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伯皋身爲妖修,最是懼怕玄門雷法,見落雷下來,也是緊張萬分,自是卯足了全身抵擋。
這時天中萬千紫電雷光轟轟直劈下來,以傾天之勢砸在金鈹陣上!
五百餘把金鈹齊齊一跳,靈光於其中一陣流轉,就將此次雷擊之力化了去。
諸伯皋只是覺得大陣先是一震,再猛烈晃動了一陣後,便就安穩下來,心下卻是一鬆。暗自慶幸道:“這紫霄神雷確實厲害,幸好我這大陣已是準備多時,便是爲了應付眼前此等光景,如今看來,卻是不用懼他了。”
只是他方纔起了此念,卻又很快察覺出不對來,當那雷芒又一次劈來後,所引發的震盪卻遠比上回來厲害,而後數回,威力更是一次強猛過一次,陣法漸漸不堪重負。
心下不由有些慌神道:“怎會如此,縱然張衍眼下法力比鬥劍法會時深厚許多,可神通之威又怎會大到這般地步?與那記述中所言,幾是不可同日而語。”
他並不知曉,張衍在鬥劍法會上所用紫霄神雷其實並不完全,而如今這“紫霄神雷網”方纔顯現出了這門神通真正威勢。
此術一旦罩住敵手,若是一擊無法滅去,那便會退回積蓄,待力足之後再次發動,只要使動神通之人尚有法力存身,便可連綿不斷施展下去,直至徹底滅殺敵手。
諸伯皋撐了不多時,就覺法力轉動滯澀。感應之中,已是有十多把金鈹的靈機被震散。化作一柄柄凡鐵,墜落塵埃,與下方雷網一觸,立時化去無蹤。
他察覺不妥,立刻思忖自救之法。
隨那金鈹折損越來越多,整個大陣搖搖欲墜,好似隨時可能崩塌,
此刻已經來不及多想。便從袖中取出一隻玉壺,看了看,嘆了一聲,纔將此物拋去。
玉壺乘動一縷明澄清光,到了頭頂中,便自壺嘴之中噴出一團如緞錦雲,迅速包裹了他周身上下。但凡那雷光劈來,皆如泥牛入海,沒了聲息。
此壺再前後一晃,竟是主動吸納雷氣,不多時,便就將四周雷芒化解一空。
張衍在天中見此異狀。微微一訝,把手一擡,便把別處雷光俱是引來,往其頂上劈落,然而不管多少霹靂雷芒落去。俱是被那其輕易化解,且那錦雲也未見半分消損。
猜出可能是一樁奇寶。因而一轉念,便不再耗費法力,一招手間,便把神通收了。
而此刻另一處,那兩名魔宗修士在雷光轟擊之下,法寶盡毀,奄奄一息,眼見就要橫死當場,卻見漫天雷光忽然散去,雖不明緣由,可哪敢錯過這逃生之機,抖抖索索拿動牌符,起了殘存法力馭動飛梭,一路歪歪扭扭朝外逃去。
只是出去數百里後,就再也無力支撐,斜斜墜在了一處山頭上。
此地靠近津河,正有兩名巡河妖修,方纔罡英落下時,兩人掘地躲入穴坑,躲過了一災,現下瞧得此物,遠遠看了幾眼,卻是不敢上前,其中一人道:“瞧他氣機路數,似是魔宗中人,你速去稟曷老,看他老人家怎麼拿主意。”
另一人立刻投入津河中,過不多久,曷老率一行人到來,他看了看那飛梭,目光有些深沉,隨後一擡手,道:“帶了回去,待此戰之後,再做處置。”
極天之上,諸伯皋見天中紫華盡褪,穹宇重歸澄朗,不覺大鬆了一口氣,又望了一眼那玉壺,臉上卻是露出了惋惜之色,暗道:“可惜了這寶貝。”
此壺名爲“醒春壺”,乃是數代之前,餘淵部老祖爲祖庭立下大功,是以賜下此寶酬功,其內藏有一口上古之時的天妖精氣。
妖修若是修持力道五轉,便可用此物來避渡雷劫,可自天妖血脈斷絕之後,再無人能煉得此境中,功用已是大大削減。
方纔陣法一破,他別無辦法應付這紫霄神雷,只得祭出此物來。
但這寶物一經祭出,沾了塵俗雜氣,無論用與不用,四十九日之後便會自行散去,是故心下有些不捨。
張衍此時已是看出,自己施展神通道術諸伯皋皆有手段從容,絕非是三月時間能夠做到,顯然早就準備要對付自己了。
不過破了那座金鈹陣法,少了存身之所,加之對方不擅遁法,先前所佔優勢已是不復存在。
然而諸伯皋卻不如此看,自忖到了眼下,已是把張衍手段一一試過,再無可懼,於是擡首言道:“張真人,我知你神通厲害,只是此次你未必能拿得下諸某,不若就算個平手,我可發個誓言,我餘淵部百萬部衆,百年之內,絕不踏入東華洲半步!”
此議他心下早已思量過數回了,張衍乃是溟滄派十大弟子首座,便是與自己戰成平手,實則也是有損聲望,魔宗決計不會計較他不入東華之事,如此便可全身而退。
張衍目光望下看來,淡笑了一聲,道:“諸妖王何來此言?方纔不過試手而已,莫非尊駕以爲貧道手段已是窮盡麼?”
話音方落,他腳下一踏,轟隆一聲,身後霎時騰起千丈水光,如漲潮也似,愈起愈高,不多時遮天蓋地,而後轟然傾瀉過來。
這水行真光一發出,就如同傾海翻洋,氣勢幾不是亞方纔紫霄神雷網,諸伯皋看着幾乎鋪盡所有視界的水流,不覺大駭,芒把手中伏波金綾一晃,欲要如先前重水般把其收了去,可那水光委實太多,勢頭又一陣高過一陣,卻是根本來不及收取。
且待那水光蔓上來後,便就生出一股吸拽之力,似要將他拖入進去,連忙運轉玄功,在洶涌海潮中定住身軀,而後把頭一甩,把那長鬚抽來,想要迫得張衍無法施展此術。
張衍哂然一笑,身軀動也不動,一枚貝葉忽然自竅穴中飛出,懸在頂上,垂下一簾金光,將他遮護了進去。
長鬚抽來,噼啪數聲爆響,只是把金光打得一陣搖盪,卻是不曾破開。
諸伯皋還不死心,擎起長弓一連射出十餘箭,可箭光還未出去多遠,半途就被浪潮裹去,根本未能到得張衍跟前。
他神色略略有些慌張,此刻他雖還有手段未用,可在在水潮之中卻無法施展,而且一擊未中,那便無了翻盤機會了。
“爲今之計,唯有用險招了。”
他打定主意後,自袖中又取了一赤色條長綾來,把身軀一裹,就化起一道虹光飛去,欲待先從這水光之中脫身出去,然後再尋機會。
張衍一晃肩膀,收了漫天水光,立起一道遁光追來,只是並未靠得太近,而是遠遠吊在其後。
他卻不怕對方走脫,氣道修士法力遠比力道修士來得悠長,若是不願停下,那先一步耗盡法力的必是對方。
飛去一刻之後,諸伯皋遁速越來越慢,好似後力有些不繼,兩者之間距離卻是拉近了許多。
到得彼此只差千丈後,卻見他把身軀一抖,遁光之中閃過一陣靈光,竟是現了原形,化作一頭十丈長大白鯉,腹鰭一劃,往虛空一躍,仿入沒入江河之中,突兀隱去不見。
下一刻,這頭白鯉忽然出現了張衍頂上百丈之處,卻是於瞬時間變回人身,而後兩條長鬚一揚,起了道道玄異光華,竟是將周圍靈機一起定住,不令人挪移出去,再抄起手中神兵,大吼一聲,朝下猛地就是一砸!
可恰在此時,眼前閃了一閃,有百道劍光迎面飛來。
諸伯皋嘿了一聲,把玄功運轉到了極致,他很清楚,這飛劍雖是厲害,多半是殺不死自己的,故而準備硬扛了過去,而自己只要打中張衍一次,就可取了其性命了。
可那劍光飛來,卻並未往他身上襲來,原地一旋一轉,就將他圈入一片光華之中。
張衍淡然看了一眼,他這“神光一氣劍陣”發動尤爲迅捷,只要入了百丈內,就能立刻將對手困入進去,只是他畢竟還未曾以此會過對手,要是那金鈹陣還在,以陣對陣,未必能破,如今對方主動闖了過來,卻是正好發動。
諸伯皋只覺眼前一花,自己被困入了一片燦燦飛舞的劍陣之中,一道道劍光來回縱馳,往他身上切斬而來,頓時知曉自己中了算計,此刻已是不及懊悔,忙運起全身法力,將神兵及脣邊兩須舞動,將那如雨劍光格擋在外。
張衍有心試一試這陣法真正威力,看了片刻之後,便伸手一指,將陣氣抽出,合了一道劍氣,再把法力一催,就聞一聲輕鳴,而後一道虹光飛起,那神兵長鬚中竟是絲毫不能阻擋這無形劍氣,自其中穿過,噗地一聲,一顆頭顱已是掉落下來。
只是諸伯皋首級雖去,身軀卻是未曾倒下,一息之後,自頸項中噴出一股烏煙,一放一收,待散去後,頭顱又自長了出來,
張衍冷笑一聲,道:“我且看你能長出幾回。”
拿動法訣,又起一道劍光斬去,可那頭顱方自削去,眨眼卻又長出,如此數十次後,諸伯皋法力將盡,終是吃不消了,求饒道:“真人,莫要再下手,小妖願意歸降。”
張衍不爲所動,仍舊催發劍光,又過十餘次,其頭顱被斬下之後,卻再無烏煙冒出,而是一道血光迸現,鮮血咕嘟嘟向外冒了一陣後,手中神兵鬆脫,無頭身軀向前一撲,便自雲頭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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