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爲這個?”
雖然隔着幾重宮殿,正更衣準備上朝的宋嬰看着來人問道。
“發生刺殺的時候,她沒在家?”
此時宮門前發生的事她知道了,昨夜宋元遇刺的事她自然也知道了。
皇城司的官員應聲是,道:“說是去賞雪了,宋大人不信。”
宋嬰道:“薛青她去賞雪這是很正常的事,怎能不信?”
皇城司官員道:“關鍵是,宋大人和薛青爭執的時候,黑甲衛來了,把薛青救走了。”
四周侍立的兩個太監神情驚訝,黑甲衛啊!
宋嬰神情無波,擡手讓兩個宮女繫腰帶,道:“怎能因爲逆賊而懷疑薛青,請薛青來。”
皇城司官員神情有些遲疑:“殿下,不如等宋大人來了再說。”
萬一這薛青真跟秦潭公勾結呢,秦潭公可是說了,這薛青很厲害的,殺了宗周和左膀右臂呢,太危險了。
宋嬰道:“不用,孤相信薛青。”
皇城司官員俯身領命剛要退出去,有人進來稟告:“宋大人來了。”
那皇城司官員停下看宋嬰。
宋嬰垂下手,大袖在身前,道:“那孤親自去吧。”
雖然只是出皇宮門,但依舊不亞於出京城般,皇城裡頓時忙碌起來。
而此時的城門前已經再次嘈雜混亂。
“你終於出來了。”
宋元跳下馬,怒氣衝衝喝道,向薛青走來。
“你怎麼不跑了?”
身後侍衛並沒有像往常散開,而是下意識的緊緊跟隨神情戒備。
昨晚他們可是親眼看到這薛青的本事。
街上的官員們遲疑,讓開路,但並沒有就此散開,柳春陽還要上前,張蓮塘邁出一步將他擋住,而陳盛也將薛青擋在身後。
“宋大人,不是說過了,有話好好說,不要再爭執了。”他沉聲說道。
宋元冷冷道:“我不與她爭執,只怕她不肯。”
陳盛轉頭看薛青,道:“薛青,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與你無關,你且放心。”
薛青擡起頭,道:“我什麼都沒有做。”
陳盛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那邊宋元冷冷道:“既然你什麼都沒有做,那就回家去。”
薛青聲音拔高尖細:“不,我不回去。”
聲音讓御街上所有人的心都顫了顫,那少女已經再次躲在陳盛身後,雖然看不到也能想象到她此時臉上必然神情驚恐。
回家,這兩個字,讓她如此恐懼嗎?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管你們發生什麼事。
王烈陽面無表情,垂着眼皮,站在宮門前一動不動,似乎沒有注意這邊發生的事。
什麼事都跟他無關。
宋元亦是面無表情,看着薛青露出在外的衣角,道:“害怕?你信嗎?”
四周的官員聽了有些不解,但陳盛明白,宋元不是在問薛青,而是問他,薛青做出這般害怕的樣子,你信她是真的害怕嗎?不過是在做戲,做戲給其他人看,可見其心奸詐以及不順從
陳盛輕嘆一聲,道:“薛青,你信得過老師的話,先回我家如何?”
老師啊。
薛青在他身後擡起頭
“殿下駕到。”
伴着高亮的喊聲,宮門那邊一陣騷動,官員們如潮水般避讓兩邊,看着宋嬰在內侍金吾衛的擁簇下走出來,紛紛俯首。
“殿下。”
宋元收起了冷臉,急急的迎過去。
“您怎麼出來了。”
宋嬰對他點點頭,卻沒有說話,而是看向薛青,道:“薛青,你進宮來吧。”又微微一笑,“公主封號已經選好了,今日朝會公佈,你既然是公主,住在皇宮正合適。”
住進皇宮啊,那可真是公主待遇了,在場的官員們響起低低的議論。
宋元驚訝,忙道:“殿下,不可。”上前一步,聲音放低,“她太危險了。”
宋嬰搖頭道:“宋大人說笑了,對於逆賊來說她纔是危險的。”看向薛青,招手。
薛青還站在陳盛身後,似乎有些遲疑。
陳盛道:“進宮的話也更好。”
薛青看向宋嬰,依舊沒有說話,似乎在斟酌思索。
宋嬰微微一笑:“薛青,你相信我。”
薛青道:“我不是不相信啊,我是想想想合適不合適”
宋嬰的臉上笑容更濃,道:“你我一樣,那麼住進皇宮又有什麼不合適。”
這邊宋元神情沉沉,道:“進宮也好。”俯身對宋嬰施禮,“拙荊已經不在,家中無人教養她,來宮中得到公主教導,待將來擇婿嫁人也更安心。”
擇婿,嫁人。
在場的官員們再次微微騷動,有些驚訝又旋即釋然。
薛青啊,不是狀元了,是女子,女子當然要嫁人,相夫教子從此安於內宅。
薛狀元的故事將會成爲大周朝的一段傳奇,薛青將只在衆人傳說中。
宋嬰道:“嫁人的事還早。”又看向薛青,“到時候由薛青自己做主。”
到時候由薛青自己做主啊,薛青微微垂目輕嘆一聲,那不到時候的時候的時候,一切都由不得她做主了?
沒有選擇的選擇,從來都不是選擇。
她說了想自己想想,但沒有人應允。
那就只能自己應允自己了。
薛青擡起頭看向宋嬰,道:“不了,我還是留在宮外吧。”
宋嬰臉上的笑意依舊,宋元神情再次冷下來。
“不知好歹的東西。”他喝道,伸手一指,“將她帶回去。”
伴着這一聲令下,宮門前頓時騷動,侍衛們涌上來,官員們有些不知所措的後退。
陳盛擡手:“宋大人,讓她先去我”
而他的話沒說完,薛青已經轉身跑:“我不回那個家。”
陳盛忙又衝她喊:“去我家”
那邊宋元早已經怒氣衝衝:“拿下!”
鏘啷刀劍聲響,呼喝聲起但不是在宮門前,而是從御街的盡頭遠處傳來,同時伴着馬蹄腳步雜亂,地面都在震動。
“黑甲衛!”
“是黑甲衛!”
“守住御街!”
如雷般的聲音滾滾而來。
宮門前百官靜立,神情愕然,旋即轟然。
黑甲衛竟然要殺過來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兵亂?
秦潭公的餘孽亂軍終於開始了!
百官混亂倒退,金吾衛圍住了宋嬰,禁軍們從皇城四周涌涌疾馳。
“保護殿下。”
“殿下回宮。”
“所有人都退入宮城。”
在這一片混亂中也有很多人神情並不驚亂,宋嬰神情平靜,視線只看向前方在人羣中奔跑的薛青的身影。
薛青也停下來,但沒有後退,似乎有些驚訝黑甲衛,又似乎不知道該前進還是後退。
“薛青!”宋元喝道,在混亂的人羣中不退反而上前,“是你引來的黑甲衛!”
這聲音讓混亂的百官驚愕的看向薛青。
薛青也回頭看來,她的嘴脣動了動,大概是被現場的嘈雜遮蓋沒有聽到她說的什麼。
遠處的廝殺聲更烈,馬蹄急響,一隊人馬疾馳而來,這讓在場的官員們有些驚懼,待看清爲首的人,大家又安心下來。
“篤大人。”宋元也一眼看到,擡手喊道,“拿下薛青。”
馬兒一聲嘶鳴,篤勒住了馬,現場雖然嘈雜,距離也有些遠,但篤的耳目能聽到宋元的話,拿下薛青?篤第一次懷疑自己聽力有問題。
他的視線看到了薛青。
御街上官員們都已經向皇宮退去,街上人不多,只有薛青以及幾個年輕官員
薛青也看向他。
“薛青,與黑甲衛勾結,要作亂。”宋元的聲音繼續傳來,“拿下她!”
與黑甲衛勾結,作亂。
篤看着薛青,勒馬未動,他不動,在他身後跟隨的官兵們也停下不動。
陳盛已經擠到了宋元面前,惱怒喝道:“你不要胡說八道!這都什麼時候了!”
宋元亦是惱怒,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黑甲衛都到了宮門前了!殿下”他看向宋嬰,神情焦急,“殿下快請回宮。”
一片混亂中宋嬰依舊安靜而立,看着前方街上的薛青。
“薛青。”她揚聲道,“快進宮來,那邊危險。”
薛青回頭,沒有說話。
宋嬰對她道:“薛青,你信我,現在先進宮來,待過後你再離開。”
宋元惱怒道:“殿下,休要管她!”
薛青似乎沒有聽到,收回了視線向前奔去
一步,兩步,就要跨過篤
篤的視線還看她,肅立。
宋嬰臉上的笑凝滯,道:“篤大人,攔下薛青,帶她回來。”
篤看向宋嬰。
宋元喝道:“聽到沒有!殿下有令!篤大人,拿下薛青!”
篤大人,拿下薛青。
篤大人沒有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命令。
先前一直都是篤大人保護薛青。
怎麼就突然要拿下薛青了?
篤握緊了繮繩
宋嬰沒有再說話,只是安靜的看着這邊。
“篤大人,你要抗命嗎?”宋元的喝聲再次響起。
篤將手中的繮繩一甩,人猛地向一旁撞去薛青正從他身邊跨過,砰的一聲,兩人在空中相撞,落地,各自倒退,嘈雜混亂中有嘭嘭嘭裂響
他們二人的腳下整潔的青石板一塊塊碎裂
伴着青石板碎裂,篤身後的官兵們亦是手握刀劍對準了薛青。
“薛青!”柳春陽大喊,人毫不猶豫的衝篤撲上去。
他可是親眼看到過篤與秦潭公大戰,在皇宮中是宛若巨石,以血肉之軀撞向巨石會是什麼結果,他不想也不在乎
但他沒有捱到篤,因爲篤又動了,雙手伸向了再次向前躍起的薛青
薛青揮手。
兩聲悶響,兩個人影再次在空中分開,跌落,這一次篤撞到了牆上,灰撲撲的牆面頓時碎裂。
薛青沒有撞碎牆面,而是腳點牆面。
“篤大人,你不是我的對手。”她說道,話輕飄飄,人也輕飄飄,一眨眼就數丈
不是向御街外,而是向宮門這邊而來。
在場的百官們頓時色變。
“保護殿下!”宋元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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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的金吾衛將宋嬰圍住,而皇城前弓弩架起,對準了衝過來的薛青。
篤緊隨其後,但始終追不上。
薛青沒有撲向宋嬰所在,而是向一旁,那裡有一羣官員退在禁衛後站在最前方的是王烈陽。
他不是想站在最前方,只是適才躲避退後被人擋住了,生死關頭又不如以前,難免被晚輩後生們欺負
欺負就欺負吧,站在哪裡都一樣,黑甲衛要是能接近皇城,這皇城也沒用了。
王烈陽淡然的站在那邊,縮着肩頭像一個不起眼的老叟,直到聽到喧譁,擡眼看有人衝自己撲來
身邊的官員們再次後退,騷動中將他向前又推了出來
那薛青來的極快,王烈陽清楚的看到,她每一次腳尖點地,地面那塊青石就裂開了,可怕!
這要是點在人的身上!
王烈陽大喊:“薛青!你要幹什麼!”
爲什麼要衝他這邊來?只有他最好欺負嗎?
幹什麼?
薛青看着涌動的官員,四面圍來的官兵,皇城牆上對準自己的弓弩
幹他娘!
“王相爺!救我!”她一步撲過來,“我,纔是寶璋帝姬!”
(臘月二十三啦,小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