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裡橋的教習差不多了,後臺都準備着收拾收拾要回去了,堂主正和九良說着話,外頭腳步聲一響。
堂主一擡頭就看見董九涵跟在二爺身後進了屋。
“你怎麼來了?”堂主笑道。
“路過。”今兒剛好來辦點事,既然路過了就來看看。二爺笑了笑,隨意一掃,看七堂的人都在,隨口問道:“老秦不在啊。”
大夥兒如今可都是掛念着他呢。
堂主點點頭,道:“不舒服,留在院兒裡休息了。”
二爺眼睫一顫,道:“我…剛從書院來,沒見着他在。”
語氣裡有說不清的沒底兒。
原本想着去書院看看他,一個多月了,楊九的身子也養好了可以出月子了。他這才騰出空閒來看看那小子怎麼樣了,心裡頭一定難受的很吧。
原本不在書院也沒什麼,只是如今這樣得情形,他是絕不可能有閒情雅緻出門去玩兒的。
堂主聽着話,心下一沉,同是沒有底氣:“沒看到…不應該啊。”
恍然想起了什麼,二爺皺起了眉頭,一問:“今兒什麼日子?”
九良有些雲裡霧裡,愣道:“十六啊。”
不就是來三裡橋的日子嘛。
堂主與二爺一對上眼神,兩人都想到了一塊兒去。——壞了!
“九良,這兒交給你了!”堂主急急道,抓起披風與二爺轉身便走。
二爺快步向外走去,語氣裡有些不安的急切:“九涵,備馬!”
兩人步伐帶風,衣襬向後飄去,不安得連氣息都亂了。
策馬疾馳,襟飄帶舞。
“他會去哪!”
“梅嶺!”
——————————
今兒,是玉溪的生辰。
他不在書院,不在三裡橋,也不可能去玉府。
只能去梅嶺了。
梅嶺一向山水好風光,叢林茂盛。夏日裡就是一片兒綠色,入了冬也不會枯了木,打上霜雪就是一片兒綠裳帶白絨的景色,好看極了。
打從回京,他就收了許多桐花,一入秋,這花瓣開始慢慢凋零,他便不分晝夜地一片一片地收起。
如今都帶來了梅嶺,染得一身都是桐花香味兒。
在梅嶺尋了好久才找到懸崖,邊上都是綠植,偏偏這一處是懸崖,像是被人削去了半邊兒山石似得。
寒風刺骨,霜雪落肩。
他將桐花撒開,遍地香氣。
一身喜袍,分明是豔麗的顏色但看着又冷酷極了。在寒風裡,看風捲桐花又覺得眼角眉梢都是溫柔的暖意。
他穿上喜袍十分好看,本就是挺拔的身形,這一看更是玉樹臨風,氣宇不凡。
喜袍上的繡紋兒在雪裡十分惹眼,用金絲一針一針繡得,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
他擡手捂住了胸口,溫柔的不像話:“好看嗎?”
他們都說你不在了,我不信。
你又不回來解釋。
那我就來找你好了。
反正總是我好脾氣。
你是不是就在這等着我呢…
天轉大寒,風雪不停。碎雪迎風飄亂,砸在他衣袖上,刺進了他眼眸裡。
皚皚一片,冰冷模糊。
玉溪就站在眼前啊,她笑得真好看,還和那天送他出城去榕城一樣,穿着青煙紗裙,梨渦淺笑:“旋哥,你回來啦。”
“你啊…”他笑着,眉頭微皺像是有些無奈的責怪:“怎麼不多穿點兒。”
這都下雪了,怎麼還穿夏末的衣裳。
一想到來這就能見到她,他心裡就生出了幾分歡喜來。他的小師妹,他的玉溪,他的桐花仙兒就在這等着呢。等着他回京,等着他十里紅妝,駿馬高騎,風風光光地迎娶她。
這一身喜袍,針針線線滿是她的溫柔與期盼。
“你看,我穿着好看嗎?”他笑着,張開了雙臂,恍惚裡還能看見她小跑過來的樣子。
當心,別摔着。
她笑着,不動也不說話,就慢慢兒地融進了風雪裡。
他語氣溫柔,神情寵溺,一步一步向她走去:“過來,讓我抱抱你。”
“玉溪,我好想你。”
在榕城就想,不對,出了盛京就想。也不對,你不在的時候我都想。
讓我抱抱你,好不好。
我給你唱歌兒。
他走出了最後一步,喜袍風揚起舞。他擡手擁抱風雪裡模糊不清的她。
抱着她,一塊兒落入懸崖。
崖邊兒一聲呼喊飄進了耳。
“老秦!”
耳邊寒風呼嘯,他嘴角上揚,柔聲兒輕道:“聽,他們又來找我了。”
不管他們。
再也不想走了,就留在你身邊,做個滿心只有兒女情長的庸人。
腰際卻猛的一緊,像是被繩索纏繞住了,但他落的快,沒能拉住,便重重地撞上了峭壁摔下了山崖,從碎片石刀上滾了過去…
——————————————
“玉溪,別走。”他含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