌,強迫自己對抗“不說謊”的本能,回答道:
“此案雖是三司主辦,但真正查出桑泊案和平陽郡主案的,是打更人衙門的一位銀鑼,叫做許七安。貧僧與許大人相交莫逆,自身又因恆慧師弟捲入其中,這才知道的清清楚楚。”
銀鑼許七安淨塵和尚記下了這個名字,忙問道:“那位姓許的銀鑼是何人物,恆遠師弟,你且與我詳細說說。”
“唉!”
許恆遠沒有說話,而是長嘆一聲。
“師弟這是”
“貧僧想到此人,心裡感慨萬千。”
“哦?此言何意啊。”
許恆遠緩緩道:“師兄有所不知,許七安此人,乃貧僧這輩子見過,最驚才絕豔之人。在修行方面,他天縱之才,整個大奉能與他相提並論之人,罕見。
“在爲官方面,他堅決不拿百姓一針一線,以匡扶正義爲己任。
“在破案方面,大奉高手如雲,卻不及他一根指頭。
“在詩詞方面,他被譽爲大奉兩百年第一詩魁,據說教坊司花魁們愛他愛的死去活來,他卻置之不理。”
淨塵和尚驚呆了,沒想到京城竟有此等人物。
“世間當真有此等人物,不入我佛門,可惜了。”淨塵和尚眼裡有犀利的光閃過。
臥槽,牛逼吹大了,這孫子想“度”我入空門?那我要這鐵棒有何用?
許七安心裡警惕,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來了個圖窮匕見:“此番來找師兄,便是想問一問桑泊底下的邪物,究竟是什麼?
“貧僧知道此物與佛門有關,但想不明白爲何要鎮壓在大奉的桑泊?”
“這”淨塵和尚面露難色。
“師兄有何難言之隱?”許恆遠主動問道。
“此事乃佛門機密,師弟還是莫要再問了。”淨塵說道。
“呵!”
許恆遠冷笑道:“貧僧明白了,貧僧把西域本宗看成是自家人,沒想到本宗的師兄弟眼裡,貧僧只是外人。
“罷罷罷,是貧僧自作多情了。貧僧這就離開,西域佛門是西域佛門,青龍寺是青龍寺,不一樣的。”
說着,他起身邊走。
“站住!”
淨塵喝止,面帶慍怒:“你我皆是佛門弟子,供奉佛陀,乃是一家人。師弟剛纔那番話,實乃誅心之言,以後莫要再說。”
有戲許恆遠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冷哼一聲。
這一聲他用上了佛門獅子吼,讓哼聲在房內迴盪。
武僧的脾氣一直都是這般暴躁淨塵心裡嘆口氣,招呼道:“師弟請坐,我便與你說些我知道的。”
青龍寺是西域佛門在大奉僅存的火種,如果西域佛門還想繼續中原傳教,青龍寺是不可取代的力量。
在這樣的背景下,西域佛門很重視與青龍寺的“一家人”關係,任何嫌隙和裂縫都是要杜絕和規避的。
“那邪物確實與我們佛門有關,聽度厄師叔說,那是一位佛門叛徒。”
“佛門叛徒?”
果然和我預料的不錯,神殊和尚是佛門中人,卻被佛門親自封印,不是叛徒是什麼?
“是哪位叛徒。”許恆遠問道。
“這就不知了,”淨塵和尚搖頭,“要不怎麼說是佛門機密,其中內幕,縱使是貧僧也不得而知。”
好想用望氣術看看他有沒有說謊是神殊,那叛徒的法號叫神殊許恆遠又問道:
“爲什麼是封印,而不是超度了他。”
佛門雖然講究慈悲,但對一個門派叛徒,不至於心慈手軟吧?
“盤樹主持將消息傳回西域後,羅漢和菩薩們對此非常重視,以雷音相互通知。這般鄭重姿態,除了二十年前的山海關戰役,再也沒有了。”淨塵和尚沉吟道:
“一路東來,我曾聽度厄師叔說過,那魔僧是殺不死的。”
殺不死的?!
這段話蘊含的信息量極大,讓許七安不得不暫停追問,細細思索。
也就是說,神殊和尚被封印在桑泊,不是因爲佛門心慈手軟,而是殺不死他。
神殊和尚曾經說過,他僥倖踏入了“不死不滅”的最高境界。
但是不要忘了,佛門是有佛陀這位超越品級的存在,連佛陀都殺不死神殊和尚?!
“我的天,神殊和尚比我想象的更恐怖,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許七安心裡嘀咕。
一拳一個老監正麼?
“我明白了,原來是殺不死,難怪要分屍封印。”許七安沉聲道。
“但爲何選在桑泊呢?”他再次提出疑問。
這樣一位可怕的叛徒,堪稱心腹大患,選擇封印在盟友大奉的地界,肯定是有逼不得已的原因。
否則封印在眼皮子底下,不是更穩妥麼。
“這個問題,貧僧也想知道,也曾在路上問過度厄師叔。師叔告訴我,這源於五百年前與大奉那位武宗皇帝的一個約定。”淨塵說道。
五百年前的約定那一年佛門在大奉四處傳教,佛寺宛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這背後果然還有隱情啊可是,五百年前的大部分資料都被銷燬、修改、隱秘。
根本沒法查啊。
又聊了幾句,許七安確定套不出其他信息,便起身告辭了。
淨塵和尚親自送他離開,剛出房間,就見一個眉目清秀的和尚沿着廊道走來。
“師兄!”俊秀和尚雙手合十。
淨塵回了一禮,介紹道:“這位是青龍寺的恆遠師弟,你喚他一聲師兄。”
接着,給許恆遠介紹道:“這是淨思師弟。”
‘近視’這麼年輕?許恆遠有些意外。
“恆遠師兄。”俊秀和尚施禮。
許七安回了一禮,然後朝淨塵說道:“師兄不必送了。”
目送許七安的背影離開,淨思許久沒有收回視線。
“師弟怎麼了。”淨塵問道。
“不知爲何,總覺得他有一種令人親近的力量。”淨思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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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七安離開驛站,沿着大街疾走。
“雖然依舊不知神殊和尚的身份,但至少確定了幾件事:一,他是佛門叛徒,證據確鑿。二,他的修爲比我預料的要更高,高到連佛陀都殺不死他,雖然沒有證據證明佛陀出手我先這麼假設吧。
“第三,我只負責幫他查身份,找記憶,他與佛門的恩怨,打死也不參與,除非我成了武神,但這是不可能的事。
“第四,這個大粗腿我一定要抱住,瘋狂榨取好處。
“第五,神殊和尚的存在不能告訴任何人,魏淵也不行,這事兒太大了。
“第六,趁着天色還早,勾欄聽曲。”
突然,許七安看見前方的人羣裡,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位魁梧高大的和尚,下巴有着一圈青黑色,似乎剛刮過鬍子。
寬鬆的僧袍穿在他身上,似乎剛剛合身,藏住了裡面蘊藏的肌肉。
“臥槽,恆遠!!”
許七安心裡一萬頭草尼馬飛奔而過。
恆遠大師也看見了他,驚喜的同時,又爲許七安的打扮感到驚訝。
“許大人,何故如此穿着?”
“行爲藝術”許七安板着臉。
“?”
“大師是要去三楊驛站嗎。”
“本宗同門來了,貧僧理當去見見。”
“能,能不見嗎?”許七安控制着不讓嘴角抽搐。
“爲何?”恆遠表示不解。
因爲你可能會被暴揍一頓許七安乾笑着搖頭。
恆遠看了他幾眼,頷首道:“我剛從許府吃完齋飯過來。”
啊?你去我家做什麼哦,是去恭賀二郎中會元,二郎沒把你趕出來?
許七安忽然升起了強烈的愧疚,感覺自己坑完小老弟,又坑敦厚質樸的恆遠大師,簡直不是人。
他發誓以後要做個好人。
“大師”
許七安從懷裡取出一張十兩面值的銀票,誠懇的塞到恆遠和尚手中:“這是我給養生堂老人和孩子的心意。”
如果是給自己的,恆遠不會要,但這些錢是心地善良的許大人幫助鰥寡孤獨的,恆遠大師不會拒絕。
“阿彌陀佛,許大人真是大善人。”恆遠由衷敬佩。
“應該的,應該的”
許七安揮手告別,往前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喊道:“大師!”
恆遠頓足,回身道:“許大人還有事?”
“保重!”
許七安找了個僻靜的巷子,換回打更人差服,輕車熟路的進入一家勾欄。
“客官,需要住店還是打尖?”青衣小廝迎上來。
“把你們這裡最漂亮的姑娘喊過來,給大爺揉揉肩。”許七安徑直上了二樓。
二樓包間屬於vip貴賓包廂,有頭有臉的人都是在二樓看戲聽曲。
那一邊,恆遠大師來到了驛站門口。
守門的兩位僧人面面相覷,心說咱佛門在大奉如此昌盛了嗎。
“這位師兄在何處修行?”
心裡懷着疑惑,守門僧人攔住了恆遠。
恆遠大師雙手合十,“貧僧青龍寺恆遠,得知本宗同門抵京,特來拜見。”
說完,他敏銳的察覺到兩位僧人瞪大眼睛,一副見鬼了的模樣。
“有什麼問題?”恆遠疑惑道。
“呵呵,沒什麼問題。師兄在此稍後,我去通傳。”守門的僧人,深深的看他一眼,轉身入內。
俄頃,他面無表情的出來,道:“裡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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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七安做完了才能做小母馬,大家穩住。
以上是運營官讓我通知大家的,其實我本人吧能不能做別的女配角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