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封島恰在內外二海之間,過了此島,就是到了東華洲界下,亦可說是入了十大玄門勢力範圍。
不過如今魔劫起來,海上宗門也是難免受此波及,張衍不知此間情形到底如何,是以並不急着往前趕,而是單獨把趙陽叫來,道:“你已入化丹境,可曾修行了黃泉遁法?”
趙陽如實道:“雖已習得,卻只粗通。”
張衍笑道:“也是夠了,交予你一事,去往內海探聽詳情,再回來報我。”
趙陽不解道:“弟子非是東華洲中人,不熟悉此間情形,真人爲何不遣兩位師姐前去?”
他倒不是不願去,而是覺得汪氏姐妹本身是東華之人,往來當是輕車熟路,探聽消息起來想必也比自己更爲方便,疑惑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說道。
張衍確實另有打算,但卻不準備與他明說,只道:“魔劫起後,海上宗門大半閉守不出,在外遊蕩之人多是魔宗門下,你所習遁法乃是冥泉宗法門,此宗萬年大派,在六大魔宗之內實力最爲強橫,你去行走,打聽起來當是容易。”
趙陽恍然,欣然領命,轉身出得艙室,足下一頓,便起了一股淡淡黃煙往天中飛馳。
他出去不久,外面卻是有聲音道:“老爺,審峒求見。”
張衍沉聲道:“放他進來。”
審峒入得艙內,對着他躬身一揖。
張衍淡聲道:“你過來有何事?”
審峒擡起頭來,道:“弟子見趙師兄往海中去,敢問可是去探查消息了?”
張衍看他幾眼,道:“何以有此問?”
審峒拱手道:“弟子自認所練也是遁法不差,欲與趙師兄比上一比,看誰探聽得來更多消息。”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才小心問道:“要是在下僥倖勝出,能否向真人請教一處修行疑難?”
張衍深深看了他一眼。思慮片刻,緩緩點首道:“你去吧。”
審峒鬆了一口氣,歸靈道統雖是在他手中,可離了吳素筌照拂,就無人能指點於自己了,他真正用意非要與趙陽見個高低,而是想試試自己日後能否通過立功的法子來座前討教。
來時他已做好了被拒準備。好在張衍並未一口回絕,否則自己還需另思對策了。
他重重一禮。就退艙室,駕起一團變化不定的飄忽靈煙,眨眼投入雲中。
趙陽起了遁法在茫茫海上轉了半個時辰,卻一無所見,好似這海上並無修道人一般。
見此路不通,他決心冒個險,不再四處亂晃,而是辨了辨了靈機,找準一處靈氣旺盛之處,小心尋了過去。
可是接連探了幾處靈氣鬱積的島嶼。發現不是牆倒屋塌,就是早已荒棄,無奈之下,只得再往更遠處去尋。
可就在這時,忽然耳畔有人小聲喚他。“這位道友,你可是在尋出路麼?”
趙陽心下一驚,立時轉頭四顧,可卻並未發現那人所在,這時又聞那聲音又道:“道友莫慌,你只是入了我的亂塵陣中,要想出去也是不難,聽貧道指言就是。”
趙陽不由出了身冷汗,不想自己落入陣中猶還不知,要是對方想害自己性命,恐是已然得手了,心下暗暗告誡自己,此處已非東勝,而是殺機四伏的東華洲,千萬不可再大意了,鎮定下心神,問道:“該如何出去?”
那人道:“道友聽我吩咐,往左十步,見一黑石礁,再往右九步,底下襬有一面小鏡……”
趙陽卻有些遲疑,他無從判斷此人說話真假,要是對方此刻並無手段收拾自己,反用言語誆騙他步入殺禁之中,那又該如何?
腦海中念頭快速轉了幾遍後,他最終還是定決定依言而行。
所幸那人並無弄什麼花招,轉了數十息後,便就到了中宮主位,見一塊礁石上坐着一個矮矮胖胖,猶如枯樹樁的老道人,見他入得此間,滿臉堆笑地站起,對他一揖,道:“瞧道友方纔那遁法眼熟,敢問可是冥泉門下高徒麼?”
趙陽表面上做出一副輕鬆之態,道:“道友好眼力,我方纔所用正是黃泉遁法。”
那老道人目光不由熱切了幾分,拱了拱手,自報家門道:“貧道權養心,元蜃門下修道,說來也是自家人。”
元蜃門一向與冥全宗交好,尤其是兩派弟子功法未大成時能互補短長,常有聯手之事。
他在此躲着,是想埋伏一個大敵,本還以爲勝負難料,而未想無意兜了趙陽入陣,自忖若是能求其幫忙,那卻是把握大增。
至於趙陽爲何到此,他也無心去多問,如今東華洲中,許多魔宗弟子都在外殺戮修士,蒐羅神魂,用以修煉神通道術,跑至東海之上也不少見。
他爲了套交情,說了冥泉宗中認得的幾個同輩名字,又拐彎抹角探聽趙陽在哪個長老門下修道。
趙陽怕說多了言語自己露出了破綻,敷衍幾句後,便主動發問道:“道友何故在此佈陣?”
權養心巴不得他問這句話,連忙道出緣由,最後嘆氣道:“此陣耗了我不少寶材,只能用得一次,未料卻是道友闖了進來,稍候看來需得再行佈置了。”
趙陽做出歉然模樣,拱手道:“對不住了,卻是無心之失,只我向來不欠人人情,不知該如何彌補?”
權養心精神振起,喜道:“只要道友稍候願意與我聯手,一同截殺此人,便是無有禁陣也不打緊了。”
趙陽裝作遲疑道:“未知此人是何身份?”
權養心忙道:“道友放心,此人修爲至多與你我彷彿,前日我在此煉法時,無意中截了蓬遠派一封飛書,得知今日有人往其門中送來一株靈草,此物有保養元靈之功,對我靈門弟子修行大有補益,待殺了他之後,你我一人一半,道友看可好?”
趙陽心下一動,道:“那飛書何等迅快,道友如何截得住?”
權養心哈哈大笑,道:“道友有所不知,這東海之上,由我門中長老楊守貞與血魄宗長老公羊衷主持,已是覆滅海上宗門一十二家,現下只餘蓬遠等寥寥幾派,其門下弟子平日不敢輕出,每月之中,唯有趁着特定幾個時辰,以秘法遮掩,方能出得山門,與外派飛書聯絡,只是他們卻不知,其行蹤早已被兩位長老窺破,只是欲引大魚上鉤,故意不去揭破罷了,而這幾日,恰逢貧道在此處值守,是以……嘿嘿。”
趙陽看他一臉神秘笑容,不由恍然大悟,原來這是權養心聞得來人手中有靈藥,便忍耐不住,想要先私吞了下去。
“不想海上魔宗實力已大到如此地步,需得將這些消息快些報於張真人知曉。”
他方纔注意到,那權養心雖是看去與自己言笑無忌,可卻隨時處於戒備之中,不好下手,便思量着如何找個藉口離開,這時卻聽權養心興奮道:“那人來了。”
趙陽擡頭一看,發現遠處海面上來了一個發須漆黑的中年道人,正眼神警惕看着四周。
權養心興奮道:“我來作法迷他神魂,道友若見機會,便請上前結果了他。”
趙陽道了聲好,身軀一晃,背後就有一隻猙獰魔頭飛出。
權養心看得豔羨不已,冥泉宗這魔頭能吞血肉,還能污穢法寶,且根本不懼斬殺,用來攻敵,比尋常法寶還要厲害許多,暗自想道:“若能向這位道友討要一個過來便好了。”
正思忖間,趙陽法訣一掐,那魔頭把大嘴一張,居然嘶吼一聲,向他咬了過來,不由大驚失色,身上騰起一陣黑芒,將魔頭拒之在外,“道友你這是做什麼?還不快快收了回去?”
趙陽本擬背後偷襲十拿九穩,可對方反應之快着實出乎他預料,他一咬牙,也不說話,死命催動法訣,想要將其儘快殺死。
魔頭尤喜吞噬血肉,權養心方纔只以爲是趙陽道行不夠,放出來時未得駕馭好,可見不言不語,仍是在下死手,卻是察覺不出對來了,嘿了一聲,把身軀一轉,整個人竟就如此消失不見了,原地只留下一件殘破道衣。
趙陽一怔,他忙鼓氣而出,以丹煞在四周圍橫掃了一圈,不知摧折了不少樹木山石,可卻仍是不見那人蹤影,顯然已是逃去他處了。
他既有懊惱又是心驚,自己暗中偷襲不成不說,結果還被其逃了去,莫非東華洲修士都是這般厲害難纏不成?
這時他忽然想起那名道人,忙去半空,可只這片刻功夫,那人也是不知何處去了,想來是察覺到這裡有異,故而躲開了。
他在原處想了想,自忖能探聽的消息已是差不多了,便駕起遁法,往龍國大舟趕了回去。
一個時辰之後,他回得舟上,便徑直往艙室中來見張衍,將自己所見所聞一說,最後慚愧言道:“弟子小瞧了此人,本以爲手到擒來,可不想卻是讓其逃脫了去。”
張衍笑道:“那人若是元蜃宗門下,那你與他答話時便應已被中下了追攝之法,想來過不多久便會找上門來。”
說到此處,他神情微動,閉目凝思片刻,冷笑一聲,道:“來得倒是快!”探出手去一拿,居然將一人憑空拽了出來,再往下一丟,便扔在了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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