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來曾侍郎這一路軍,一定是個先勝後敗的局面。”
張震的忽然讓李鴻章一下站了起來,隨即發現自己失態,又慢慢地坐下,有些不太好意思:“這個,不知撫臺大人爲何如此認爲?”
爲何如此認爲?難道老子還告訴你因爲這次失敗曾國藩想要跳水自盡不成?還好張震以前研究過曾國藩的這次失敗,心中又早有計較,存心要把一些事情提前告訴李鴻章,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說道:
“少荃先生請看,湘江往北而流,往靖港那個方向流,到得中午的時候,必然刮的南風,船就走得快了。順流又順風,要是去旅行,這樣不錯,但是要去作戰,就有問題。
長毛在湘江兩岸紮了營盤,設了炮臺,湘軍戰船如果急攻,就免不了直接衝着人家的炮臺去,控都控制不住。咱們的那些戰船要讓它在江中急停是很難的。
咱們的那些戰船說句實話和洋夷的很本無法相提並論,對付咱們的戰船,無非兩種辦法,遠攻用炮,近攻用火,兩種方法得逞則曾侍郎必敗無疑!
我料長毛必然已經有所準備,一旦曾帥水軍到達,則先以兩面炮臺轟擊,而後趁着湘軍水師大亂之時,再以大量小船襲擊曾帥若是幸運,則或可保全一半戰船,若是不幸,嘿嘿,只怕不免落個全軍覆滅下場......”
李鴻章勃然色變,就連聲音也變得有些顫抖起來:“水師既然失敗,那恩師還有步兵可用!”
哈哈大笑幾聲,張震不再說話。
老子能把曾國藩水師爲什麼會失敗的原因告訴你,那是因爲就算你去告訴了曾國藩,以湘軍水師的能力,以及所處地理位置,就算提前知道了,也沒有辦法和太平天國水師抗衡。
老子要是再把湘軍和團練混編一起,造成戰鬥力急劇下降,曾國藩又莫名其妙用了“詐敗計”這樣根本不適合當時戰場的計謀,這才造成了曾國藩慘敗的原因告訴你,讓你去提前通知曾國藩早做準備,避免失敗,那老子才真是個白癡了。
李鴻章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明白了張震爲什麼閉口不再往下說的原因。湘軍是湘軍,張震的淮軍是淮軍,沒理由一個淮軍的統帥,卻讓湘軍的統帥去立下大功。
只是張震這麼侃侃道來,加上張震之前百戰百勝的威名,李鴻章心裡已經對張震對湘軍失敗判斷信了九分,自言自語在那說道:
“既然如此的話,那還是當早些通知曾帥避免失敗的好......”
“少荃先生可要想好了再去啊,曾帥謀略過人,湘軍新練英勇善戰,可咱們的淮軍也不差啊。”
忽然,張震不陰不陽地說了幾句。
李鴻章在那怔了一會,立刻明白了張震話裡意思。
湘軍是湘軍,淮軍是淮軍,自己雖然是曾國藩的弟子,但說到底還是淮人。
張震這是擺明了在那告訴自己,“咱們的淮軍也不差啊”,那就是在那提醒着自己,立場需得站在淮軍這裡。
雖然大家都是淮人,但說到底了人家和自己非親非故,卻把湘軍爲什麼會失敗的原因告訴了自己,其實是在那試探自己,要麼就是湘軍,要麼就是淮軍。
“少荃兄啊,其實本撫有些話不得不對你說啊。”不知不覺之間,張震就連稱呼也都悄悄地換了:
“聖上和朝廷對曾帥,還是有一些不滿之處的。”
這話卻是李鴻章第一次聽到,不禁大吃一驚。
張震笑了一下,不緊不慢說道:
“自從髮匪西侵以來,朝廷屢飭曾國藩率湘軍赴援。曾國藩以戰船尚未辦齊、在廣東購置的一千餘門火炮尚未解到爲由,遲不應命。當西侵髮匪再次溯江而上,進軍武漢之時,朝廷又催促曾國藩率湘軍出湖南,迅抵武漢,以阻遏太平軍的攻勢。曾國藩隨即復奏,堅持必俟粵炮解到方可起程,還是拒不應命啊!”
“這,這是從何而說的啊!”李鴻章面色變得煞白,說話也有一些哆嗦:“撫臺,雖然的確是有這樣的事情,但,但恩師下面還有話啊!”
“先掃清湖北江面方可援皖,必力保武昌上游方可進戰。”
張震冷冷地笑了幾聲,順口把曾國藩下面的話說了出來:“可是若是朝廷裡有些人還是別有用心,這後面的話說不說可是大有影響的啊......”
李鴻章開始沉默下來,這些話當真一點不假。
說你忠你就忠,說你有反骨就有反骨,一張嘴生在人的臉上,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朝廷裡的人既然決定這麼做了,只怕日後會爲曾國藩埋下天大隱患。
現在各地戰亂不休,朝廷正當用人之時,即便對曾國藩有所不滿也會暫時隱忍不發,可是到了以後又會怎樣?
早早晚晚都有那麼一天,這個隱患一定會爆發的。
李鴻章沉思的樣子,全部都落到了張震眼裡,不錯,李鴻章是個能臣,但一樣是個有着極大野心的人,曾國藩對李鴻章就有一段非常到位的評語:
“俞蔭甫一心一意要做學問,李鴻章一心一意把官做大。”
一個一門心思要做大官的人,一定會知道做出什麼樣的取捨。只是即便日後李鴻章真的能爲自己所用的話,如何用好李鴻章此人也有天大的學問在裡面。
這人的確是個能臣,也能給予自己天大幫助,可是一旦要是用不好的話,反而會帶給自己莫大的傷害。
“撫臺,李鴻章終究還是淮人,心裡也是向着家鄉人的,只是曾帥終究還是恩師,李鴻章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還望撫臺看在同鄉面前教我取捨。”忽然,李鴻章擡起頭來居然在那微笑着開口說道。
聰明人到底是聰明人,張震也在那裡同樣微笑說道:
“其實不用我來教你,該怎麼做,少荃兄比我清楚得多,本撫不過是惜少荃兄之才,順口說了幾句不應該說的話而已,少荃兄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