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白駒過隙,得之爲幸,不負彼之心意。
老人們總說這太陽落山的快也比不上孩子們長大的快;轉眼一瞬,楊九饢和雲磊定親已有兩年多了,雖說還沒成親,但總和別的人不同,兩人住在一個屋檐下日日膩歪在一塊,師兄弟們嘴裡調侃着,但這心裡除了滿是祝福也更是一心羨慕。
人們都說“車馬太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但人人都忘了,車馬太慢,也很難守住一個人;總覺着時候還長着呢,其實猶豫一會兒就錯過了。
大家眼裡,楊九饢和雲磊都是幸運的,邂逅在年華正盛時,相知相愛許下白首之約,這麼多年一如初見。
今兒要說的也就是他倆的閒事,師兄弟們有時也被這倆人給膩歪得咬牙切齒!這誰以後還不能娶媳婦了,他雲二爺這一天天兒的嘚瑟個什麼勁。
楊九饢這兩年長開了,人也瘦了下來,雖不比從前一樣胖嘟嘟的,但仍是一副白白嫩嫩的樣兒,招人稀罕。但這點好處全是用在長個頭上了,蹭蹭地往上長就差二爺半個頭了;女娃娃裡可數不出幾家有這個頭的!但那一線天般的小眼睛是半點兒沒長開,稍微低個頭人家就當她閉目養神呢~
偏偏二爺喜歡的緊,去哪都帶着她。有時候她不出門,二爺就留在院裡逗着她玩,看那一副傻樣,二爺就覺得心裡舒坦。也不是沒人說他,外頭不少的姑娘們都說二爺眼偏了,不是說楊九饢不好,只是說雲二爺身邊可以站一個更好的。
二爺挑眉一笑,張嘴便懟了回去:“兩口子的事兒,你管着管不着!”
楊九饢哪裡不好了,他看中的人哪都好!——就算不好,那也只能他自個兒嫌棄,旁的閒人湊什麼熱鬧,操什麼閒心,你死不死啊!
今兒是朱師哥的生辰,一早來府上給師父師孃見禮後拉上兄弟幾個就開始對酒當歌了。他一向是愛鬧,這羣孩子們真說被大先生打過的也就是他了,從小就調皮愛鬧像鐵鍋烤燒餅似得,見天兒沒給你熄過火,不給你焦了都不帶消停的。
幾兄弟在後院的湖心亭裡說笑着,少年們的快樂總是簡單許多,聚在一起談天說地,舉杯共飲風花雪…呃,詩詞歌賦。
朱師哥的外號就叫燒餅,他人也親和沒有架子,除了鬧得你腦仁兒疼之外,他可是最心疼兄弟們的。就是嘴皮子快,尤其在親近的人面前更是張嘴就來不過腦:“今兒陶陽怎麼沒來呀~咱阿陶寶寶不至於忙成這樣吧!”
陶陽再忙也大都是白天兒,落了暮就得空了。今兒是燒餅生辰,往年只要兄弟們都在京城都會聚在一塊的。
曹師兄倒是一向最配合着燒餅,擡腳就踹了少爺一腳,問:“人呢,問你呢!”
咱們少爺啊和陶陽的關係,那不就和堂主周九良他們一樣嘛,一天天的就往二爺和九饢那個方向靠了~
“可別鬧他了~”堂主一臉壞笑,還有些幸災樂禍地勾住少爺的肩膀把他拉近些,笑道:“鐵定又被阿陶給訓了吧!”
少爺憋着嘴,有些不高興:“聽誰瞎說的!明明是阿陶這兩天忙着…”
其實後邊的話吧,他自個兒也不確定。阿陶忙不忙咱少爺還能不知道?咱陶公子一天喝了幾杯茶他都清清楚楚,只是陶陽這兩年似乎都有些避着他,兩人不鹹不淡的。少爺心裡也急,好幾次還故意躲課偷懶等着阿陶來訓他,結果半天兒了,人家也沒搭理他…
這要去阿陶院子呆裡吧,他也是清冷道:“你願意呆着就呆着吧,我有事要出門了。”
少爺心裡委屈着,小臉都落下來…
就煩這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事。
二爺喝的臉色微紅,幸是沒醉,好傢伙這酒量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於門弟子呢。“你就別老想這了,陶陽如今也是正兒八經的角兒了,哪能天天在一塊玩鬧。”
這話也不知道是回答燒餅的話,還是衝着少爺說的,總之聽懂得人都會懂的。
燒餅和曹師兄那幾個在邊上正喝的起興呢,壓根就沒聽他念叨。
少爺一下就委屈得紅了眼,許是酒醉人心,一下就傷感起來。趴桌上委屈巴巴嘟囔着:“就他能,是個角兒就不理我…越來越不愛搭理我…就上戲園子裡看姑娘…就不理我,給他厲害的…”
二爺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看不得少爺這一副小媳婦兒的樣子,道:“人家是園子裡的角兒,還能偷懶?再說了,你這兒也沒少和那個小珍來往啊,人陶陽給姑娘送過禮沒有?”
這話也沒錯。
少爺委屈得緊,怎麼連老舅也不幫他說話了:“哪有!我都好久沒送了!阿陶都不理我,我那還有閒心…”
這一下子嗓門都拉高了,尾音拉得長長的,嗓子眼裡都聽出哭腔來了。
“好好好,你沒有。”二爺笑着搖了搖頭,對這麼個小屁孩有什麼說的,他哪裡會明白陶陽的苦心;滿心滿意的就知道怨人家不搭理他,怎麼不想想人家該怎麼理會他。
正聊着,亭外水廊走近一身碧衫裙影,再看看咱們二爺今兒的素葉青袍子,不用說一準是楊九饢唄。
“你說你倆啊…”曹師兄看是楊九來了,一腳沒踏進亭子就開始酸話溜溜起來:“定個親嘛,一天天的穿得像喜袍似得!不重樣兒還不出門是吧?”
這話說的倒是,二爺本就看重儀表,日日都把自己捯飭的好看得很;楊九饢就隨意些怎麼舒服怎麼來。這位爺就看不過眼了,每月做衣裳必定給楊九也做一身顏色一樣的,有時候連繡紋兒都一樣!見着楊九饢,大夥基本就曉得二爺當天的裝束了。
楊九饢走近涼亭,對上二爺老早一路看來的眼神,提着裙子坐在他身邊,道:“這話說的,孟哥和九良定親了嗎?他倆穿得還一模一樣呢!”一句話滿堂鬨笑起來。
那堂主能當沒聽見嗎,當下就還嘴:“我們是袍澤之情,像你倆啊!”
周九良被堂主勾着肩,實實在在地翻了個大白眼,“你是要死啊你…”
楊九饢笑着不搭話,往二爺身邊靠了靠;咱們雲二爺那是一般人嗎,一準護犢子護的緊啊。
燒餅笑嘻嘻的,端起酒杯就開始鬧起來了,正打算給楊九倒一杯:“哎呀,這咱弟妹來了能欺負嗎,趕緊的來一杯啊!”
正說着還把酒遞到楊九饢跟前,賤氣啷噹地壓低聲音:“趁喝了酒,把小辮兒扛回去,不用感謝哥啊哈哈哈”
楊九饢臉一紅,剛要說他沒正經,二爺接過那杯酒自個兒就喝了,一本正經道:“她想把我扛回去還用得着等喝醉?”
“哎呦喂~”
這一下算是熱油鍋裡倒白水,一通沸騰啊!大傢伙張嘴就開始揶揄他們倆,咱二爺那臉皮,你越來勁他越得意,半點臉都不要。
“誒行了啊!”楊九饢臉皮薄,實在是受不了這些不要臉的死樣,再說下去她臉都要滴出血來了:“不是來和你們鬧!天兒也不早了,你們看着是住一夜還是回家?要回家呢,我就讓馬車去府外侯着。”
“誒怎麼回事兒你。”燒餅一副要賴這的樣子,一把勾住二爺的脖子,道:“不行啊小辮兒,沒成親呢就看這麼牢啊!”
話頭一起,大家就鬧起來了,都嚷着不散宴席,不醉不歸…醉了也不歸!
“行吧,那就回後院各自找個空房歇着吧。”楊九饢一副聽不懂他們的意思,反正就是沒商量:“師孃可說了,誰鬧就讓師父罰他!”
“可得了吧你!”堂主就近翻了個白眼,拆穿道:“師父能有這閒心~咋滴,眼小瞅不見啊哈哈哈…咱少爺在這呢!”
曹師兄在一邊幫腔:“我們一會兒啊帶着辮兒去金粉佳人聽曲兒呢~哈哈哈”
“就是就是,趁着沒成親,不得抓緊點多玩玩,這架勢以後保不齊就沒機會了!”
“你大爺在這也不行!”楊九嘟着嘴,氣鼓鼓地一步也不讓。明知道他們就是故意說出來鬧她玩的,她也還是在意:“這都多晚了!哪都不許去,還喝了酒…不許去!”
“楊九饢你一天天的把我老舅看那麼緊,回頭他嫌棄你,你都沒地方哭去!”少爺歪着腦袋,像是有些微醺,眯着眼一字一頓地調侃着。
“你還說!”楊九饢氣的,原本想說找師父告狀的話,想想咱少爺哪裡怕被罰,打小也沒少被罰!
轉口壞笑:“我明兒就找阿陶師哥去,告訴他,你大半夜的不睡覺,還去酒樓聽曲兒看姑娘!”
往常這時候,少爺一下就慫了,恨不得把這姑奶奶捧起來。
以後得是舅媽,他可不敢打,要不老舅還不得把他撕了!只能乖乖地求着人家可別亂說話。
今兒真是撞了鬼了他,聽了楊九饢的話,一打激靈就站了起來往楊九身邊蹭去了,一臉感激道:“咱可說好了啊!你明兒一早就去說啊,這事兒要成了,你想要什麼一句話啊舅媽!”
哎媽呀,這“舅媽”張嘴就來呀…
“滾滾滾,喝傻了吧你!”沒等楊九饢說話呢,二爺就一把把少爺推開了,也不知道是因爲他蹭在楊九饢身邊還是因爲他說的胡話。罵道:“一身酒臭!”
原來是因爲酒臭。
少爺倒是越想越來勁,燒餅攔腰把他抱住了,笑道:“行了行了,喝多吧你哈哈,看你這傻樣,阿陶和你爹說了,你就廢了哈哈…”
少爺像是一點沒聽進去,接着衝楊九饢嘟囔着:“記着啊!一定去說啊…”
“行了,這貨就交給你啦。”二爺衝燒餅一撅下巴,示意他照顧好大外甥;自個兒起身撩撩袍子,握着楊九饢的手就要走了。
堂主衝他喊道:“你真走啊!誒,管這麼嚴實啊!”
二爺頭也不回,卻從語氣裡聽出了他在笑:“你們這些形單影隻的人當然不懂了!”
這後頭拎起酒瓶子就想砸他了!
看那嘚瑟樣,以後生了娃就和他們結親,看他們怎麼收拾小小辮兒!也不對呢,保不齊,還有個小線天兒呢~想着想着,還挺讓人期待。
定親後,二爺的寢屋兒就搬到了楊九饢臨近院子,兩人時時都能見到面。握着她手,正想先送她走回院子裡去,楊九饢卻走了另一邊:“離着近,我陪你回去,再回房。”
二爺擡手颳了下她鼻翼,笑道:“我沒醉。”
“我知道…”楊九饢頭低低的,不知道是不是又紅了臉,聲音裡有些膩乎:“這麼大人了,怎麼一點都不看重自個兒…”
相處的年頭久了,楊九饢就越是瞭解他。看着聰明,其實笨着呢,最是不懂得照顧自己。喝酒也不看時候,喝完了也不知道自個兒歇着,隨着兄弟們鬧。她哪裡能放心,自然是要時時看着點…好在定了親,可以堂堂正正地陪着他。
“你要是捨不得…”二爺站住腳,低下頭捧着她小臉兒,感覺掌心一陣燙:“那就早點嫁給我。”
他們定親兩年多了,淏城軍的事纏的他脫不開身,陛下練兵的差事也馬不停蹄;再說當時,姐姐是想着等楊九大一些再讓兩人成親的,如今時候剛好,八支軍營的事也妥帖了,該看看好日子了。
“又說的醉話…”楊九饢心裡甜甜的,害羞着又捨不得低頭,二爺這會的眼裡可不是星星,是她楊九饢啊…
也不對,二爺的眼睛就是星星啊。
“都說了沒醉。”二爺笑着,抱着楊九饢在她耳朵邊一字一句道…
“回吧。”楊九饢回抱他,把腦袋擱在二爺肩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我給你煮了醒酒湯,放在屋裡熱着,你喝了早點休息,明兒頭就不疼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