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居心叵測
“陳實”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徑自走出人羣。
青羊跟上他，心中驚疑不定。
丹成子並非真王時代的存在，而是三千多年之前的太華青羊宮掌教尊，和青羊一個時代，輩分相同。
那時，青羊還不是祖師，還是一隻年輕的小羊蹄子，漫山遍野的跑，會跳到青羊宮的屋頂，站在那裡望着羣山，還會鑽到父母膝下承歡。
丹成子死得早，不足百歲就死了。
青羊的父母也死了，沒能看到他成年。
之後青羊沉穩很多，不再漫山遍野的撒歡，而是坐鎮在青羊宮，接受道人們和信民的香火。
他漸漸成爲太華山的青羊祖師，送走了一代又一代的道人。
這些修仙的道人，沒有一個人能夠成爲仙人，哪怕用盡手段，也只有一兩百年的壽元。
“他真的是丹成子？”
青羊不住打量“陳實”，心中默默道，“他怎麼會變成災？爲何淪落到陰間？又怎麼進入小十體內？他爲何稱小十爲皇？”
丹成子身姿飄然，行走在太華羣山之間。
他來到青羊宮，看到一片廢墟，只得悵然一嘆，又來到飛昇崖，這裡傳說是三聖求道證長生之地，三聖站在此地，合道天地，最終飛昇而去。
“假的，都是假的。“丹成子笑着搖頭。
青羊失聲道：“三聖飛昇是假的？”
“三聖走的是傳統的修煉體系，無法合道，飛昇當然是假的。”
丹成子嗤笑一聲，轉身離去，“三聖要麼還存在於世，要麼就是被真王誅殺，不可能飛昇。”
他來到鎮魔窟，緬懷自己當年鎮守此地，又去了八十八魔峰，瞻仰先輩蕩魔之戰留下的痕跡。
“魔，真的就是魔嗎？”他望着這八十八座魔峰，搖了搖頭。
丹成子返回太華主峰，來到小道士們的起居之處，清虛觀。剛剛加入太華青羊宮的小道士，便往往生活在此，有的小道士要在這裡生活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把自己熬成中年道士，老年道士。
丹成子在這裡生活很久，因此對清虛觀很有感情。
“尋到真武誅邪劍了！”瓊陽祖師的歡呼聲傳來。
瓊陽祖師此次也遭了殃，被景洪的邪變影響，陷入蛻變之中，不過那時她跌入山林，蛻變也無人發現。邪變結束後，她清醒過來，尋到自己蛻下的皮囊，連忙穿上衣裳。
真武誅邪劍跌落的地方距離她蛻變的地方不遠，當時陳實借青羊的法力，險些一劍誅殺景洪，仙劍脫手飛出，刺入山體之中，不仔細尋找，很難找到。
丹成子走過去，神態有些激動：“這件仙器，我也不曾見過。”
青羊跟上他，目光閃動，道：“此劍是真王用來誅殺天真道人的寶物，祭起此劍的人，一定是我青羊宮的絕世高手。”
丹成子思索道：“那麼祭起此劍的，應該是當年的掌教尊。多半是他奉真王之命誅仙。”
“你知道天真道人死於何時麼？”
青羊道，“知道時間，便可知道是哪位掌教尊。”
丹成子搖頭。
青羊道：“小十此來，便是應天真道人請求，歸還真武誅邪劍。還要請太華青羊宮，將天真道人的屍骨迎回太華山。”
丹成子感慨道：“當年真陽祖師的燒火道童，竟然如此厲害，以至於那時的掌教不得不出動真武誅邪劍才能將他誅殺。倘若他沒死的話，說不得真的能讓他走出一條舊路合道的路數來。”
他終於看到真武誅邪劍，上前撫摸劍身，感受仙器那無邊的威力，讚歎連連，道：“不愧是仙劍，歷經這麼久，還是沒有被這方天地侵蝕，發生邪變。”
一旁的瓊陽祖師聞言，不由愕然，向他注目，突然道：“你不是小十！你是何人？”
丹成子上下打量她，笑道：“雷霆大威德神咒？你煉的不錯。裡面的飛昇神咒，你煉了麼？”
瓊陽祖師身心俱震，失聲道：“你怎麼知道大威德神咒中有飛昇神咒？陳寅都曾經對我說，這門功法缺少了一段咒法，補全便可飛昇。他試圖補全，可還是功虧一簣……不對！你到底是何人？”
丹成子微微一笑：“你想學？我可以教你。我尋到了完整的飛昇神咒，保證是真傳。”
瓊陽祖師大喜，正欲請教，青羊面色陰沉，喝道：“瓊陽，不得無禮。退下！”
瓊陽祖師心癢難耐，很想學飛昇神咒，這是她功法的一大缺憾，也是她人生的一大缺憾。——她與陳寅都相處很久，研究很久，也未能將功法補全。
但青羊畢竟是她的祖師，他發令，瓊陽也只得退下。
青羊目視丹成子：“修煉你的大威德神咒中的飛昇神咒，會不會變得與景洪道人一樣？”
丹成子笑道：“很有可能。”
“你想害她！”青羊冷冷道。
丹成子搖頭道：“怎麼會是害她。修道的目的就是求長生，她爲求長生，若是連邪變的勇氣都沒有，又怎麼配長生？”
青羊深深看他一眼，適才他聽到天災是丹成子，心中不禁欣喜，直到現在他才恢復理智。
丹成子雖是太華青羊宮的祖師，但他畢竟是災，比魔更危險，比景洪還要可怕！
他被天地間的邪氣影響更深，包藏禍心。
“丹成子，你修煉的又是什麼功法？”
青羊突然道，“應該不是金蟬脫殼天仙圖吧？莫非，天仙圖是你故意放在你的棺材中的？天仙圖，只是你的一場試驗，對不對？”
丹成子揹負雙手，走到宮外，笑道：“天仙圖是長生法，修行此法之人，的確可以長生。敢於挖開我墳墓的人，一定是犯天下之大不違之人，他一定有才情，有野心，他說不定能把這個法門走通。”
青羊冷笑道：“但是你沒想到挖開你墳墓的那個人，對你留下的天仙圖根本看不上，認爲只能修個假仙。結果這門功法輾轉落在景洪手中。你留下天仙圖，用心不良！”
丹成子哂笑道：“是天地在邪變，與修行法門何干？與修道之人何干？我不過順應天時，僅此而已。”
青羊悄然握住真武誅邪劍：“這麼說來，你是求長生而變成了災？”
丹成子目光落在真武誅邪劍上：“青羊，天地邪變，修道之人不邪變，如何合道天地？”
青羊低頭看劍，道：“你傳給我們原始星圖，爲的是讓我們合道？”
丹成子笑道：“青羊，你修煉了原始星圖，你告訴我，它是邪法還是正法？”
青羊死死握住真武誅邪劍，面色陰晴不定。
原始星圖，不是邪法。
但金蟬脫殼天仙圖，也不是邪法！
偏偏比邪法還要邪惡百倍！
丹成子向外走去，道：“真王封仙的目的，難道不是爲了讓天下修士修煉新法，合道天地麼？青羊，我所做的，何錯之有？”
青羊眼中閃過一道兇光，提劍轉身，向他走去。
丹成子背對着他，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殺意，笑道：“你忘記我這具身軀，是誰的了麼？”
青羊遲疑。
那是陳實的身體，他下不了手。
丹成子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在陽間胡作非爲。”
他說到這裡，陳實突然直挺挺倒地，變成一具沒有魂魄的屍體。
青羊把真武誅邪劍插在地上，擡手摸一摸陳實的氣息，發現陳實心臟還在跳動，氣血也漸漸恢復，應該是丹成子將陳實的肉身救活。
只是陳實的元神還未歸來，只是一具活着的屍體。
“奇怪的天災。他到底有何目的？還有，他爲何說小十是他們的皇？”
青羊沉吟片刻，喚來一個道人：“去請一些精通招魂法的人來。”
陳實死後，元神飄飄蕩蕩，來到陰間，迴歸骷髏身。
這段時間，骷髏身的血湖地獄已經修煉到廣袤百里的程度，法力雄渾至極，幾乎堪比煉神境巔峰境界的高手！
血湖地獄甚至有了幾分虛空大境的氣象。
尤其是骷髏身的骨骼，千錘百煉，哪怕是強大的法寶也很難傷到分毫，舉手投足間給人以移星換斗的感覺。
這具小小的骷髏，竟有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不過，血湖真經距離提升到血海地獄的層次，還有很大的欠缺，短時間休想提升到下一個境界。
陳實有些心不在焉，無暇查看骷髏身的修爲進度，心神都放在陽間。
他心亂如麻，走來走去。
“那個擊殺景洪的年輕男子，就是絕望坡的大師兄無妄麼？”
“他祭起的神胎，就是我的先天道胎麼？果然很強大！”
“青羊叔是否平安？若是青羊叔向他尋仇，只怕凶多吉少！”
“我死後，出來的天災會不會傷及他人？他會不會被無妄除掉？”
他坐立不安喃喃自語。過了良久，陳實停下腳步，低聲道：“青羊叔，我不需要你爲我以身犯險。我的仇，我親自來報！我會親自奪回我的神胎！”
他明明是一具骷髏，卻覺得胸腔裡一片火燙。
“我才修行三年，三年，我便摸索到合體境！”
“給我十年，我將無妄踩在腳下！”
“青羊叔，不要做傻事！”
他默默等待，每一刻都是煎熬。
過了不知多久，陳實突然感覺到一股奇特的牽引力傳來，不如沙婆婆招魂那般強大，想來是其他人所爲。
他顧不得許多，立刻順應這股牽引力而去，將自己的骷髏身留在天池國。
骷髏身一念主導，繼續按部就班的修煉，修爲與日俱增。
陳實幽幽醒來，卻見四周是一羣牛鼻子道士，爲首的老道是太華四老中的景嶽道人，擅長招魂。但青羊唯恐失誤，將太華山所有擅長招魂法的道人都聚集起來，一起爲陳實招魂。
陳實看到青羊，長長舒了口氣，心中放下一塊大石。
“多謝諸位道長，施以援手。”陳實起身，向衆人拜下。
“不敢！”
衆人紛紛還禮，景嶽道人也慌忙還禮，笑道：“小陳狀元送還真武誅邪劍，又捨命相救，以至於身死，我們爲小陳狀元招魂，也是略表寸心。”
陳實道：“長老客氣。長老若是不介意的話，下次叫我陳狀元或者陳老爺，我們家就我一個狀元，我爹沒考中狀元。”
景嶽道人心道：“和他爺爺當年一樣，喜歡顯擺。不過，誰讓他是恩公？”
於是，他便稱了一聲狀元老爺。
陳實很是開心，覺得太華青宮能夠屹立這些年不倒，確有獨到之處。
青羊走了過來，陳實欠身道：“羊叔。”
青羊上下打量他，展顏笑道：“你沒有大礙，我便放心了。”
陳實微微一笑，道：“你們平安，我也放心了。”
青羊哈哈笑道：“我想通了，我給你爺爺賣命，已經把性命交代一次了，我不能爲你再傻乎乎的把命又交代一次。你的仇，你自己去報。你打不過，我再幫你。”
陳實上前，用力抱住他，抱得緊緊的，不撒手。
“鬆手小十，快鬆手！疼，疼！”
青羊叫道，“我身上還有傷，好疼！”
陳實鬆開手，眼圈泛紅，有些不好意思：“羊叔，我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在陰間擔心死了……”
說着，他眼淚便落了下來。
青羊沉默片刻，笑道：“我還沒有那麼傻。你放心，再遇到這麼危險的事，我不會衝上去。”
話雖如此，但陳實知道，倘若再遇到這種事情，青羊還是會第一個衝上去。
五湖六大惡人中，青羊說話最難聽，但心腸最熱，總是打頭陣。面對危險，他總是第一個衝上去，承受住對方最強的攻擊，給其他五人以生存的機會。
“小十，還有一件事。”
青羊遲疑一下，把天災丹成子出現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道，“丹成子傳給我們原始星圖，很有可能不懷好意。你爺爺和我當年刨墳，刨出了金蟬脫殼天仙圖，應該是他故意放在自己的墳墓中。”
陳實心中微動脫口而出道：“他想試驗，修行新法與天地大道相合，能否成仙！但是此舉太危險，所以他選擇在其他人身上試驗！但我爺爺看出他傳的法不過爾爾，沒上當。景洪尋到我爺爺抄錄的功法，卻當成了寶，以至於有此一難。”
青羊輕輕點頭，道：“還有一件事，我跟他說起天真道人時，他沒有流露出任何驚訝，好像知道天真道人。長盈道人也是掌教，可長盈並不知道天真道人。”
陳實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說……”
青羊道：“燒燬天真道人封印的那朵仙火，可能與他有關。即便不是他放的，他多半也知道是誰放的火。”
陳實怔住，喃喃道：“天災丹成子釋放天真道人，讓天真道人危害陰陽兩界，圖謀什麼？”
青羊遲疑一下，還是將那件事和盤托出，道：“小十，丹成子尊你爲皇。你在陰間，是不是幹了什麼犯法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