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龍道中,屈長老見張衍遁光而去,卻是極不甘心,對下面道:“諸位道友,我等爲此處鎮守,若是叫此人了壞了楊真人大事,亦是脫不了干係,誰人與我一同前去追襲?”
衆人面面相覷,隨後連連搖頭,有人更是苦笑道:“屈長老,休要說笑了。”
張衍方纔威勢他們都看得分明,連數十件法寶圍攻都奈何其不得,其人不是身懷至寶,就是修了什麼厲害神通,便是追了上去又用何用,徒然送死而已。
屈長老正色道:“老夫我非是要諸位與此人拼殺,而是設法在其與楊真人遇上時上去相助一把,如何?”
趙道人看了看四周,卻是揚聲附和,道:“諸位莫要擔心,我已發書出去,晁真人他們稍候必至,此間同道皆是道行不淺,只拖延少許時刻,莫非還做不到麼?”
在場之人皆是默不作聲。
縱然如此,風險也是極大,他們並非都是渾成教弟子,有些是靈門散修出身,還有些是奉山門之命前來幫襯的,要出力可以,但若要豁出性命,卻不情願。
屈長老見無人應聲,於是提高聲音,道:“諸位,誰若願意與我一道,事後贈賞,我可做主再加一倍。”
此語一出,頓時引得不少人心動。
“當真?”
“屈長老不是虛語?”
“若是這樣,曾某願去。”
趙道人趁機道:“趙某方纔想了想,那張衍方纔過去也不可能全然無損。說不定此刻正在哪裡打坐調息,我等現下上去。說不定可以撿個便宜。”
這話雖只是推測,但亦不是無有可能,終是有十餘人站了出來,願意一同去追。
屈長老怕耽擱過久,裡間生變,也不再拖,念動法訣,放出一駕法舟。隨後把衆人喚了上來,擺動拂塵,便就騰雲飛起。
出去才數里路,忽然屈長老神情微動,道:“你等可是聽到什麼聲響?”
趙道人側耳細聽,不一會兒,也是露出詫異之色。循聲過去一瞧,見對面飛來了一片金彩霞雲。
然而等其到了近前,再仔細一看,才駭然發現,這雲朵竟是是由數之不清的怪蟲彙集而成,不覺倒吸了一口冷氣。驚呼道:“此蟲從何而來?”
屈長老大聲道:“諸位小心些,恐是那張衍弄出來的古怪。”
他一語中的,張衍此行是爲誅殺楊破玉,但想到此人身上還不知有何護御寶物,爲免動手時後面有人礙事。便在這隘口之處留下了這些血線金蟲。
此舉主要爲了阻礙晁嶽等輩,但不想屈長老他們卻是一頭先撞了進來。
屈長老有心躲開。奈何那蟲飛遁不慢,又是正面而來,難做迴避,再則他們這裡有十餘名元嬰修士,沒理由還未碰上就掉頭轉走,於是忙把法舟之上的禁制撐開。
那些血蟲見了靈光,如同蚊蠅聞到腥味,大爲興奮,發出震天嘶嘯之聲,整團血雲轟地擁上,裹住了法舟就是一陣亂咬。
屈長老起初還以爲靠這些法禁當能擋住,但片刻之後,便察覺不對。
在這些怪蟲利齒之下,禁制竟如紙糊一般,幾息間就散了大半,任憑怎麼轉動法力也是阻止不了,急忙道:“諸位快快一同出手。”
此間等人瞧此景象,也是同樣坐不住了,各自拿出護御法寶來,往下打去。
然而不久之後,人人臉上生變。
這怪蟲似有污穢靈機之能,法寶在蟲海之中轉上幾圈,便靈光漸消,忙不迭又收了回來,可皆是一臉肉疼,原先光華熠熠的法器,如今上面卻是黯淡無光,彷彿蒙上了一層薄灰。
衆人見此法也無法奏功,也是有些慌張,有人抱怨道:“早知如此,便不來了。”
趙道人悄悄湊至屈長老身側,道:“屈老,事不可爲,走爲上策。”
屈長老沉吟一會兒,覺得沒有手段剋制這些怪蟲,只得勉強點了點頭。
得他鬆口,衆人立時自法舟之上飛遁出去,往來處回返。
此刻衆人上方,一朵淡赤色的血雲忽然一朵,自裡躍出一隻一指長短的血蟲,其身透明如琉璃,但背後卻有一條殷紅血線,模樣極其猙獰可怖。
它通紅雙目一轉,盯上其中一人,忽然一竄,如一道血線射去,登時穿透護身寶光,撲到了其人背上,而後長針般的口器狠狠戳下,那人感到不好,想要喊叫,卻發現全身麻木,使不出氣力來,過不許久,便就被吸了成一張血皮。
吸食過此人後,血蟲猶不盡興,又立刻衝奔下一個目標,那人亦是一聲未吭便就了賬。
由於血蟲身形不大,飛遁時快如飛矢,衆人又忙於脫身,直至其殺死了三人之後,才發現不對。各自呼喝一聲,停下身來,祭出法寶打去。
那血蟲與不之正面糾纏,立時遠遠就退開,但若衆人駕起遁光,便又立刻跟上,如此居然又被它得手了一人。
不得已,衆人只得停下戒備。
然而這頭血蟲卻只在上空盤旋,並不下來。
趙道人有些見識,言道:“不好,此當是蟲王,這是在等蟲羣上來。”
剩餘幾人除了屈長老,都是露出慌張之色,在那等蟲潮圍攻之下,絕無可能倖免,當這蟲王飛馳過快,護身寶光看來也難以護住自身,若是就這麼逃去,絕然難躲其暗襲。
逃亦是死,不逃亦是死。
屈長老沉穩道:“諸位,不必慌張,分則力散,我等合力,小心守禦,只要撐到楊真人他們來此,就可無恙。”
趙道人掙扎許久,抱歉道:“屈長老,恕趙某不能奉陪了。”
拿出一銅環往頭上一拋,放出一縷寶光罩住身軀,而後轉身就飛遁了出去。
衆人本以爲他必死無疑,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頭血蟲卻是並未去追,
其餘人等一見,頓時心下蠢蠢欲動,再過片刻,見此蟲還無動靜,而蟲潮卻是在逼近過來,不知誰人高喊了一聲,“速走!”
這話一出,諸人頓時一鬨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屈長老露出無奈之色,他一人留下也是死路一條,只得加入此列。
那血線金蟲通紅雙目之中露出一絲狡猾之色,它自從得了張衍一口鈞陽精氣滋養,自身靈智已是不下尋常修士,深知吃了這些元嬰修士之後,自身便離化形更近一步,但衆人在一起卻不好對付,方纔之舉就是故意逼得衆人分散,好吊在後面一個個捕食,現下見計謀得逞,便發出一聲厲嘯,追了上去。
此刻魔穴外間,因劉雁依等三人脫身離去,魔宗先前計策自也落空,竇洪平等人再不受牽制,於是奮起精神,與魔宗諸修鬥了起來。
雖在妖蟲撲咬之下他們無法發揮全數實力,但因背靠大巍雲闕,退路無虞,盡開放開拘束,大膽出手,若感不支,大不了往裡一避,便誰也奈何不得,如此一來,戰局便不知不覺陷入了膠着之中。
這時有一封飛書自下方飛來,晁嶽一瞥其上印記,知曉必是要緊,但他卻是不動聲色,直到再次將玄門一方逼退後,才脫出戰圈。
他不疾不徐到了後方,將拿書信捉來,拆開匆匆一覽,面上仍是平靜,心下卻是翻起了驚濤駭浪。
他沉思片刻,便傳音出去。
不多時,另幾人也趕了過來,他沉聲道:“諸位,不必在此糾纏了,尋機退走吧。”
紀還塵問道:“晁道兄,可是下面生了變故”
晁嶽點頭道:“諸位方纔可曾聽得那聲震動?”
紀還塵道:“我等俱是有聞。”
晁嶽輕嘆道:“張衍方纔已衝破伏龍道,此刻怕已是到了靈穴最裡處。”
衆人不禁心下一跳。
廖老道忍不住問道:“此人可曾受創?”
晁嶽搖搖頭,“信上語焉不詳,怕是匆忙寫就,但若其有傷,不會不提。”
紀還塵嘆一聲,道:“楊道友危矣。”
張衍法力之強橫,方纔他們可是領教過的,以其一人之力對上他們諸人尚且不落下風,楊破玉單獨面對此人,勝算微乎其微。
晁嶽這時卻大有深意道:“卻也未必,楊道友懂得取捨,保住性命當是不難。”
在場幾人不由對視一眼。
所謂取捨,不外是楊平玉不再執着成就洞天之念,提前一步主動脫身,如此卻可保全性命。
但他們心裡都是明白,到了那時,他們之中若有人能夠把握機緣,就可取而代之,藉機成就洞天。
晁嶽知曉衆會如何想,但他自視極高,不想走這條路,是以並不打算去參與其中,只道:“先不提楊道友之事,張衍到了裡間,必會設法點燃清靈香,玄門洞天真人若是到來,便得靈穴,也是無用了,需速去阻止。”
這件事直接涉及到此戰成敗,至於外間玄門一衆人等,他現下已是無暇去考慮了。
紀還塵看了看旁側,也是鄭重提醒道:“諸位,稍候切勿分清輕重緩急,縱然此次錯過機緣,只要靈穴尚在,便還有機會。”
晉宣元點頭道:“紀道兄提醒的是,先除張衍,其餘諸事,且先放上一放吧。”
幾人議定之後,便不再去理會那九座雲闕,轉身往靈穴深處遁去,眨眼不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