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尊符神天機只剩下胸腔以上的身子,下半身已經爛得一塌糊塗。即便是上半身,也是千瘡百孔,有各種法寶留下的痕跡,也有爪牙留下的傷口,還有法術造成的破壞。
他的腦袋還破了個洞,在後腦勺,腦袋缺了一大塊,像是有個拳頭粗細的圓柱體,準確的從他的側面穿過他的大腦造成的破壞。
一個正常人,受了這麼重的傷,絕對無法存活。
而這尊符神天機卻活了下來,並且在真王墓的甬道中活了多年。
他是血肉之軀,但給人一種邪祟獨有的邪氣。
——爺爺創造的東西,往往都有着嚴重的邪氣。
他的腦袋好像不太好,看着陳實,聲音中沒有人類的情感,道:“陳棠,你爹想你回家。”
他像是又陷入死亡的狀態,躺在地上氣息全無。
然而他胸腔的傷口中,又有血肉在蠕動。
符神天機居然在自我修復!
“造物小五也可以!甚至更強!”
陳實看到這一幕,心中又驚又駭,想到造物小五被爺爺打死了兩次,居然都復活了!
而且是憑靠着自己的力量復活!
符神天機也擁有着自我修復的能力,陳實儘管得到了爺爺的真傳,但也看不出這種能力來源自何處。
不過,其他的符神天機並未自我修復。
可見,符神天機的修復能力有限,死了的話就有可能是真的死了。
陳實走向藏書閣,回頭看了一眼,心道:“畢竟是爺爺的遺物,不能讓他爛在這裡,出去的時候帶着他。”
真王墓藏書閣其實是一間石室,這間石室的門戶沒有實體,而是以複雜至極的符籙構件而成,各種符籙圖案相連,形成門戶的形態。
想要進入其中,須得穿過這些符籙圖案。
各種符籙圖案相互勾連,大的小的組成一幅幅陣勢,複雜無比,但同樣精巧無比,形成和諧統一的整體。
只有一個解!
陳實盯着石室的門戶,一眼便看出門戶的符籙陣勢構造的解題思路。
類似的符籙陣勢,爺爺生前曾經畫過很多種,從易到難,丟給他讓他去解。
開始時,陳實解這種符籙陣勢只覺枯燥乏味,但解着解着,便發現裡面有很多趣味,每次解題成功都讓他生出無比愉悅的感覺。
真王墓的藏書閣門戶,是他所見的最複雜的,但對他來說,只是複雜而已。
“爺爺當年讓我破解類似的符籙陣勢,難道爲的就是今日?”
陳實心中暖暖的,看着符籙陣勢的構造,推測每一種變化,甚至逆推各種符籙的起點。
所有符籙,都有着起筆,都是由符師運煉精氣神,一氣呵成。
所有符籙,看似平面,實則立體,是由立體狀態壓縮成平面。但若破解,須得還原成立體。
然而符籙變化成立體的過程,就是符籙威力爆發的過程,想要破解符籙,便不能讓它爆發,因此須得在解題者自己的腦海中,構建出符籙立體形態。
從平面符籙推演到立體符籙,對很多人來說是個難題,因此符師雖然不少,但能破解符籙的符師數量就很少。
眼前的符籙門戶,其解題思路便是尋找其起筆,精氣神的源頭。
陳實放眼看去,符籙門戶落在他的眼裡,不再是平面,而是一尊尊神魔全身披掛,構建而成的劫陣殺場!
這些神魔錯落有致,分佈空間的各處。
而他們的起筆,恰恰構成一個複雜的符籙篆圖案。
十絕靈幡符!
陳實微微一怔,十絕靈幡符他跟隨爺爺學過,這個符籙構造複雜,但偏偏沒什麼用,激發不了威力。爺爺只是讓他多畫幾遍,記住符籙的構造,並未說明這符籙有什麼用。
現在看來,爺爺是提前把準確答案告訴了他!
不過,此時陳實看到藏書閣門戶的符籙陣勢,才終於明白十絕靈幡符到底要如何才能激發威力。
“所有的符籙篆起筆,構成了十絕靈幡符的一個個筆畫,一共二百五十六個筆畫,對應二百五十六種符籙篆,共同構成十絕劫陣。那麼……”
陳實站在門前,看着這些符籙篆構成的陣勢怔怔出神。
那麼,催動十絕靈幡符,以靈幡符每一個筆畫爲起點,豈不是可以在片刻內,便可以打出一座十絕劫陣?
他反倒不急於進入藏書閣了,而是站在門前靜靜地研究十絕劫陣的各種變化。
羊角人身鎮墓獸也知道破解門戶極難,不急於催促他,靜靜地等待。
過了不知多久,陳實洞悉十絕陣的一切變化,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十絕靈幡符由平面化作立體,從一個符籙演變爲二百五十六道符籙,化作二百五十六尊神祇!
陣勢變化,頃刻間殺伐之氣激盪澎湃!
陳實睜開眼睛,目射兩道血光,卻是適才在腦海中構建十絕劫陣,殺氣尚未完全散去,從他的眼睛中射出。
至此,殺氣才完全散去。
陳實也恢復如常,擡手按在構成門戶的十絕劫陣上,頃刻間整個門戶飛速收縮,從一座殺氣騰騰的符籙陣勢,化作一道十絕靈幡符。
陳實擡步,從十絕靈幡符中穿過,走入石室。
他心中歡喜,學會十絕靈幡符,精通十絕陣,比他學到什麼仙法還要開心!
因爲,這解開了困擾他很久的一道難題。
藏書閣中是一卷卷金書,由能工巧匠將黃金碾成書頁,把各種功法印在金燦燦的書頁中。
紙張可以風化破碎,墨跡會失色,石碑也會隨着時間推移,漸漸腐朽,字跡模糊不清,但黃金卻可以永久存世,用來記載重要的東西最是合適。
《修真十書》。
第一卷金書映入陳實眼簾。
他打開看去,此書講的是修真十法,從煉氣築基,到渡劫飛昇,十種法門,極爲完整!
尤其是,這十種法門,囊括了當今修士所不知的渡劫境和飛昇境的功法!
“好東西!”
陳實心頭突突亂跳,翻開另一卷金書。
《太上金庭妙經》!
陳實翻開看去,書裡沒有築基,沒有金丹,沒有元嬰,開篇講的就是如何合道!
他看了片刻,頭暈眼花,咚的一聲後腦勺撞在地上,過了不知多久,這才悠悠轉醒,心中不禁駭然。
“我昏倒了?我只看了兩眼,就昏倒了?”
他心中駭然,站起後,連忙合上《太上金庭妙經》,不敢再看。
《太上大光明神咒》。
陳實看了幾眼,咚的一聲倒在地上,過了良久,眼珠子轉動一下,又緩緩甦醒,合上這卷金書,走到下一卷金書前。
《上清九真內訣》。
片刻後,陳實仰面倒在地上,睡得很安詳。
《丹天司命金籙》。
倒地,睡得安詳。
《上皇紫宸功》。
倒地,睡得安詳。
《慈光十七淨天地大咒》。
倒地,安詳。
《玉皇九天譜》。
倒地。
……
羊角人身鎮墓獸看着藏寶閣中的陳實一次次栽倒,睡得香甜,又一次次爬起來,繼續翻閱,心中不由驚訝:“聖使的心神異常強大。看了這麼多,都沒死。”
它脾氣倒是好得很,耐心等待。
藏書閣中的確有仙法,但仙法非凡人所能看,看了後也記不住,像陳實這樣看了一眼倒頭就睡的還算好的,說明陳實心神強大,元嬰純粹。
一般人看過之後,往往七竅流血而死,或者瘋瘋癲癲精神錯亂,又或者癡癡傻傻,形同木偶,也有變成植物人的。
陳寅都這麼厲害的人,費盡心力闖到這裡,仙法一篇未動,只敢搶走一篇《水火蕩煉訣》修煉尸解仙,可見仙法的難度。
似陳實這等看法,就算是煉神還虛的大高手,只怕也早就飲恨歸西了,陳實居然只是倒頭就睡,倒是咄咄怪事。
最終,陳實站在一卷金書前,翻開金書看去,久久沒有昏倒。
《霄琅帝章功》。
雖然沒有暈倒,但陳實也沒有看懂多少。
他瞪大眼睛,努力記憶《霄琅帝章功》的內容,死記硬背,包括咒法真言,也悉數記憶下來。
爺爺對他說過,不理解沒關係,先記下,今後慢慢領悟。
過了良久,陳實才將霄琅帝章功記下,閉上眼睛回憶片刻,確認無誤,這才舒了口氣。
他向外走去,突然頭暈目眩,急忙扶住牆壁這纔沒有摔倒。
他心臟突突亂跳,眼前的景象變得彷彿有兩層一般,時而重迭,時而分開。
“傷到心神了,元嬰受損!”
陳實竭力穩住身形,石室門戶已經再度封印。
他長長吸氣,勉強催動十絕靈幡符,險些出錯。
他急忙收手,沒有去嘗試開啓門戶。
打開石室門戶,容不得半點馬虎,倘若出錯,十絕陣爆發,他就是形神俱滅的下場!
陳實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待到身體恢復一些,又試了幾次,十絕靈幡符沒有再出錯。
他有了十足把握,這纔打開石室門戶。
羊角人身鎮墓獸靜靜地等候他走出石室,方纔道:“聖使極爲了不起。”
陳實還是頭暈眼花,有種無法喘息的感覺,道:“什麼了不起?”
羊角人身鎮墓獸道:“看了這麼多仙書還能活着走出來,心境依舊穩定,沒有出現任何紕漏,就是了不起。就算是還虛境的高手,此刻只怕也已經一命嗚呼了。”
它對陳實頗爲好奇。
這等表現,絕非一個元嬰境的少年所能完成的,但陳實偏偏強行記憶一卷金書,還活着走出真王墓藏書閣,着實是咄咄怪事。
陳實抓起那個符神天機,試圖把他拖出真王墓,然而剛一用力,便噗通跪在地上。
“你能否幫我把他拖出去?”陳實搖搖晃晃起身,詢問道。
“樂意效勞。”
羊角人身鎮墓獸輕輕抓起符神天機,向外走去。
陳實踉蹌着跟着他,待來到真王墓外,陽光落入眼睛,只覺天旋地轉,急忙站穩。
羊角人身鎮墓獸將他和符神天機送出真王墓的鬼神領域,黑鍋急忙迎上前來,攙扶着陳實上車。陳實幾乎是栽到車裡,一動不動。
黑鍋看了看符神天機,露出驚容,連忙把這個殘廢符神也拖到車裡。
羊角人身鎮墓獸目送他們遠去,疑惑道:“古怪,他爲何可以讀這麼多仙書而不死……”
陳實腦海中嘈雜一片,掙扎着不昏死過去,有氣無力道:“別回家,去鏡湖山莊。”
木車立刻折向,駛向鏡湖山莊。
到了山莊外,黑鍋立刻跳下,抱着陳實便衝入山莊,打開棺材,將他送了進去。
陳實躺在棺材中,沉沉睡去。
正月十六很快來到,孫宜生已經備好車馬,在村口等候。他派人去了陳家,陳實不在家。
待到天色大亮,陳實坐在木車裡,木車駛出幹陽山,來到黃坡村。
孫宜生連忙迎上,見到陳實面色蒼白,心中一驚,道:“陳少爺元嬰受損了?”
陳實坐在車裡,有些乏力,道:“昨日傷了心神,元嬰也受損了。”
他在鏡湖山莊中躺了一晚,鏡湖山莊養傷挺好,可以快速補充氣血元氣,但是心神元嬰受損,治療速度就有些慢了。
他吃了無數還魂蓮,魂魄強大,心神遠勝常人,輕易不會受傷,但傷到了也難以痊癒。
“元嬰受損,須得用香油燈養一養。”
孫宜生道,“到前面的鎮上,我買些香油,陳少爺祭起元嬰,放在油燈的燈焰中,用燈焰的純陽之氣養着。”
陳實謝過,道:“我的元嬰有點大,得買大一些的油燈。”
孫宜生笑道:“陳少爺的元嬰有多大?”
他雖能看出陳實是元嬰境,但不知陳實的修爲進度。
陳實元嬰出竅,坐於虛空,周圍有淡淡的金黃色光暈,給人一種無邊無界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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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元嬰坐着有四寸高,站着有六七寸,通體雪白,如同嬰孩,只是病懨懨的,精神不振。
孫宜生嚇了一跳,元嬰修煉到這一步,已近大成!
陳棠可沒有說過陳實的修爲已經這麼高了!
“不愧是五十省第一的孩秀才。”
他有些犯愁,這麼大的元嬰,的確無法靠香油燈治療,一盆香油燃燒,散發出的那點陽氣也會被陳實的元嬰立刻吸收。
若想治癒,花費的香油錢只怕少說也要幾千上萬兩銀子。
他身上沒有這麼多錢。
黑鍋進村,幫陳實收拾衣裳行頭,放到車裡,陳實覺得有點冷,於是多穿了兩件衣裳保暖。
黑鍋看了看孫宜生,孫宜生領悟,點頭道:“好,我們先去崗子村,再去鎮上吃點早飯。”
他傳令下去,馬車啓程。
這時,孫宜生突然怔住:“剛纔,這狗子對我說話了?它若是沒有對我說話的話,我怎麼知道要去崗子村?奇怪,真是奇怪也哉!”
過了不久,兩輛車到了崗子村,一個容貌秀麗的高挑女子走來,看到陳實,驚訝道:“小十,怎麼傷到了元嬰和心神?”
陳實掙扎起身,想要見禮,卻被那美貌女子按住,道:“沙姐姐是否有辦法治療?”
“你這傷勢,等閒香油燈已經無法治療,須得用羊角天靈燈。此物雖是鬼神之物,但其火焰,乃魂魄燃燒產生的火焰,治療心神元嬰的傷勢,最是適合。”
那美貌女子正是沙婆婆,不知從何處取出羊角天靈燈,放在車裡,笑道,“此燈本就是你的東西,正好給你療傷。等到我需要時,再向你借。”
陳實謝過她,元嬰出竅,進入羊角天靈燈的火焰中,頓覺舒坦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