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責驚覺藍芒及體,慌忙之下一閃身,星辰劍丸毫不留情地落下,當場就將他乘坐的飛舟斬成兩段,愣怔了一下,他氣急而叫:“張衍,你大膽,你不知道我是……”
張衍哪會跟他廢話,手指一點,劍丸在空中一轉,又斬了過去。
見張衍雙目冰冷,莊責心頭一陣悚然,來不及多想,急忙一掐法訣,“嘶”的一聲,亦是一枚白色劍丸衝起,飛在空中,再往前一躍,就要上去阻住。
哪知道兩者將要碰撞之時,那枚星辰劍丸卻彷彿有靈性一般,突然一轉,便繞了過去,莊責不由大驚失色,急急扭動着身體往後退去,死命催動自己的劍丸糾纏上去。
但是張衍的“重浪高疊”劍勢一經展開,又哪裡是那麼容易擋住的?
劍丸在空中連連轉動,等氣息疊加到二十四口時,圍繞在旁點點星屑噼啪炸響,藍芒已如火焰一般熊熊高熾,聲勢極爲駭人。
莊責左右遮擋,疲於奔命。
見他已後力不濟,張衍不再猶豫,法訣一催,劍丸陡然下落,“錚”的一聲敲在了對方的劍丸上,這枚普通劍丸只是金白之物鑄就,怎麼抵擋得住星辰精砂的撞擊?仿如繃緊的琴絃一下被拉斷,頓時爆裂開來。
心神相連的劍丸被破,莊責張嘴吐出一口鮮血,還來不及有所動作,又見那道藍芒勢不停留地向他衝來,驚懼之下,他狂吼一聲,身上飛出一面四四方方的灰色小旗,抓住旗杆迎風一展,旗面滾滾而動,瞬息間便漲大了數十倍,如同烏雲一般將自己身體遮在了後面,隔絕了兩者間的視線。
張衍冷嗤一聲,駢指一點,又是一道青芒從袖中穿出,其速度竟是比那劍丸有過之而無不及。
“撲哧”一聲,青芒竟直接穿透此旗,只聽一聲慘叫,血雨紛飛中,莊責那條持旗的右手便被斬了下來,頓時心膽俱寒,哪裡還敢停留,左手捂住受創的部分,轉身就逃。
還未跑出多遠,一道青芒便追了上來,從後脊打入,再從肚腹前穿了出去,他悶哼一聲,從空中掉落下來。
張衍趕上前,一把將其抓住,順手拍暈,就這麼拎着回到島上,甩手丟在了地上,向着迎上來的羅蕭說道:“用些丹藥吊命,別讓他死了,此人我另有用處。”
羅蕭訝道:“老爺,此人果真是假冒?”
張衍搖搖頭,笑道:“此人應是莊不凡手下,不然哪來這麼大的膽子。”
“什麼?”羅蕭驚道:“那老爺將他抓了,莊不凡豈不是會對老爺不利?”
那天她見了莊不凡的神通,心中也駭然不已,大羅天袖一展,便是鋪天蓋地而來,讓人生出一種擋無可擋,避無可避的感覺,根本無從化解。
張衍微微一笑,道:“你不必擔心,我擒此人,自然有我的道理,莊不凡雖然修爲不凡,但在門中卻仍需按門規行事,豈能由他任意妄爲?你且看我如何擺弄他。”
羅蕭對張衍很是信服,聞聽此言,心神一定。
張衍不慌不忙回到洞府中,取了紙筆寫了一封書信,再捲起塞入嘯澤金劍劍柄中,拿在手中唸了個法訣,一道金光騰空而起,往丹鼎院方向去了。
一頓飯的功夫,金劍迴轉,他拆開書信一看,心下了然,他目視遠方,暗自冷笑道:“莊不凡,我與你本來毫無瓜葛,不過既然你欺上門來,我豈有不回敬之理?”
他站起身,取出真傳弟子的道袍換上,又將羅蕭召進來叮囑了一番,隨後放出飛舟,將昏迷不醒的莊責帶上,一路往正清院飛去。
正清院位於玄龜陸洲九峰之一,天囚峰之上,院外一字排開七塊巨碑,上刻凕滄派門規戒條,每塊碑上都趴伏着一隻狴犴,虎視眈眈地看着來往之人。
院門前無玉無金,只是鋪陳大條青石,一直從院前空地延伸進去,直入內堂。門口有兩座高雲望闕,檐上各自懸掛七口殺劍,左右下置一鼓一鑼,一主生髮,一主絕死。
張衍越往前靠近,便越覺整個山頭都被一股肅殺剛穆之氣所籠罩。
遠遠他便操舟從雲中降下,將莊責弄醒,提了他便往山門上走去。
莊責一醒來,見自己居然身在正清院前,又驚又喜,大叫道:“張衍,我乃正清院執事,莊副掌院座下,你居然敢動手傷人?你這無法無天之徒,你張狂之至!你罪無可恕!我要稟告莊副掌院,廢去你一身修爲!”
張衍對他的話毫不理睬,提着他一路上到正清院山門前,然後把莊責往地上一丟,任由他在那裡嘶吼叫鬧。
這裡有百多名手持金斧力士分列兩側,聽了莊責的話,人人看向張衍的目光都是充滿了異樣,這人還真是膽大包天,居然傷了執事還敢到正清院前來耀武揚威?
不過張衍面色平靜,好似渾不在意,想必有所依仗,衆人未得命令,也不敢妄動,一時間,正清院門前除了莊責的叫罵聲,竟沒有一個人敢有所動作。
往來路過的弟子都是紛紛側目,一個個目瞪口呆,這些大多是來此領罰,哪個到這裡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哪裡像張衍這樣肆無忌憚,居然敢抓了正清院的執事丟在門前?不由紛紛停下腳步,觀望起來。
一名執事弟子見狀不妙,匆忙進去稟告。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一名中年修士走來出來,這人骨骼寬大,臉型圓胖,頭上梳着道髻,未曾戴冠,看到張衍身上那身真傳弟子的服飾時,他微一皺眉,接着目光又在莊責身上看了兩眼,見他渾身上下鮮血淋漓,還被斬去一臂,分明是受了重傷,眉頭皺的愈發緊了,目注張衍,道:“你是何人?爲何來正清院前喧鬧?”
張衍還未開口,躺在地上的莊責便嘶聲叫喊起來:“潘副掌院,我名莊責,乃是莊副掌院座下執事,此人名爲張衍,今日我奉命前去宣讀莊副掌院令諭,要清肅此人島上妖姬美妾,哪知他不但不聽管教,反而將弟子一條手臂斬了去,還請潘副掌院爲我做主啊。”
潘副掌院沉聲問道:“你說你是正清院執事,有何爲證?”
莊責忙道:“我身上有牌符爲證,院中亦有人識得弟子。”
潘副掌院吩咐身旁執事弟子,道:“去將牌符拿來!”
執事弟子連忙上前,從莊責身上取出牌符,再交到潘副掌院手中。
潘副掌院查驗過後,又去喚了一名弟子前來辨認,待確認莊責的確是莊不凡座下,他眼神凌厲地掃了一眼張衍,道:“傷了我正清院弟子,你還有何話要說?”
張衍卻是絲毫不懼,指了指腳下莊責,道:“潘副掌院,此人既然是正清院下弟子,那麼我倒是要問一句,院中名冊上可有他的名字?”
這句話一出,潘副掌院臉色一變,嘴脣翕動了一下,想說什麼,竟然一時開不了口。
張衍淡淡一笑,他所料不差,這個漏洞,哪怕是正清院中的人也會不自覺的忽略過去。
凕滄派中,各院記錄在冊的司職名額其實沒有多少,每院大多隻有十數人,比如掌院,掌閣、執事之流,因爲一旦領了司職,門中就需下賜靈貝,神砂,丹藥等物,而且數目不菲,所以這些名額就是一塊塊肥肉,早已被世家和師徒一脈瓜分乾淨了。
領了執事司職的人都是大有來歷,各院掌院根本支使不動,但他們也無力改變,只好又另外安排了人手來爲自己辦事。
百數年來,衆人都以習以爲常,可這些人雖然自稱在院中擔任司職,但實際上卻也只是掛個名而已。
就如張衍自己,擔任了丹鼎院監察,但這是虛職,有名無實,也沒有名字記錄在冊,所以他不可能再在門中再拿一份下賜,他的威權都來自於周崇舉,若周崇舉一去,他這個身份就是擺設。
若按照門規較真起來,莊責只不過是莊不凡的下人,所以他沒有資格稱自己爲正清院執事,之所以氣勢凌人,無非是仗着莊不凡的勢,但如果一旦把這張皮掀開,他們其實什麼都不是。
張衍冷聲道:“正清院,即是正本清源之意,此人分明不是正清院中執事,爲何冒稱此名?還敢威迫真傳弟子,分明是莊不凡在背後縱容,爲己謀取私利,莊不凡身爲副掌院,自身不正,又何以正人?”
見張衍大帽子一頂頂扣上去,潘副掌院的表情從最開始的愕然,繼而變得微妙,最後嘴角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算是看出來了,今天張衍擒了莊責過來,還扔在正清院前,分明就是想把事情鬧大,掃莊不凡的顏面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是給人送上了一個攻擊莊不凡的口實。
正清院掌門中刑罰,權利很大,副掌院之職歷來都是衆人爭搶的位置,莊不凡坐上此位沒有幾日,本身還不穩當,盯着他的人比比皆是,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必然會被羣起攻之,這個司職又如何做得長久?
潘副掌院心中冷笑一聲,“莊不凡啊莊不凡,你一來便頤指氣使,視我等如無物,還說什麼要整肅門風,沒想到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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