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見自己舉動已然引起那魔頭的注意,暗忖眼下不必去做那出頭鳥,就不再動作,小心退後幾步。
他自那袖囊中取出了一柄三尺長,寒氣森森,如一泓碧水也似的法劍,掐訣往空中一祭,衝雲而上,霎時就與三隻迎面而來的魔頭鬥在了一處。
未免太過惹人注目,他瞅準一個方位,且戰且退,往殿中衆人聚攏之處退去。
他那把那飛劍御使起來,化一道劍虹盤旋遮擋,但幾個回合下來,卻是險象環生。
若是在旁人看來,定要爲他捏一把冷汗不可。
這其實是他怕那魔頭看出什麼破綻來,才故意弄出看似這般驚險至極的模樣來。
受那魔氣侵染,這大殿之中早已是黑霧籠身,昏暗無光,衆弟子也只能勉強分辨自己身側之人,但就算如此,也要防備魔頭使什麼花招,因此不敢聚攏太過,剩下三十餘人分作四個彼此相熟的圈子,各自分頭抵禦。
其中有一名修士察覺到張衍靠過來,頓時升起警惕之心,再仔細看了幾眼,雖並沒有看清是誰,卻也大聲說道:“且給這位道友讓開一處空隙,也好讓進來一起禦敵。”
這人倒也不是純粹好心,而是戰至如今,那些修爲稍次一些的修士早已被魔頭殺死,能支撐這麼長久的人都不是什麼易於之輩,助了張衍也等於相助了自己。
但卻也有幾名修士並不放心,怕是那老魔頭耍弄出來的詭計,抽空看了一眼過來,卻不免大喜道:“原來是玄元子道友,難怪了,難怪了,諸位,且快些給道友讓開來路。”
看清楚張衍容貌後,他們心下不但釋疑,反而不停催促起來。
原因也是簡單,張衍適才在外與康童,方振鷺等人一起操持劍陣,已是展現出不俗修爲,遠在衆人之上,得他聯手,他們這一小撮人保命希望卻是大增。
張衍微微一笑,道了聲謝,縱身往後一退,便擠了進去,與人並肩而立。
那升在高處的魔頭來回轉了幾圈之後,卻始終未曾發現是何人搞鬼,這才徹底死了心,重又往下一落,似是要發泄怨氣,嘶吼一聲,驅動一衆魔頭如重重浪頭一般疾涌而上。
只是剩下這些修士俱都是些難啃的骨頭,互相之間又施援手,因此守得穩妥,儘管攻勢如潮,但一刻下來,卻仍是一人未損。
察覺到這般情形,那爲首魔頭髮出一聲尖嘯,其餘魔頭紛紛響應,張開血盆大口,彼此瘋狂啃咬起來。
那些修士初時還不解其意,但轉瞬之間,只見那魔頭之數倏爾變作三十六隻,原本那模樣只是一顆兇惡頭顱,可經過這一番變化後,卻是連身軀手足也長了出來,身上魔焰騰騰,個個仰天厲嘯。
衆人聽得頭腦昏漲,那兇威不但未減分毫,反而倍增,不少修士頓時覺得有些不妙。
屋漏偏逢連夜雨,此時一處戰圈中傳來一聲驚呼,原來是飛在空中禦敵的法器忽然變得暗淡無光,靈性皆失,掉落在地。
原本這幾人也是守禦森嚴,但這個口子一開,背後空門大露,所有人都是猝不及防,當即有近半數魔頭蜂擁而上,轉瞬間就這數名修士給活生生分屍而食了。
見到這等慘狀,餘下諸人也是各自駭異。
方振鷺見狀,忙出聲提醒道:“諸位道友,此魔氣能污穢法寶,萬勿小心了。”
可儘管知曉此事,但衆人卻也沒有太好辦法應對。
多數人還是因爲此前從那瑤陰派塔閣之上得了幾件法寶,方能堅持到現在。
過得幾息時間,又有一處修士忽然驚惶大叫,但不過片刻,就又沒了聲息。
此時這殿中魔氣愈發濃厚,蓋頂遮地而來,影影憧憧,攝魂惑心,衆人心中愈發覺得不安。
就在這時,也不知是誰大聲嚷了一句,“諸位,事到如今,保全性命要緊,也不必去管什麼封陣了,唯有請那嶽真人出手迴護,方能躲過此劫。”
那玉霄派左陌聽了,即刻大聲出言道:“貧道且爲諸位道友闢開一條去路來。”
衆人心中也早有此念,可是眼下被魔頭拖住,根本是有心無力,此刻聽得有人願意開道,都是大喜。
左陌把那祭在空中的星梭一指,頓時放出道道璀璨星芒來,銳氣橫溢,飛旋流轉,將困在身周圍的魔頭迫退幾步。
隨即他自袖中取了一支五寸長的紅燭出來,兩指一夾,捋直了芯子,嘴中唸唸有詞,腳下一踏奇位,叱喝了一聲,這支紅燭無火自燃,於這暗室之中光芒大放,手一拿開,道了聲:“去!”
此物就化一道灼灼紅火飛去,霎時驅散霧雲,攪開一道兩丈來寬的通路來。
被這紅芒一照,那三十六隻魔頭似是畏懼,俱是一滯,往後退開了少許。
得此空隙,左陌一縱身,率先往裡殿飛去,衆人見狀,也是紛紛縱身,往裡而去。
張衍尚有閒心觀察四周,他目光一轉,便尋到了那疑似老魔寄身的修士身上。
此刻得了光亮,恰見其臉上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得色。
他心中不由一動,不過眼下不及多想,起身一縱,也是隨衆而去。
此刻外殿觀宇之中,徐公遠與那鷹女相鬥正酣。
不過徐公遠雖是那章伯彥所賜玉鏡在手,但卻只是將對方纏住,攻勢並不激烈。
他心中也有自己的小算盤。章伯彥雖是厲害,但要與兩位真人相鬥,那也太狂妄了一點,他並不看好,因此始終留手,避免受傷,免得此人一旦敗北,那自己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那鷹女手中所持那一方紅巾,乃是一件玄器,本是威能宏大,不過此寶卻有個缺憾,必須拿在掌中,離去遠了便不得駕馭。
而每每她要祭起此物降伏徐公遠時,後者卻是滑溜無比,先一步往別處躲去了,當她欲往殿中去時,此人卻又糾纏了上來,因此她也是無奈,被滯在此處。
而在那殿外廣場之上,兩名元嬰真人也是打得難分難解。
章伯彥似乎急於將應成霖拿下,一口氣祭了三四件法寶出來,滿空都是光亮。
此舉也是把應成霖嚇了一跳。
他本就是小心謹慎之人,現下更是加倍戒備,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是把門戶護持得風雨不透,雖是魔焰躁動飛颺,急欲噬人,也是無法突入進來。
戰局一時陷入了膠着之中。
那細須道人正守在畫壁關門之上,見衆人向此飛馳而來,把手一張,驚聲言道:“諸位萬萬不可再前,我師兄正運煉那封陣,受不得半點驚擾。”
衆人落地之後,左陌當先而出,他一甩袖子,很是不痛快地言道:“華道長休來說這等話,那封陣眼下便是破不開,以後還能另想辦法,但我等性命只有一條,你且放心,我等也知輕重,就算嶽真人損了功行,我也可懇求師門,爲真人做些補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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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振鷺也是出聲道:“華道長,我等玄門弟子,本是同氣連枝,真人若是知曉我等性命堪憂,定也不會袖手旁觀,此事你也做不了主,且進去稟告一聲,看真人如何說就是了。”
衆人戰至如今,死傷慘重,嶽御極身爲元嬰真人,對外間情形又豈會不曾察覺?不過是在一直裝聾作啞罷了,所有人對此也都是心知肚明,不過眼下要求他庇護,卻無人敢於說破,只把他當做當真不知。
就在此時,那原本紅芒豔豔的火燭光華忽然熄了,周圍又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殿外嗚嗚嘯聲大響,殘風陰雲漫漫,顯是那魔頭沒了牽制,又殺了過來。
衆人更覺慌亂,左陌狠聲言道:“華道長,你若再不讓,休怪我等硬闖了!”
細須修士卻是強硬回答道:“師兄正值施展本門秘法之時,無論如何,你等也不能進去!”
正爭執之間,卻從裡間傳出一把沉穩聲音,言道:“師弟,且放他們進來吧。”
細須修士聞言,不由鬆了一口氣,他雖然執意阻攔,但也知道,等那魔頭追上來,自己面對衆人,也是無能爲力,立刻側過身子,放開了去路。
這餘下十餘名修士也是心情一鬆,急不可耐往裡涌去。
張衍被衆人裹着去到內殿,擡眼一掃,只見嶽御極趺坐在地,手中託着一團清冷如月,綠意映人的火芒,正在燒那封陣。
撇見衆人闖了進來,他眉頭一皺,甩了一枚冰霧漫灑的明珠出來,沉聲道:“憑藉此寶,爾等也能抵禦一二,但不得靠近三丈之內,否則休怪貧道翻臉無情!”
細須修士忙上前接住,往手心中一託,他一轉身,掐起法訣,將此珠往空中一祭,霎時起得了一層毫光,將五丈之內盡皆籠罩進來。
那些個魔頭正狂涌而至,瞬息橫過數十丈空間,衝到那光華之上,卻似是撞上了一層柔韌水壁,越往裡去越是不易,不到片刻,俱是紛紛被推了出去,連續試了數次,皆是如此。
似是知曉奈何不得,衆魔頭忽然往中間一個合攏,重新現了那元嬰分身出來。
他揹着手,哈哈大笑道:“嶽道友,本座今日來此,只爲了結與那應成霖往昔之恩怨,不想與你過不去,我便賣你一個面子,只要你不來插手,我也不會來與你爲難。”
言罷,他一拂袍袖,就這麼走了出去。
衆人眼見這老魔分身去了,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他們都是久經戰陣之人,不會真的相信老魔會放過他們,個個都是拿出丹藥服下,抓緊時間調息打坐。
張衍也是到了一個角落坐下,他朝那當中金光閃爍的封陣看去,卻見其比之適才又薄弱了幾分,不由眯了眯眼、顯是嶽御極見得衆人進來,加快了幾分煉化之速,看來,要破開封陣已是用不了多少久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