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一口疾噴而出的鮮血將白色牆色染上了星星點點的血紅,喀斯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這位上過中東戰場也打過北非獨立戰爭的僱傭軍老兵恨恨地回頭望了一眼,巷口空無一人。昨晚剛剛一個照面,他們還沒看清對方的樣子,赫爾瓦羅就已經被對方一拳致命,這是喀斯怎麼都沒有預料到的結局。赫爾瓦羅雖然是隊裡的爆破手,但也是一名自由搏擊高手,尤其擅長巴西柔術,可是回想昨晚的場景,喀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個人的動作實在是如閃電般迅捷,就算喀斯察覺到了對方的殺氣,卻也根本來不及提醒赫爾瓦羅。
之後喀斯便開始了長達一天一夜貓捉老鼠般的逃命生涯。對方似乎並不急着取他性命,只是氣定神閒地遠遠綴在他身後,每當喀斯覺得自己已經用反跟蹤手段甩開尾巴的時候,那個穿着灰色帽衫戴一頂咖啡色棒球帽的身影便會悄然現身。一天一夜,接近二十四個小時,喀斯只喝了兩口自來水,除此以外粒米未進。
喀斯咂了咂嘴巴,口乾舌燥得如同千年枯井。全身上下更是狼狽不堪,背上結上的鹽霜早已經褪幹。喀斯知道,此時自己早已經體力透支,如果再不補充點水份,很可能會脫水暈倒。
突然,一聲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喀斯回頭,心中大駭,路燈下的灰色帽衫者如同手握鐮刀的死神,喀斯似乎能聽到灰衣人喉間發出的似笑非笑的異響,宛如那死神對自己的召喚。
更讓喀斯絕望的是,這一次居然在恍惚中闖進了一條死衚衕,不遠處的高牆足有三米。喀斯下意識地側對着灰衣人,一邊警戒一邊觀察着地形——活下去,纔是最重要的。
灰衣人靜靜地站在路燈下,遠遠地望着喀斯。不知爲何,喀斯卻感覺不到任何一丁點的殺氣,相反,他從那對黑色的眸子裡看到了一絲憐憫。
對面的牆上兩米高的位置有防盜窗,喀斯有些猶豫,因爲防盜窗離那牆三米的高牆太遠了,否則他只能要稍稍借力,以他的身手越過三米高牆並不難。又看了那灰衣人一眼,對方遲遲沒有動手的打算,喀斯移回目光,將注意集中在防盜窗和高牆之上,連續深吸了數口氣,正打算拼死一搏的時候,“嗖”一聲破空之音傳來,喀斯飛身閃躲,下意識地躲過自己的要害部位,但小腿上還是微微一麻,全身的力道彷彿被瞬間抽空,正欲發力的喀斯瞬間軟癱倒地。幸好離牆很近,喀斯扶着牆坐直了身子,低頭看了一眼傷口,居然是一根細如牛毛卻足有巴掌長的銀針。
終於,那灰衣人緩緩邁開步子,腳步輕緩地走向死衚衕角落裡的喀斯。邊走,灰衣人竟然出乎意料地撳開灰色的帽鬥,喀斯此時才發現,對方居然是一個俊異非常的青年,黑夜裡,那對眸子亮得讓人心悸——以至於喀斯竟然忽略了眼前年輕人的俊逸樣貌。
“跑得愉快嗎?”嘴角輕揚的年輕人緩緩開口,說的竟是一口帶着美國南方口音的西班牙語,喀斯的兄弟姐妹都生活在那個與墨西哥接壤的小鎮。這個瞬間,喀斯微微失神,彷彿面對着小鎮酒吧夥計,對方正微笑着衝他打着招呼,嘿,喀斯,今晚過得愉快嗎?愉快?喀斯很快就回過神——從軍至今,哪怕是在最艱苦的北非沙漠裡跟政府軍打游擊戰的時候,喀斯都沒有經歷過如此這般的狼狽。想到北非戰場,喀斯就回想起跟兄弟們出生入死的場景,可是因爲這趟中國之行,他們都去天國見上帝了。
“你是誰?”喀斯用西班語問道。
對方嘴角揚起的弧度愈發詭異:“我是誰?”俊逸的青年似乎自己也很疑惑,語調上揚,最後居然揚了揚眉毛,“我是誰,爲何而活,從哪來,到哪裡去,關於這幾個問題,我其實一直都在思考,只是好像答案太多了……”
對方揚眉的那一刻,喀斯瞅準了最佳的動手機會,揚手右手,早就準備好的軍剌如閃電般迅捷地刺向那青年的喉嚨——軍刺上有兩道深深的血槽,喀斯有足夠的自信在下一秒割斷對方的喉嚨。
刀尖離喉結只差寸許時,千鈞一髮間,那青年居然微微一笑,緩緩後仰的同時單手伸出兩指夾住軍刺。
喀斯驚異地發現,自己手中的軍刺竟如同生根了般紋絲不動,喀斯使足了力道將軍刺回拔。
俊逸青年竟突然鬆開兩指,喧斯一個踉蹌摔在牆上。
“你……”喀斯的內心深入涌出一股難得的恐懼。在來這個古老而神秘的國度前,他就聽說過無數種關於這個東方文明古國的傳說,其中最讓他感興趣的便是中國傳統武術,眼前這個青年使出的就是某種神秘的中國武術嗎?
那青年笑了笑:“換個紅衣主教來或許還有得一瞧,偏要弄個當兵的來,唉!”青年嘆了口氣,言語間似乎還有些失望。
喀斯咬咬牙道:“五百萬,買我自己一條命。”
青年皺了皺眉,但似乎對喀斯的提議很感興趣:“五百萬?”頓了頓,他咂咂嘴,“才五百萬,還不夠賠償你們在二橋上造成的損失唉。”
喀斯恨得牙癢癢,狠狠心道:“八百萬!這已經是極限了。”
青年居然笑了笑,眯眼道:“一千萬,一口價。”
喀斯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出生入死掙的血汗錢竟然成了此次中國之行的救命稻草。一千萬是喀斯在瑞士銀行戶頭裡的總數目,如果都給了眼前的青年,他就真的一貧如洗了。
青年再次嘴角輕揚,輕聲緩緩道:“不急,我數到三,給你三秒鐘時間考慮!”
喀斯正欲說話,便看到對面的青年露出一個詭異無比的笑容。
“三!”
青年轉身。
喀斯的嘴微微張開,眼神充滿恐懼。
青年走到巷口,突然停下腳步,緩緩轉身:“逗你玩呢!”
這一刻,他的微笑如同黃山清池中的那朵青蓮。
離開巷口,青年緩緩走向最近的公交車站,口中唸唸有詞。
“二……”
過了許久,他才數出那聲。
“一。”
巷中,喀斯在絕望中閉上雙眼,身邊的牆上,不知何時,多了一行篆書小字。
“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
最後一班公交車來了,司機看了一眼青年,也許是青年微笑和煦,司機道:“小夥子運氣好,這可是最後一班車了。”
青年笑了笑:“託您的福。”
青年挑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下,緩緩拉開灰色運動服的拉鍊,裡面只有一件運動背心。
青年撩了撩因劇烈動動而扯裂的背心,苦着臉自言自語:“大半夜把人家喚出來,回去又要麻煩蓮心了……”
裂開的背心裡,五彩紋身若隱若現。
隱隱只看到龍頭鹿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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