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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對面大陣撞來這一刻,韓王客、蔡榮舉、彭譽舟三人都是色變,霍然站起身來,罡風漫起,罡雲之中皆是法寶飛出,一縷縷靈光沉降而下,將周身護住。
飛梭上兩名魔宗修士也是一眨不眨盯着這處,他們皆是不信張衍會自陷險境,是以都在猜想,其會以何等手段擋住這驚天一撞。
張衍雙目之中忽有精芒閃過,伸手朝下一指,一道黃芒閃過,霎時之間,將腳下山巒化土成鋼,而後起一遁光到了半空,喝了一聲,伸手向下一抓,將法力靈機展布而來,而後輕輕一使力,只聞轟隆一聲,整座守歲山已是被生生拔起!
底下大陣本是如洪水洶涌向前,可守歲山一去,卻是一下撲了個空。
諸伯皋本此前設想過多種應對之法,但萬萬沒料到張衍居然會以此等方式化解攻勢,登時有些措手不及。
擡首觀去,見一名玄袍道人雙袖飄揚,卓立半空,身旁罡風旋舞,將一座山巒虛託在天,臉上神情仍是從容自若,他怔怔看着,卻是一時忘了下令。
韓王客等三人也是面露驚容,他們看得很是清楚,張衍此過程中他並無施展任何神通,只是純憑法力,就將一座山巒攝拿起來。
韓王客不由嘆道:“聽聞張師弟門中論丹之時,曾力拔九鯨。論法力之雄渾,同輩無人可比,如今卻是見識了。”
而妖部諸多族老見此震撼一幕,卻是心神爲之一奪。餘淵部雖有百萬衆,可實際是由大大小小數百個部族合聚而成,陡然間失了目標,一些部族並不甘心,仍是催促向前,而更多卻是神色茫然,停了下來。原本嚴整陣勢頃刻間便顯散亂。
魏子宏反是最先鎮定下來之人。眼見山下大陣已然不成形狀,心下一動,知曉機會來了,把陣旗拿起一晃。霎時山中陣氣化爲浩蕩奔流。向下泄去。
百名早已站住陣位的化丹弟子見他發動。也是醒轉過來,立時催發陣氣,演化出無數閃雷驚電。隨其一併往下劈落。
諸伯皋聞得天中震鳴,頓時神情一緊,反應過來,急忙舉了陣旗晃動,想要將之擋住。
可陣勢一旦散亂,卻不是能夠匆忙間能夠收拾起來的,此刻攝拿而來的陣氣不足先前三成,對這漫天襲來的攻勢只阻擋了片刻,便就沒了後勁。
而各部妖將因要抵禦天中瀉下洪浪,一時間也是難以抽出手來,道道雷光毫無遮掩劈在妖衆之中。
昏暗天幕之下,地表上好似有數十條電蛇扭動了一下身軀,照得天地一片光亮,而後忽又隱去,重歸寂暗,幾個呼吸之後,震天鳴聲才轟轟在四下響起。
這一擊之下,萬餘妖衆化飛灰而去!
整座陣勢再承受不住,轟然崩潰,百萬妖衆在嘶叫慘嚎聲中紛紛朝津河逃去。
只是在這逃竄大潮之中,尚還有十數個小陣維持,仿若海中礁石,仍自屹立不倒。
餘淵部萬餘親族亦是身在其中,在諸多族老傳命之下,還變化出一個小陣,抵禦天山雷霆。
諸伯皋看着周圍部衆,見個個臉上皆是帶有惶惑驚恐之色,知曉事不可爲,喘息了幾口氣後,神情之中露出一股深深疲憊,揮手道:“撤吧。”
韓王客見了此等景象,縱身上得天穹,指着下方言道:“師弟,此刻正可命弟子前去,趁勢將這百萬妖衆剿滅乾淨!”
溟滄派不少弟子皆是看了過來,這些妖修眼下不過砧案魚肉,只消上前動手,便是自家功德了。
張衍卻笑道:“師兄先不忙出手,此回我所攜來弟子修道不久,尚缺歷練,正好藉此機會打磨打磨。”
韓王客念頭一轉,猜想張衍或許另有考量,便點頭道:“也好,那我等便就在旁護持。”
張衍先把法力一撤,將守歲山還至地表,而後朝下看了幾眼,言道:“子宏,你率衆弟子前去,追殺諸氏親族,從者你酌情料理,若不抵擋,可以放其離去。”
韓王客笑道:“師弟此計高明,不過諸氏陣勢尚顯完好,不是輕易可破,不妨做出驅殺他部模樣,逼得那諸伯皋過來施救,如此便可解其陣勢。”
張衍點頭笑道:“也好。”
魏子宏一躬身,道:“弟子謹遵法旨。”言罷,下了法壇,便領了千餘名弟子下去追殺。
出得守歲山後,他自袖內取出了一隻烏黑蛟角來,往半空一祭,而後掐動法訣,登時傳出一陣嗚嗚嘯聲,霎時傳遍四野,但凡妖修,若是離得近了,只要聞得此聲,便筋骨痠軟,倒伏在地,若無同族伸手施救,便只能任由溟滄弟子上來屠戮。
這時那些未曾散亂的小陣之中,忽有四道濁霧衝起,散去之後,出來五名身有數十丈高下的妖將,各是頂盔戴甲,手舞神兵,口中傳出雷霆暴喝之聲,一些修爲不濟的溟滄弟子只覺一陣頭暈眼花,紛紛自天中掉落下來。
韓王客一皺眉,袖子一卷,放出一道罡風出去,便將那些弟子捲了回來。
彭譽舟嘲弄一笑,腳下一踏,化遁光飛去,到了一名妖將身前,朝其一拂袖,一蓬飛火過處,那妖將一聲也未發出,身軀便已燒做飛灰,隨後看也不看,朝着下一人飛去,依舊如此施爲,不過幾個呼吸之後,就將冒頭之人盡數殺死。
這些妖將多是一族之首,這一死之後,腳下陣勢立時分崩離析。
此刻只剩少數部族還能維繫陣法,但見得此景,也是惶恐難安,若不是有族中王將死命壓制,早就隨衆逃遁了,不少見情形不對,便遣了使者來餘淵部前求援。
諸伯皋見溟滄派雖然氣勢洶洶,可對那些妖部實則未曾下得狠手,反而隱隱有將自己這處包圍之象,哪還猜不出其中用意?
自己若是率領親族上前施救,那陣勢便無法維繫,那非要舉族葬送在此不可,因而不論何人來求,皆是一概不應,還關照底下之人道:“命族老約束部衆,不得擅自出擊,隨我陣旗,撤回津河。”
中年修士衝至舟首,一把拉住他袖子,哀求道:“父王,不若你邀戰張真人,或可解此危局。”
諸伯皋一把甩開他手,冷聲道:“此你妄想而已,明日纔是鬥法之日,我此刻若是上前邀鬥,莫非張衍會與我單打獨鬥不成?你方纔難道未有瞧見,其陣中還有一名三重境大修士?若是兩人一起上來,爲父死在此處還是小事,這麾下族衆勢必難以保全了!還不快快退下!”
中年修士哀求道:“那莫非就對那些族衆棄之不顧了麼?”
諸伯皋哼了一聲,不再去理會他。
中年修士低頭想了一想,隨後擡頭苦澀言道:“父王不出手,諸部人心必散,孩兒雖是無用,可畢竟是父王長子,若是死在此處,也算能對諸部有個交代了吧。”
諸伯皋一驚,道:“你……”
中年修士退後幾步,跪下來重重一拜,回頭招呼了自家部衆,主動朝溟滄弟子迎了過去。
諸伯皋望着其離去身影,他本想阻攔,可話到了嘴邊,卻仍是未能說了出來。心下一嘆,此刻他已是顧不上去想其餘,只是竭力維護着族衆緩緩後撤。
魏子宏見諸伯皋並不上當,決定改換策略,也不去管那些其餘部衆了,招了諸弟子過來,跟在餘淵部後,而後把那蛟角祭半空,發出嗚嗚嘯音。
哪怕有陣法阻擋,可每一回角聲響起,有不少修爲道行較淺的弟子卻是頻頻倒下,雖不曾丟了性命,可陣勢卻有散亂跡象。
諸伯皋見勢不妙,瞧了瞧身後,見還有兩百多裡地,咬了咬牙,自袖曾拿出一條長綾,抖手一晃,如虹光蔓開,也不管裹了多少人,便起得法訣,化光往津河之中投去。
遠處飛梭之上,乾瘦道人望着津河之上仍在盤旋飛舞的溟滄弟子,搖頭道:“餘淵部遭此重創,此番就是逃了回去,也是不成氣候了。”
奇貌修士道:“還是陣法操演不熟之故,否則哪會露出這等破綻。”
乾瘦道人言道:“彼等畢竟只是妖孽,雖有百萬之衆,可開化靈智者卻只少數,能結陣法已是不錯,還能指望其如何?”
奇貌修士點點頭,道:“且看明日了。”
他們二人來此,不單是看此一戰結局如何,還是爲窺看張衍手段,好回去稟報門中,至於餘淵部死活,卻是與他們無關。
諸伯皋回了水底洞府,清點族人數目,發現原本萬餘親族,而今只剩下了不足半數,又命人去打聽自家長子下落,只是傳回的消息卻是讓他一陣黯然。
這時那曷老步入洞府,看了看他臉上神情,沉聲道:“王上,不曾想到那張衍有此手段,今日敗陣實非你之過錯,若是你明日能勝得那張真人,我部族還有生機,望你好生保重。”
諸伯皋沉默一會兒,強行振作起精神來,站起身來,沉聲道:“曷老放心,拔山挪嶽,我諸伯皋亦能爲之,算不得什麼,我還不至於因此喪膽,只是心下痛惜族衆死傷。”
曷老面無表情道:“如此便好,各部自有老夫前去安撫,不叫他散了去,王上安心備戰,萬勿辜負族衆期望,我知王上素有雄心,今日只要過得此劫,魚躍龍門,未必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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