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洪與陳果,尉遲洋三人見得這一幕,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連番受創之下,換做他人早已不知死了幾次,但似蘇奕鴻這等力道修士,身堅體固,若是一次殺之不死,那便再無機會。除非填下去不少性命,磨盡其元氣方有可能勝得。
可是蘇奕鴻眼下其實並非單人獨馬,他若是一旦覺察到體力不濟,隨時可以退入身後那陣門之中,只要有族人接應,阻敵片刻,他就能服食丹藥,再度上來廝殺。
方洪三人都是師徒一脈弟子,能修煉到如今這地步,都不知經歷了多少戰陣磨練,眼色都是極高明的,方纔見蘇奕鴻即將站起之時,就已是退去了極遠。
他們也是拿得起放得下,見再戰下去已是無益,立時放棄了原先打算,因此逃得極快。
至於那“汲羅金錐”,方洪也是毫不猶豫地棄了,半點也不擔心落入對方之手。
這法寶乃是玄器,不經祭煉休想馭使,今朝蘇氏必亡,待此人一死,到時還怕拿不回來麼?
蘇奕鴻把棍一橫,目芒疾厲,盯着三人背影,憤怒大喝道:“鼠輩!有膽量偷襲,卻無膽量留下一戰!”
方洪三人充耳未聞,便是蘇奕鴻再狂傲也不敢遠離陣門,只要傷不得自己,罵得再狠他們也不用在乎。
在衆門人異樣的眼光之下,三人回得陣臺下,只是不敢擅自離去,到了齊雲天面前,心中有些忐忑,尷尬言道:“大師兄,我等方纔心念同門,有些魯莽了……”
齊雲天不待他說完,就淡然一揮手,道:“三位師弟無過,且退去一邊吧。”
他哪裡不清楚方洪這人的脾性,此人最擅投機取巧,抓住一絲機會就敢於搏命。
前次在棲鷹陸洲一戰,便是因爲此纔會被三泊湖妖擒住,他早在心中有了評判,認定將來這三人都不是可用之人,眼下也無暇與他們計較,命他們退在一邊,便不再理會。
齊雲天環視陣臺下諸弟子,大聲言道:“還有哪位師弟上前,欲那蘇奕鴻相鬥?”
衆人一時都是躊躇不前,這蘇奕鴻適才那般傷勢也自不倒,在場之人皆是有目共睹。
他們自問沒有趁手法寶在懷,除非一口氣數十人齊上,方有把握,便是如此,或許還要丟下幾具性命,指不定其中就有自己,因此哪裡敢隨意接口。
方洪回到臺下後,細思方纔之戰,覺得自己若是大膽些,未必沒有機會斬殺蘇奕鴻,正自懊惱間,這時忽見遠遠一些弟子突然騷動起來,神情隱隱然有些興奮之色,甚至有人高呼出聲。不免詫異道:“怎麼回事?”
隨後他便知道了答案,見到一道驚天長虹劃空而至,直奔場中蘇奕鴻而去。
“原來是那張衍到了。”
方洪冷笑一聲,悶聲道:“哼,我等三人上去也不濟事,他一人又有何用?”
尉遲洋和陳果都深以爲然,蘇奕鴻是何等勇悍之輩?他們儘管自視甚高,卻也並肩而上,若是單打獨鬥,他們幾乎想不出用什麼辦法斬殺此人。
蘇奕鴻見有劍光飛來,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他一眯眼,把那弓箭拿在手中,坐馬沉腰,又一次彎弓搭箭,鋒銳箭矢斜指天穹。
他這副弓箭爲“平嶺弓”,能射妖禽靈獸,百里之地瞬息即至,中者無有生路,擦着一也要殘肢斷體,筋折骨裂。
只瞄了片刻,他便把手指一鬆,弓弦在耳畔嗡的一顫,一道黑影發出淒厲呼嘯,似流光閃電,疾驟而去,那箭光雖是來得犀利,但張衍也不閃避,依舊從容自若,心意一動,就自身前躍起一道劍光,在空中一迎,“鏘”的一聲,就將其擋住。
隨後伸手一抓,居然準確無誤地將那箭矢拿在手中,在手中把玩片刻,兩手捏住箭頭箭尾,一使勁,“咔嚓”一聲,便將其折成兩段,扔下雲頭。
蘇奕鴻目瞳一縮,他發了一聲喊,把那頭頂雲上的百十隻法器一抖,震在空中,起手一指,這些法器閃出流螢千條,俱往前方張衍飛去。
張衍神情泰然自若,法訣一拿,前方水色光幕一閃而過,這百餘件法器瞬息不見。
蘇奕鴻目光霎時凝住,雙拳發出咯咯聲響,隨即眼底閃過一絲興奮之色,大聲道:“好!如此對手方纔有趣。”
張衍在他身前十丈之地停住,負手而立,神清氣定,只見他雲霧繞體,輕煙纏身,玄袍飄揚,道氣盎然。
蘇奕鴻也在大比之上見過張衍與蕭儻,杜德二人一戰,也曾見識過其層出不窮的手段,知道是個勁敵,雖有信心勝過,但也不敢大意,尤其是對方劍遁高明,若是一味閃躲,他在弓矢無用的情形下,卻也拿其毫無辦法,因此頭一次擺出守勢,並不上前搶攻。
張衍見其如此,也不客氣,喝了一聲,道:“蘇道友,小心了。”
他伸手一指,星辰躍起空中,劍光倏地一化,虹光飛射,分作十道飛劍殺來。
蘇奕鴻把手中摩雲棍一抖,旋動如舞,晃出一陣嗚嗚之聲,叮叮噹噹響聲不絕,將劍光盡數擋在外間,過得片刻,他不耐道:“張衍,此物豈能傷……”
他話音未落,那飛舞藍芒中卻突然又分出一道劍光來,卻是比之前飛劍更爲迅快。
這一下來得極是突然,又距離極近,蘇奕鴻也不由一驚,只來得把頭一偏,劍芒便從耳畔擦過,只覺臉頰上火辣辣的一片,伸手一摸,竟被帶去了小半隻耳朵。
他舔了舔流至嘴角的熱血,玄功轉動間,那半隻耳朵又長了出來,他雖不懼飛劍劈斬,但若被人殺傷,也是疼痛,向來都是能擋便擋,張衍一上來便讓他見了血,自覺受了羞辱,頓時殺機盈胸。
張衍微微一笑,一轉功法,自頂上把那玄黃大手現了,舒開五指,往下就是一拿。
蘇奕鴻嘿的一聲大喝,把棍一展,起手打在那玄黃大手之上,隨那震響之音,大手應聲而散,爆成一團黃霧。
他往空中一個縱躍,到了張衍頭頂之上,大吼一聲,霎時風雲卷蕩,攪動如潮,颳得衣衫獵獵,似是有一股無邊勁力將張衍裹在了一股氣旋之中,令他難以走脫。
蘇奕鴻眼中精芒爆射,雙手捏住棍尾,鼓起全身勁力,先是高舉而起,再大吼一聲,一棒往下打來。
張衍站在氣旋之中,衣袂飛揚,自寶衣之上陡然放出一道精光,撐開數尺,將他護身在內,蘇奕鴻頸脖青筋暴起,嘿嘿嘶吼,震得天際俱是隆隆聲響,手中摩雲棍如劈山之勢,直落下來。
空中一聲爆響,他一棒打得那精光內凹,陷下去了一片,他方纔露出喜色,只是那摩雲棍到了那張衍額頭之上,只聞“砰”的一聲,星火迸射。
蘇奕鴻定睛看去,不覺心頭一悸,只見張衍站在那裡居然紋絲不動,恍若未覺一般。
他這一棍下來,自忖張衍只要捱了,非死即殘,但卻未曾對方分毫不損,不免愣住,心中驚疑不定。
張衍大喝了一聲,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蘇道友也來試試貧道手段。”
他把法訣掐起,只聞潮聲大作,自背後就有一道水色光華飛起,頃刻間排開風雲,漫卷過來。
蘇奕鴻識得這是張衍當日在大比之上所用道術,他不明底細,不願逞能硬接,急忙施展縮地神通,欲要脫出戰圈。
怎奈那水光浪涌而來,勢若奔洪,兩人如今又靠得極近,他根本不及跑出去,才踏出一步,就便那水勢捲入其中,頓覺似是跨入洶涌激流之中,潮水來回奔騰,把他晃得幾乎站立不住。
張衍見已限住了其神通縮地之能,雙目一閃,把袍袖一揮,只聞一聲大響,似無數滾木礌石發動,一方渾厚凝實的黃芒衝在半空之中,鋪開百丈,橫絕碧空,罩頂蔽日,蓋地而來。
蘇奕鴻見漫天黃光墜空,似山嶽懸頂,高峰欲塌,尚未下來,就壓得他呼吸欲窒,胸悶氣短,看得出來者不善,就把棍一橫,仗着一身神力,雙臂使勁,嘿了一聲,往上就是一架。
兩者一撞,只聞天際之中驟然傳出驚天大響,蘇奕鴻只覺喉頭一甜,一股血腥氣涌入嘴中,虎口開裂,雙臂盡折,不由自主踉蹌倒退。
張衍立在雲頭,一聲冷笑,這土行真光有山嶽之重,虧得這蘇奕鴻修得是力道,若是尋常修士,若敢硬接,早已是被壓成齏粉,他又一催法訣,那那黃光擡起數十丈,盪開氣流,隨後把束縛一放,再次往下壓來。
蘇奕鴻被那水行真光纏住,脫不開身,不得已,匆忙運轉玄功,稍稍將傷勢復原,亦是擡起手中摩雲棍,雙目一片赤色,再度奮力一架,抵住了那黃芒,只覺眼前一黑,噴出一口鮮血,險險拿不住手中神兵。
張衍把袖一振,大笑道:“蘇奕鴻,且看你能支持幾合!”
他把那土行真光一分,霎時分作數十道,上下排布,依次而落,輪番砸下。
一時間,這場中似夯土打樁一般,轟轟連聲,一連捱了數十下,蘇奕鴻吐血連連,終是支持不住,手中摩雲棍脫手而飛。
張衍目光一閃,水行真光一卷,只一閃之間,那蘇奕鴻便不見了蹤影。
場中千餘名弟子看他如此輕易便收拾了蘇奕鴻,皆是看得都愣住,如墜夢中,方洪師兄弟也是目瞪口呆,作聲不得。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