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衆的眼中,這位史上最年輕的教皇不是一個喜歡拋頭露面的人。甚至於他在坐上了那個象徵着權利的寶座之後,都沒有召開過幾次教廷內部的大型會議,處理各項事宜也只是窩在聖城的某處小建築裡,讓帝國各大教區的教宗們掌管各自的地盤,總之,就是那麼安安靜靜,默默無聞。
他唯一做過比較令人深刻的事情,可能就是宣佈了聖光神殿的自治,而這種將教廷根基分離出去的事情,竟然能夠無比平靜的實施,真的是令人驚訝,更令人驚訝的是,這一切在發生之後,竟然沒有掀起什麼血雨腥風,更沒有讓帝國民衆產生任何信仰上的抉擇,似乎這位年輕的教皇絲毫不在意信徒們背離教廷而去。
原本,所有人都以爲,這位教皇大人會繼續這樣默默無聞的存在下去,教廷的勢力會漸漸衰弱,直到多年後,另一位聖子憑空出現,接替了他的位子,而這位教皇會順勢退位,成爲了歷史上最不被人記起的某位過客,當然了,也可能有不少人會在背地裡議論,他的無爲是教廷信徒的最大原因,他將聖光神殿分離出去,是教廷衰落的開始。
好吧,如果真的是這樣,在歷史上留下罵名,那還不如繼續默默無聞下去的好。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就在人類與惡魔的最終戰役打響之後,這位教皇大人曾經所做的種種事蹟開始漸漸的浮現在人們眼前。
原來,多年前那場關於野生惡魔掌控實驗的推行,是他發起的?
原來,給帝國的新舊能源交替,是爲了讓前線的士兵們踏上前往地獄之門的征途?
原來,他願意分割聖光神殿的目的,竟是想讓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僕們加入遠征隊伍,去鋪設能夠抵禦惡魔的聖光?!
原來,他做出的種種行徑,都是爲了讓人類擺脫這場持續了幾個世紀的漫長戰爭!
一時之間,帝國民衆似乎都有些茫然,這位年輕的教皇放棄了千萬聖光信徒的敬仰,將原本牢牢握在手裡的契約者變成了隨時可以製造出來的普通戰力,他捨棄了擁有的一切,甚至不惜讓教廷走入沒落,爲的竟然是能讓人類步入更美好的未來。
沒有人知道這些事情都是從什麼渠道流露出來的,但是這種突如其來的真相讓人們不得不開始思考,一個手握無上權利的人,到底應該爲這個世界做些什麼,當一篇篇關於年輕教皇的事蹟被挖掘出來,當他少有的被拍到一些照片,不算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聖城的教堂邊緣,望着遠處的某個方向,臉上那略顯疲憊的笑容,當他與但丁大人親密的握手,老人輕輕拍着晚輩的肩膀,似乎是某種信任,寄託,傳承。
當這一切漸漸的暴露於人們眼前之時,這位新一代的教廷掌控者,似乎莫名的開始給予了人們莫大的安全感。
是啊,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人願意捨棄自己的一切,只爲將人類帶向更加美好的未來呢?
於是,帝國境內漸漸地出現了一些呼聲,莫里亞蒂先生也漸漸的有了一些擁護者,甚至於有的人傳出了一些小道消息,說本屆聖戀之日後,聖女與聖子其實並沒有完成婚禮,現如今的教皇大人依舊是單身一人。
這條消息,似乎在帝國上層圈子裡引起了不小的振動,女人不論多少歲數,總是會有些甜蜜的幻想,就如同過去聖戀之日前後總會爆發的少女思春病症似的,那些貴族家的美麗少女背地裡開始討論起,如果聖子還未婚配,那豈不是自己也會有些機會?
時間能洗平大多數傷痛,這句話聽起來似乎就是一些無法根除傷痛之人,說給自己聽得自欺欺人般的洗腦句子。
只有再也無力與傷痛抗爭之人,纔會將幸福交給時間。
同理,‘我從未懼怕黑暗,只要我從未見過光明’這種話,聽到耳朵裡就有一種傷感無助到了極點的大悲哀。
而在那血色陽光之下,人類最後的都市之中,所有人都秉承着這句無盡悲傷的句子,他們不是不想逃離那如地獄般沒有希望的生活,只是沒有任何努力的方向。
所以,人們就只能這樣生於絕望,死於絕望,甚至倖存者政府曾經提議過,要不要將曾經記錄過的世界資料全部焚燬,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湛藍的天空,也不會有人知道四季變換,綠樹成蔭,只要沒有希望,就不會絕望。
這種極端的自我欺騙也許真的能讓這個世界的人類更加的幸福一些,但是也不知道爲什麼,長久以來,那些記載着過去事物的文獻依舊留存在各個街區的博物館裡。
也許,人類就是有這麼一種倔強的種族氣質,就算於絕境之中,就算找不到任何希望,也不願意放棄未來的那一點星星之火。
萬一有一天,真的有神降臨於世間,將曾經的美好再次灑遍這顆荒蕪的星球呢。
公元2749年秋,一切就如幾個世紀以來,無雪,無雨,無日升日落,灼熱的空氣拂過人的皮膚,帶走那分泌出汗腺的一點點溼潤。
但是在一處廣場上,女孩的笑容卻格外的甜蜜。
生物與生俱來對於愛情的追求不會被永無變化的天空所剝奪,梅麗莎依舊坐在輪椅上,一名不算英俊,但是笑容中帶着某種憨厚可愛的男人手中捧着一束花,臉色微紅。
“所以,快點接過去,好多人都看着呢。”男子穿的還算正式,也許是這輩子從來沒有這樣跪在地上朝着一名女孩子獻媚,他尷尬的看着不遠處幾位路過行人臉上的姨母笑,小聲的提醒道。倒是梅麗莎很享受這種情形,她又看了男子幾秒鐘,這纔將花接過手裡。
“好吧,看在你這麼誠心的份上,勉強就同意了。”
說着,臉上的笑意再也忍不住綻放出來。
一個小胖子從旁邊的草叢裡鑽了出來,手裡拿着那種一拉就會噴出綵帶的玩具,歡快的圍着這對男女跑起來,這個孩子叫小米勒,是梅麗莎的弟弟,去年剛剛做過輻射剝離手術,得益於年紀小,所以恢復起來格外的快。
只是一束花,一些笨拙的誓言,一次簡單到了極點的求婚就這樣圓滿落幕了,而幸福這種情感,真的是能夠通過視覺傳染的。
就在遠處的一條長椅上,一對男女注視着這一幕,沉默不言。
男人頭髮凌亂,不修邊幅,帽檐拉得很低,只留下了陰影下那忽明忽暗的半截香菸。
旁邊的女子帶着墨鏡,遮住大半張臉,但是隻看漏出來的一些部位,以及那怎麼遮掩也無濟於事的絕好身材,不難想象,墨鏡摘下之後絕對能吸引每一個路人的視線。
“那家老米勒偵探社現在生意不錯,向梅麗莎求婚的那個男人是名會計,小米勒的手術也很成功,他的救助基金將一直維持到他18歲。”
女子靠在椅背上,絲毫不在意乾燥的風颳過臉上細膩的皮膚,無比耐心的朝着身旁的男子解釋道。
男子點了點頭,帽檐下的光點愈發明亮。
看似只是一段很平常的相遇,兩人坐在椅子上隨便的聊上幾句,但其實,就在廣場周圍的建築裡,不少於30把狙擊槍正在瞄準着那個男人,更遠處,城區護衛隊隨時準備衝入廣場,甚至在幾公里以外的地下軍事駐守基地裡,飛機大炮全部整裝待發。
“你應該知道,爲了能讓你自由的在這座城市裡行走,我花費了多少心思,伱總不能一直以這種沉默的態度面對我。”
“呵,得了吧。”夏洛克笑了笑:“你們的政府很清楚我鬧起來會給這座城市帶來多大的亂子,現在我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裡看風景,你們心裡都偷着樂呢吧。”
莉莉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面對這個再一次從時空裂縫裡鑽出來的人,她的思緒重新回到了兩年前的那段時光,不過有些不同的是,當年的他們是赤裸裸的敵人,而現在,這傢伙雖然依舊在衆多火力監控之下,但是起碼兩個人能夠看似安靜的聊點什麼。
“所以,你說的合作,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是都說過了麼,我願意幫你們把丟失的人造太陽控制檯給弄回來。”
莉莉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身爲倖存者政府科研技術的高層人物,她當然知道,那座控制檯與曾經的那位研發了時空裂縫的老人有些無比緊密的聯繫,其中還保留着關於完善時空裂縫的所有構想,如果真的把那東西搞回來,說不定時空裂縫的弊端真的能夠被清除。
不過想到了面前男人開出的條件,她又不得不面露難色。
“可是,你要我們給你抓三千萬只變異生物,就算不論大小,但這是不是有點太天方夜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