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修士自搖動小旗後,便一直在打量島上動靜,見過去不久,裡間有一團雲光緩緩飛出,知是下方之人忍熬不住,被自家逼了出來,不由自得一笑。
王南瀟到了上空後,躲在雲中遙遙打量着這個對手,心下卻是暗暗吃驚,多日不見,這妖魔的道行好似又有長進。
要知功法修爲到了元嬰境中後,若不是在那等洞天福地之中,每增得些許修爲,都要用長久時日來打磨,而偏偏此人卻是違反了常理,極可能近段時日得了什麼奇遇。
他心下頓時沒了把握,猶豫了一下,回身對張衍拱了拱手,言道:“這妖魔法力比上回所見似又有進境,在下與陸道友便先上前與之鬥上一鬥。”
他雖有意藉助張衍之力,但卻怕其一露面,反把對方驚走了。
照此妖修行之速,下回再來,怕是法力更高,那時怕無人可以抵擋,需得趁這此機會,一勞永逸,將之徹底解決了。
張衍微微一笑,頜首應下。
王南瀟與陸道人招呼一聲,兩人一起到了前方,十分冷淡地拱了拱手,道:“李道友有禮。”
少年修士笑一聲,很是大方還了一禮,滿是自信道:“王老道,上回見面,你便不是我對手,今日依然如此,勸你早些認輸,本座也不會斬盡殺絕,再容你半日,帶着門下弟子早些退走。”
王南瀟儘管被人逼上門來,也不失修道人風度,並沒有惡語相向,而是冷聲道:“恩師昔年率衆來此立得門戶,而今傳至我手,我這做弟子的縱不成器,卻也不會被人三言兩語嚇走。”
少年修士看了看他身旁陸道人,嗤笑道:“王老道,我道你膽氣如此之壯,原來是請了幫手前來。”
王南瀟坦然道:“老道單打獨鬥,不是道友之敵,故此請得幫手前來。”
要是此番爭鬥只爲個人私利,他倒不至於這麼不要臉面,但今番是爲了保住山門,個人清譽卻是不放在心上了。
少年修士失笑道:“你倒有是自知之明。”
三人在這邊說話,而此刻雲光之中,張衍卻也在打量着那少年。
在他看來,王南瀟稱呼其妖魔,卻也不爲過。這李姓少年雖然修得一身氣道功法,可仍舊掩飾不住身上一絲腥甜妖氣。
由此也可知,其所學並非玄門正宗,而因是旁門散數,否則必可將此氣息掩蓋了去。
他忖道:“這人氣道修爲至少有六七百載的道行了,妖類能修到這一步極是不易,功法靈藥缺一不可,關鍵還需有名師指點,西海不比別處,少有修士願意來此,其一身本事究竟是從哪裡學來的?莫非當真是魔宗門下麼?看來稍候需得盤問一番了。”
少年修士這時忽然間生出些許不安,似是感覺到今日之事並不會那般順利。此念來得十分莫名。不過他對這方海域勢在必得,自恃手底下也頗有幾處倚仗,便定了定心神,自貝座之上大笑站起,對二人道:“王老道,既然言語說不通,就手底下見勝負,你二人一起上來吧,今日過後,這腳下之地便該易主了。”
王南瀟對與陸道人點了點頭,兩人左右一分,各是祭出法寶來。
王南瀟這處是一對青光隱隱,芒閃如霹靂的法劍;而陸道人頂上則是多了一隻通體大放明光的金柝,滿是耀目芒刺,周圍烏雲黑霧亦是遮掩不住。
少年修士對那對法劍尤爲留意,他有些意外道:“王老道你還藏着這等好物?上回要是拿了出來,要勝你可沒那麼容易了。”
王南瀟哼了一聲,這法劍名爲青電劍,本是一對,是上代島主所留,乃是採中洲之地數百種靈藥煉就,飛擊之時猶如電走雷動,威力極宏,尤是剋制妖魔之輩。
可是由於懸笛島遠在西海之上,採集寶材十分不易,怕此劍損傷之後難再祭煉修補,故而從不輕易示人,而今到了舉派存亡之際,這纔拿出應敵。
這時他也不再客氣,起了法訣,御劍而起,忽然一聲霹靂響,兩條青光如龍,就往對手頭上斬落下來,
陸道人見他動手,祭出一隻小槌,伸手一指,立時在那金柝上當噹噹敲了三下。
霎時間,便傳出三聲裂雲穿石之音。旁側觀戰的水族精怪立時抱住腦袋慘嚎起來,一個個自浪頭上掉了下去。
少年修士乍聞此音,神情也是一個恍惚,待反應過來時,那兩把青電劍已然殺到眼鼻之前,再也躲不過去,“撲哧”一聲,就將他整個人殺了對穿。
陸道人一怔,喜道:“得手了?”
王南瀟卻是皺眉,再看去時,卻見掉落下去殘軀冒出一團黑霧,眨眼變成了一張乾癟魚皮。墜至海中不見。他看了看四周,沉聲道:“道友小心,此人用道術避過去了。”
天中傳來一聲笑,烏雲一分,少年修士自裡飄身出來,讚歎道:“王老道,你果然有些手段,要不是本座有這替死之術,還真要着了你的道。”
張衍聞得此言,笑了一笑,真正替死之術可是上乘法門,就算魔宗之中,能修煉有成之輩也是不多,此人法門,充其量不過是蛻皮脫殼之法而已。
但他卻並無看不起對方的意思,法門固有優劣之分,但到了真正鬥法之時,全看如何運用,若是與自身合契,使將出來,效用也不見得比那些上法差了。
就如他所習玄黃大手,算不得真正上乘道術,可配合他這一身浩蕩法力,便立刻顯現出無窮威力來。
王南瀟見得對手顯身,二話不說,又是祭起法劍斬來。
少年修士手一揮,自袖中出來十餘粒光滑圓潤的丹珠,與那青光撞在一處,一時雷鳴電閃,寶光沖霄,不斷傳出震耳欲聾的激撞之聲。
陸道人見兩人糾纏一出,不肯錯過機會,又運法力敲打金柝,此寶再是震盪發聲。
少年修士冷笑一聲,掐了一個護身法訣,身形站得筆直,卻是渾然無事。
他自修煉有成後,與人鬥法次數實則不多,經驗仍是不足,是以方纔撞上從未見過的手段,就吃了一個暗虧,但現下有了防備,再想讓他吃癟,卻無有這可能了。
只是這聲音不停,他聽得也是厭煩,而且再不出殺招,保不齊這二人還有什麼後手在等着自己。
因此分出些許心思來,用力吸了一口氣,腹部往外一脹,好似吞下了一個大鐵球,再鼓腮一吹,頓時嗚嗚出來一團呼嘯狂風,以無可阻擋之勢向前撲來。
王南瀟變色道:“道友小心!”
上回鬥法時,他便是被這奇風捲上身來,竟是一氣被掃蕩出去十餘里。
待他回來之後,還未動手,又是一口氣吹了出去,根本近不得對方之身,法寶道術根本用不上,如此四五回後,法力幾是耗盡,只得狼狽而逃。
陸道人聽過他交代,知道此風不可力抗,是以只起護身寶光,準備任由其帶去,稍候再折返回來。
然而才如此做,卻忽覺不妙,這風中竟然摻入了無數玄色金砂,寶光在磨卷刮擦之下,竟是轉眼便黯淡下去,不由大驚失色,只是這個時候天旋地轉,法力難以駕馭自如,想祭法寶,一時卻抽不出手,只得苦苦維持。
少年修士得意一笑,他這門神通名爲“驚霄一氣風”,威力雖是不俗,但卻甚難傷人,是以這些時日來自海底奇巖中採來不少堅實精砂,此刻撒入風中,卻是立時收得奇效。
眼見得自家好友陷入危局,王南瀟大急,叫道:“還請張真人出手相助!”
此語一出,忽然之間,間就有一股浩蕩法力降下,將方圓數十里內靈機一齊定住。
天中雲光散開,自裡走出一個丰神英毅的年輕道人,渾身清光繚繞,靈氣奔走如潮,頂上並無罡雲半朵,隨他出來,天中濁雲散開,浪潮亦緩緩退去。
少年修士猛然瞪大眼睛,失聲道:“元嬰法身?”
只是驚震過後,卻是臉色一白,露出駭懼之色,三重境大修士非是自己能夠抵敵,現下被其禁鎖天地制,想要遁走也是不能,恐是今日性命難保。
陸道人驚魂甫定,把頂上道冠扶正,上來致謝道:“多謝道友救我。”
張衍笑言道:“道友言重,便無貧道伸手,你也一樣可以脫身。”
陸道人搖頭嘆道:“慚愧,在下適才驚慌失措,方寸已亂,不是道友,哪怕不亡,重傷卻是免不了的,這恩情不知該如何報答。”
張衍看了看二人,一指那少年修士,道:“既如此,兩位把此妖交予貧道處置如何?”
王南瀟雖有些不願,但見令自己難以應付的妖魔,在張衍手下卻是毫無反抗之力,忙俯首一揖,道:“這妖魔乃是真人擒獲,如何處置,我二人哪敢置喙。”
張衍笑道:“那貧道便做主將此妖帶走,道友且放心,當不致使他回來作亂。”
王南瀟聽得這話,不禁鬆了一口氣,他只要保住山門便可,至於這妖魔下場如何,卻並不關心。
張衍一抖袖,氣得罡風,將之捲入,而後一氣遁出近千里,到了一處海石上站定,將之丟下,淡然問道:“你這身本事是從何處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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