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惡魔,是衝着南丁格爾小姐來的!
這是一個沒有任何思維邏輯的推論,但是華生就是無比的確信這一點。
可是爲什麼?
他沒有時間去思考,因爲第一隻張牙舞爪的惡魔已經朝着自己的方向,或者說,自己身後的南丁格爾小姐撲來。
他的左手裡一把手術刀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以一種極爲柔和快速的方式刺進了那隻惡魔勉強能稱之爲‘腦袋’的位置,同時,一把看起來並不起眼的槍頂着對方的眼球,砰的一下。
那口徑極小的手槍,以及根本不算巨大的爆鳴聲之中,惡魔竟然像是被一顆實心炮彈砸中了一般,直接倒飛出去,在半空中,整個身體就變得四分五裂。
但與密密麻麻的魔羣相比起來,炸碎一隻惡魔,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只聽“噗”的一聲.
一隻惡魔的利爪在拍向少女的半路上,被一名士兵用身體擋住,頓時肩頭鮮血狂飆,重重地摔倒在地,但是那名士兵哼都沒有哼一聲,反手一梭子子彈就招呼了過去,卻被另一隻惡魔從側方襲擊,整個身子被貫穿,並且拖下了運輸車。
頃刻,這名士兵就被後方的魔羣吞噬
華生已經忘記了這名士兵是誰,但是就在兩個小時之前,那人還是一個腸穿肚爛,等待死亡的傷員。
是南丁格爾小姐將他治癒。
所以,這算是報答麼?還是對於少女的崇拜,亦或是帝國將士對於醫療工作者的優先保護條例?
無關緊要了,在一聲巨大的爆炸聲裡,那位士兵拉開了身上的高爆炸彈,在魔羣中掀起一陣血雨。
車隊還在朝前瘋狂行駛着,漫天的槍炮迸濺出無數的碎肉和鐵屑,像寒冬中的花朵到處散開,華生的身體橫在少女身前,腳下的車輛就像是一艘小舟在巨浪之間瘋狂顛簸,面對幾乎無法估計數量的魔潮,他只能不斷的扣動着手中那把槍的扳機,
咆哮與淒厲的彈雨聲中,他甚至聽不清其他士兵在說些什麼,餘光在某一時刻,看到了幾具血肉模糊的身體被撕碎,但是他卻連轉頭去看一下的時間都沒有。
後方那驚天動地的雪崩勢頭漸漸的消減,華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這樣期盼這次雪崩的聲勢還能再大一些,因爲隨着時間的推移,周遭的惡魔數量已經達到了一個無比可怕的程度。
同時,他也十分不情願的想到了一個讓人更加絕望的可能性。
那就是.夏洛克那個混蛋,似乎已經被淹沒於雪海之中了。
不然就眼前這個情況,他早就應該跳出來,然後在所有人面前,再次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來。
是啊,他應該是已經死了。
原來在大自然的憤怒之中,就算是夏洛克這種人,也渺小的不堪一擊啊。
華生髮現,自己似乎沒有感覺到那種朋友死去後應有的悲愴,但是自己的思維裡也漸漸的萌生了燥熱,煩悶,憤怒等等的情緒。
他的雙眼越眯越緊,閉着的嘴角里散出了一些白白的呼吸熱氣,身旁的一名戰士被惡魔撞到,滾落了下去,轉眼就不見了蹤影,華生同樣沒有對一個生命的消逝而感到惋惜,他現在似乎無比的憤怒,又格外的平靜。
橫移幾步,他來到了已經無人掌控的機槍後方,拽起一條彈藥鏈,插入了自己手中的那把槍的側方,然後另一隻手握住轉輪機槍的一側扶手,並且按下了開火鍵。
很難想象,一把左輪手槍是怎麼和機槍的彈藥鏈條組合在一起的,更加難以想象,平時需要一個無比強壯的人,雙手持握才能勉強保持平衡的轉輪機槍,是怎麼被這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男子一個手就掰起來,並且還能抵抗那恐怖的後坐力,隨意調整方向。
總之,這一刻,華生就像是一個人形蒸汽裝甲一樣,雙手握着兩把轉速可怕的機槍,向着周圍瘋狂的傾吐着彈藥,雪原之上,魔羣之中,密集的嗡響帶出一蓬蓬豔麗的火苗,如天幕之上的星辰匯聚成殘聯的火舌,撕裂了周遭的寒冷空氣,帶着焦灼與死亡的味道,轟向了所有撲過來的惡魔。
無數的肉體被撕裂,炸開大片大片的鮮紅,如果其他車子上的人還有空震驚,他們必定會驚訝的意識到,原來這名醫生在戰鬥之中,竟也能強悍到如此的地步。
但是,就如同火山爆發,山脈雪崩之下的人們一樣,再怎麼強大的人,也終究是有極限的。
就算是有的人真的能用兩把機槍將每一隻撲過來的惡魔撕成碎肉,但是,子彈也終究不是無窮無盡的。
所以,就在這一瞬間,那彈藥的轟鳴聲猛地戛然而止!
“咔!”的一聲。
華生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驟然停滯了一瞬,手中那令一般人骨頭都會震的脫臼的可怕後坐力一下子消失了。
嘶吼的魔羣再也沒有任何辦法能夠阻擋,黑壓壓的一大片淹沒了他所稱作的運輸車。
然後繼續蔓延,不停的蔓延,直到所有幸存的車隊全部被吞噬殆盡,只剩下一片密密麻麻篡動的輪廓。
致命的冰冷,恐怖的壓力,沒有聲音,沒有光線,沒有空氣,甚至在這種環境之中,時間的概念也將被混淆。
當然了,如果有人能在這種環境之下還活着的話。
距離那束光從天而降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雪山頂端的那個大洞在嚴寒以及熔岩的凝固之下,只噴發了十幾分鐘左右的時間,就重新陷入了寂靜,熔岩從山巔蔓延而下,猩紅色的熱流與南極大陸之上的低溫進行了一次熱力學層面的較量,最終,殘留下了一片漆黑的堅硬巖渣。山脈之下,一切顯得都是那樣的寂靜,積雪在一千兩百多米的高度落差之下,彰顯了恐怖到了極點的摧毀能力,但是當滑坡所帶來的的勢頭傾瀉乾淨之後,卻形成了一望無際的平整湖面。如鏡子般,連接着那灰色的岩層斷面,如果視線繼續向上攀升,便能看到從白,到灰,再到漆黑一片,直達山巔後,在向上便是夜幕星辰,一段寂靜的顏色遞進之後,又變成了星星點點的璀璨幕布,美的讓人心尖發顫。
突然的.這副美景被打破了。
一個小小的突起,在平整的雪面上突兀的出現了,然後,一雙手掙破了雪層,伸了出來。
那應該不是一雙人類的手,因爲它有着如暴露的鮮紅肌肉般的表皮,以及白色的外置骨骼,體積也比正常人的手大上了好幾倍有餘。
只見這隻手撐着雪面,拼命的掙扎,晃動,挖掘過了差不多20多分鐘,一隻三階段的大型惡魔,終於爬了出來。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爬出來的,在千萬噸的雪層掩埋之下,就算是這隻惡魔擁有極其恐怖的力量,他也不應該能從那百米深的積雪中鑽出來纔對。
而更加讓人深思的是,這可是一隻契約惡魔啊他應該沒有自己獨立的思維,所以,難道他的主人也活着?
沒有人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所以也不會有人去想這些問題,更加不會有人震驚的看到,這隻惡魔在爬出了雪層之後,一秒鐘都沒有停歇,立刻朝着某個方向跑去,剛跑出幾步,它就發現由於雪層的上表面十分的鬆軟,導致了奔跑會導致雙腳陷入其中,所以這隻惡魔竟然匍匐了下去,開始用一種類似於爬行,或者游泳的姿勢,加大了自己的接觸面積,然後快速的朝前行進。
足足這麼前進了一個小時,它才終於停了下來,看起來,是到達了自己的目的地。
但是這裡什麼都沒有,周圍也沒有任何的參照物,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它是怎麼來確定自己的方位,以及自己要達到的地點的?
當然,已然沒有人會思考這種問題,反正,這隻惡魔跪在雪層之上,開始用雙手挖掘身下的積雪。
它挖的很快,巨大的雙手以及巨大的力量,讓它就像是一個人形挖掘機似的。
然而,這雪太深了,深到它挖的再快,挖到自己的身體已經陷入進了挖出的坑洞之中,似乎也剛剛只是一個開始,但是他就這樣挖着,甚至爲了運輸更深處的雪,它竟然還每隔幾米,就做一個階梯斷層,就好想是那些經驗豐富的登山者一樣。
一個小時過去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十個小時過去了.
最開始挖開的那個小坑洞,已經擴展成了一個見方二十米左右的空間,往下望去,螺旋階梯形態的凍雪斷層一直向下延伸了近百米。
終於在這個如礦井一般的深洞之中,突然的爆發出了一陣惡魔特有的嘶吼聲。
人與人之間的情感都無法共通,更別提人與惡魔之間的了,但是就在這一聲嘶吼之中,明顯能感覺到一股子興奮和激動。
幾分鐘之後,一輛裝甲車被扛了出來。
這輛車在巨大冰棱的撞擊之下,早就已經看不出完整的形狀,但是很奇妙的是,那本該完全被壓扁的車廂卻依然飽滿。
深紅將這個體積壓縮了整整三分之二的車子放到地上,然後雙手扣着那些被壓扁的鋼鐵車身,一層一層的撕開,吱嘎——吱嘎——鋒利的斷面與外骨骼產生劇烈的摩擦,發出一聲聲刺耳的尖鳴,有的尖銳細長的鋼刺插入骨骼沒有包裹住的縫隙裡,有的割破了肌肉,帶出大片大片的鮮血,將潔白的雪面染得通紅,但是深紅的動作沒有一丁點的遲疑,依舊這樣掀開,撕扯,直到最後,接近那最深處的車廂時,才變得小心翼翼。
當然不是怕再弄傷自己,而是怕傷到裡面的人。
咔~
一聲脆響。
隨着一層鐵板被刺破掀開,一瞬間的落空感隨之而來,下方的空間也終於出現在了夜幕之下。
一些鋼管橫七豎八的散落於那直徑不到一米的狹小空間之中,有的是輸送蒸汽的管道,有的是拆卸下來的運輸車內部橫樑,甚至還有幾把被壓彎的長槍。
因爲剛纔的搬動,這些東西全部凌亂的散落着,但是如果它們全都保持原位,就能驚訝的發現,這些東西全部都支撐在一個個無比微妙的點位上,將整個車廂內部的受力面支撐出了一個接近於圓形的構造。
如果這是一個人類通過自我的觀察和計算所得到的位置,那很難想象,這個人的空間構築能力和視覺分析能力到底強大到了什麼程度,而如果,這種構造是爲了抵擋雪崩時所帶來的的壓力,那麼,從被積雪吞沒,到整個車廂被壓扁的這幾秒鐘裡,就能完成如此複雜且精準的操作,那麼這個人簡直就像是創造了一個奇蹟一般。
而在這個空間裡,夏洛克閉着眼睛,蜷縮着,沉沉睡着
這個空間不大,擁有的氧氣也絕對不多。
一個人不帶氧氣瓶,在水下最多能呆多久?
十分鐘?亦或是半個小時?
總之,夏洛克已經強行的將自己的生命體徵降低到最低,進入了一種類似於冬眠的狀態之下,身體裡的所有臟器進入低消耗狀態,可在這麼小的空間裡,經過近24個小時的封閉,他依舊陷入了昏迷之中。
好在,這具身體重新感覺到了空氣的這一刻,昏迷中男子的肺部開始擴張,下意識的貪婪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氣,他的心跳開始漸漸的加速,血液攜帶者氧氣灌注於那些同樣陷入了沉睡之中的臟器,他的體溫一點點的回升。
感知到了這一幕之後,深紅似乎鬆了口氣。
不過緊接着,它明顯想到了什麼,不由一慌,繼而就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樣,四下望了望.
當然,在這種環境之下,是沒有人能看到這一幕。
但.自己的主人終究是被自己救出來了啊。
他都陷入昏迷之中了,那麼按理說,自己是不可能有所行動的纔對。
哎,這可怎麼辦?
等他醒過來之後,怎麼解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