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白光來得迅捷無倫,一閃之間,便欺到面前。
劉雁依見躲閃不過,急切之間,起手一抹,祭了一隻玉鐲出來,往上一迎,將這道白光稍加阻礙,這纔看清這白光竟是一隻拇指大的雀鳥,紅睛黃爪,白羽鋼喙,只在那玉鐲上一啄,此物便應聲破碎了。
得了這片刻喘息,她飛身後退,裙襬飄起,倏忽間就與那白羽雀鳥拉開了一段距離。
萬彰獰笑一聲,大喝道:“劉雁依,你這些破爛法器就不要拿出來獻醜了。”
劉雁依微微蹙眉,她身上法衣法器俱是平日裡辛辛苦苦用功德換來的,哪一件得來時都不容易,若不是那周崇舉贈她的“避難金鈴”業已損傷,她倒也不至於用這法器前去抵擋。
萬彰手託小鼎,又把法訣一催,那白羽雀鳥喳喳一叫,振翅化光,宛如一道白線般飛來。
劉雁依往後一退,此時她身上已無法器護持,只得強起玄光,佈下層層屏障般的光幕招架,只是此舉卻是徒勞,玄光在白羽雀鳥面前如薄紙一般被一穿透而過,她不得不踏雲疾退,駕遁光在空中不停變幻方位,以避其鋒芒。
萬彰見已控制了局面,倒也不再急着殺傷劉雁依,而是敕令那白羽雀鳥去啄食她身前玄光。
只見此鳥左一口,右一啄,所過之處玄光無不支離破碎,化作精氣消弭而去,再也凝聚不出來。
劉雁依這時才知道這鳥兒的厲害之處,不但可似疾箭利矢一般傷人破敵,亦可如軟刀子一般一點一點將人慢慢逼迫至絕境。
她急忙運轉氣海中的靈氣,再度逼出一口玄光來,勉強維持局面。
但此舉不過是飲鴆止渴,她心中立時猜出,對方這分明是動了將自己生擒活捉的的打算,只待將她身上精氣耗盡,那便是隻能束手就擒的下場了。
但她成就玄光也有五年之久,拜這些人所賜,也經歷過不少生死之局,因此並不着慌,而是駕馭玄光左攔右遮,冷靜對敵,無有一絲一毫放鬆,心中則是拼命籌謀對策。
只是這白羽雀鳥實是厲害異常,如疾風驟雨一般的啄擊之下,就算她真力綿長,也是漸漸有些支撐不住了,此時她心中還是不曾放棄,暗中苦思退路,突然間,她眼前一亮,暗道:“怎麼把那物事忘了!”
她喝了一聲,奮力催發出一道玄光出來將那雀鳥抵住,同時輕出皓腕,素手一擡,便取了一隻牌符出來,一念法訣,就將此物發上天空,化作一道流光飛去。
這面牌符乃是羅蕭所給,若是距離昭幽天池不遠,危急時刻只消發出,她便會及時趕來相救。
因羅蕭本是妖修,在溟滄派地界上畢竟不好隨意出來走動,再加上劉雁依先前從未遇到過如此危局,是以適才倒也未曾及時想到。
文安正自戲弄秋涵月,擡首撇了一眼那牌符飛去的方向,笑道:“那飛去的地方,莫非是昭幽天池,萬師兄,難道這位劉師妹還能喚來救兵麼?”
萬彰也是見了這大笑道:“那昭幽天池居此地甚近,想來是張衍事先佈置過什麼手段。”
文安故作恍然道:“難怪萬師弟事先命幾位師弟守在那處,原來早已料到有此一處,果然是思慮周詳。”
萬彰也自得意,他這一招閒棋也是隨手佈置,卻沒有想到果然有了奇效。
劉雁依聽了這話,心中微微一沉,暗歎道:“罷了,我便是死了也不能落入這等人之手,免得污了恩師之名。”
她心中已是拿定了主意,再抵擋片刻,便做出一副力不可支之象,引得那萬彰上來捉拿自己,然後奮起全身真力一搏,便是殺不了此人,也要重創於他。
那邊文安鬥了這麼許久,見秋涵月在自己攻勢之下毫無還手之力,已是沒了趣味,索性把手一個指點,那道金光陡然又快了幾分,在秋涵月身上一點,後者一聲驚呼,便跌落雲頭,文安低低一笑,縱光上前,手一抄,便將其抓住,掐閉了氣門,隨手擲在腳下玄光之上,便回頭喝道:“萬師弟,你怎麼還這般磨蹭?”
萬彰聽了他喝問,心中暗罵一句,手中卻不得不快了幾分,催動那白羽雀鳥又連連啄食了幾次,逼得劉雁依步步後退,待那最後一片玄光也被撕去時,她身形已是搖搖欲墜,似乎隨時可能從空中墜下,任誰看去,都已是沒有多少抵擋之力了。
秋涵月雖被文安夾在手中,但也把這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見狀卻是急道:“萬彰,你若是敢傷了劉姐姐,本姑娘定不會放過你,我師傅,還有張師叔也不會放過你!”
萬彰哈哈大笑,道:“那好,我先將她這一身修爲廢去,且看何人能來阻我!”
然而就在此時,他卻聽到有一把淡淡語聲在耳畔響起,“是麼?我倒要看看,誰人敢動我的徒兒。”
萬彰面色陡然大變,渾身一個激顫,連手中那小鼎也險些拿不住,不可置信地回首看去,只見一個身着黑袍的英挺道人負手立在雲中,雙目中盡是凜冽寒意。
一接觸那殺機四溢的目光,他只覺腦海中“轟”的一聲,不知爲何,又憶起對方當年一路殺破六川四島,那兇焰滔天的模樣,不覺手腳癱軟,口舌打結,驚惶道:“張,張……”
劉雁依也怔住了,幾疑自己身在夢中,不由驚喜交集,顫聲道:“師傅?”
張衍衝她微微點頭,投去了一個嘉許目光,隨後在文安和萬彰身上掃了一眼,冷聲言道:“你二人敢跑來欺辱我張衍的徒兒,那便俱都留下性命吧。”
文安原先還是一幅漫不經心的模樣,見到張衍之後,卻是神色凝重起來,無他,原先是張衍實在名氣太大,雖則離開山門時只是玄光一重境界,但只看適才欺到近前時他居然未曾察覺,便知功行更比當年更爲深湛,他不得不慎重對待。
他乃是方洪之徒,因爲當初張衍不肯攀咬葛碩,以至於方洪未曾逃過師門責罰,連累他也是白受氣了幾年。
門中丹藥功法,法器靈地本是有限,沒了師傅照應,本屬於他的一塊便被旁人分去,如此一來,他修行也是受了影響,心中自是把張衍記恨上了,是以此次有報復之機,他明知萬彰是世家門下,與他不是一路,卻也不惜與其合作。
文安手指輕輕顫動,深深吸了一口氣,厲聲道:“你便是張衍?好生狂妄的口氣,就讓我文安來領教你。”
他大喝一聲,把手一指,竟是一口氣放了數十道光華燦燦的金芒出來,在空中飛起時,被那落日餘暉一照,竟是鍍上了一層如血華彩。
適才他對敵秋涵月時,只一道金芒便將後者逼得節節敗退,如今一下放出數十道光華,顯見得是一口氣出盡了全力。
張衍微微一哂,向前跨出一步,竟然就從那重重光影中走過,眨眼就到了文安面前,隨後一指點在此人的眉心之上,一絲綠芒自他指尖上一沒而入。
文安如遭雷擊,渾身一顫,便僵在原地動憚不得,只聽張衍口中淡淡言道:“你卻是未夠資格。”
文安眼中驚懼一片,顫聲道:“你,你原來已是……”他話未說完,整個人已是轟然一聲爆成了一團血霧。
萬彰見張衍如此輕描淡寫的就殺了文安,不禁心膽欲裂,原本還有的一絲僥倖念頭徹底破滅,再也沒有半點鬥志,一聲喊,把手中小鼎一催,死命驅使那白羽雀鳥往張衍處襲來,根本不敢去看結局如何,便轉身逃遁。
張衍目中精芒一閃,屈指一彈,就有一滴幽陰重水飛出,直接這隻白羽雀鳥撞了一團碎肉,那重水猶自餘勢不減,直奔萬彰後背而去,只聞“波”的一聲,便從其後腦中直灌而入,再從前額飛出,萬彰一聲未吭,便氣絕斃命,跌落塵埃。
張衍一揮手,將其元靈攝了過來,往袖中一扔,便自把目光向二女掃來,。
劉雁依連忙拉着秋涵月上來見禮,垂首道:“徒兒劉雁依拜見恩師。”
她跪下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
張衍微微頜首,道:“嗯,徒兒無須多禮。雁依,我也知道這些年來你受了不少委屈,你是代師受過,今日爲師迴轉山門,我看誰還敢來欺辱於你。”
劉雁依縱然性子堅強,可終究是女兒家,聽了這話,也是眼圈微微泛紅,哽咽道:“卻是徒兒無用,讓恩師費心了。”
秋涵月有些畏懼又有些敬慕地看着張衍,心中道:“聽聞這位張師叔當初破敵斬陣,得賜昭幽天池,事後出外尋藥,如今二十餘載過去,想必此次迴轉山門,是要煉藥凝丹。”
凝丹乃是大事,便如寧衝玄這等驚才絕豔之輩,亦是回山門結丹,是以她猜想這位張師叔已是丹藥齊備,就差最後一步了。
這時,她見張衍目光看來,忙也上來以後輩之禮拜見道:“師侄秋涵月,見過張師叔。”
張衍上下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是誰的徒兒?”
秋涵月偷偷看了一眼劉雁依,有些不好意思道:“家師……範長青。”
“哦?原來是範師兄的高徒。”
張衍心中一轉,立時就明白了範長青的用意,這是在通過暗中照拂關照劉雁依,進而來向自己示好。
便如適才,若是劉雁依被劫,秋涵月同樣也被拿去,那麼範長青便有藉口介入此事,至少能護住兩人無恙。
此舉做得不動聲色,卻在暗中賣好於他,的確是範長青行事風格。
劉雁依訝然地看了自己好友一眼,忍不住埋怨道:“妹妹竟是範師伯的徒兒,瞞得姐姐好苦。”
既然說穿了,秋涵月便也放開了,嘻嘻一笑,眨眼道:“姐姐也從來未曾問起過呀。”
劉雁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卻也只能無奈搖了搖頭,秋涵月修爲並不高明,且並未主動提起自家師門,她只以爲這位師妹有苦衷,是以也就從不去問,未曾想卻是來歷不凡。
兩人正說話間,張衍突然眉頭一皺,往雲天之上看一眼,沉聲道:“你們二人,且在我背後站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