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聽得道人這言語,若有所思。
他而今所得功法,除卻方纔得來的各人道法之外,他之根本也就氣、力兩道法門而已。
力道自不必說,乃是自魔藏主人處得來,但他見過魔藏主人偉力,與這位截然不同,那麼只可能是氣道了。
此門道法,最早是他從一本五方五行太玄真光之上推演而出的。
但從根究上言,原來那法門其實只是一門較爲厲害的道術神通而已,所以他後來又以太冥祖師傳下的九數真經重新推演了一遍,並由此推導化演出了一門上乘功法,此後他修行,便是一直在完善此法。
對方所言得法,當就是這門功法了。
且不提對方真正身份,問題在於,他之道法不過借鑑了五行神通,兩者其實完全不是一回事,並無法放在一起談論。
他略作思索,道:“我曾聽聞,有上古太玄門之稱,只是遍觀諸宇,過去未來,除了傾覺山道統相近之外,未見有此方道傳,不知與道友是否有所淵源?”
那道人思索一下,言道:“那傾覺山當只是我一縷入世意念所傳。那所謂太玄門之言,應該只是世間之人得我法之後自發尊崇而立,可說有,亦可說無有。”
說到這裡,他又言:“道友可知爲何你能見我殘意,更能聚合我形影相貌麼?”
張衍道:“道友莫非是想說你我功法相類之故麼?”
那道人道:“正是如此,我與道友本來當無淵源,但我卻能感應到,你我之道法確然類似。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會入得道友識意之中。”
張衍搖頭道:“我以爲不然。”
那道人道:“不知道友有何高見?”
張衍正聲言道:“我之功法,乃是自演而成,與道友所傳,已絕非同源,只是道法變化萬千,能兼容幷包,便不是道友,我思之亦能接納,再則,自造化之精破碎後,唯有我一人成就上法,道友不選我,又可選誰人呢?”
那道人沉思道:“道友所言有些道理,可我之感應當是無錯,道友便觀我道法,也是多餘。”
張衍道:“是否多餘,自當由我來斷。”頓了一頓,他目光投去,道:“道友當日曾言,造化之靈借托之身,連你亦不可信,可若道友願意將道法展示於我知曉,便你當真是借托之身,我亦可制,如此其餘小節,也都無關緊要了。”
那道人聽他如此說,也是怔然,片刻之後才道:“道友既如此說,我也願意成全道友,只是我自身不全,所現道法也不見得完全,道友需慎之,不可貪求。”
張衍道:“這我自是知曉,如何取捨,我自有數。”
那道人見他如此說,也不再贅言,便將自身道法展現出來。
張衍待看了下來,發現誠如其人所言,因爲其自身殘缺,所以道法也是鬆散零落,不成一體。所幸他如今道法修爲極高,哪怕不是全法,他也一樣能從中看出許多東西來,只需稍加推演,就還原出少許本來面目。
他今次需瞭解其人道法,這裡提升自身實力是一樁,還有一樁,便是其道法稍加修補過後,那麼自己反照入這道人意念之上,說不得就能將之力量找尋回來些許。
大德自身偉力與識憶其實是一回事,有多少力量便就擁有多少識憶,如閎都、相覺等人,到現在識憶尚還差得一點,說明他們力量也不完全。
張衍能感覺到,這位道人似是知曉很多事,那麼等他偉力稍回,或許能從其口中得知一些不明之事。
所以他花費了一些工夫,將此法加以修補完善,隨後便試着將那道法反照出來,可是這裡卻出現了一個意外。
每當他如此做時,那道人身影卻是非但沒有重聚,反而因此崩塌。
嘗試再三,都是如此結果。
他心下第一個反應,會否是因爲此人已是被造化之靈正身奪取了。所以無法照顯出來?
可旋即便覺不對,其人意念殘損,就算被造化之靈侵佔道法,那也早已是與之分割了。所以剩下只有一個原因了,那就是其人自己不願歸來。
張衍想及先前之事,心下了然,難怪方纔他問及那道法之時,其人有推脫之意,他初時還以爲此人不願意讓他看到自身道法,現在看來,當是因爲推斷出來自己有可能聚合道法,所以不令自己被完整照顯出來。
見得如此,他沒有再勉強下去,而是如之前一般凝聚意念,將那道人殘破之身再是喚出,並言道:“道友之缺失,可是因爲造化之靈的緣故麼?”
那道人搖頭道:“或許如此,我只有一些模糊感應,但未見得是真實,與其令道友判斷失差,還不如不言。”
張衍道:“不妨事,便是虛假,也自有其本來面目,對錯與否,我自會加以判別。”
那道人道:“道友既然執意相問,那我也無有什麼好遮掩的。”他沒有再多言什麼,而是直接將自己感得諸般真假難證的東西都是展現了出來。
張衍看罷,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下去,直接從神意之中退了出來。
在與造化之靈對撞之後,他也是看到了許多東西,明瞭了許多事。
這些消息他不會因爲是大德傳給自己的而立時相信,雖然在對抗造化之靈的立場上是一樣,可是這不代表大德之間就沒有任何競爭了。
而且造化之靈對那些劫力之內的大德有多少影響誰也難知,他並不會因此盲從,所以現在需有更多線索來進行比較,
他將那些虛實難辨之事稍作收拾,也是整理出來了一絲頭緒,不管這些是真是假,只要於兩方面都是有所準備,到時候就不會慌了手腳。
旦易意識仍還是沉浸在那些未明之地,他已連續找尋了數個現世了,仍然是沒有尋到那一靈牽繫之人。
他不禁懷疑,是否因爲那些偉力之故,把自己方向引偏了,他也是憂慮起來,生怕這般找下去再難有什麼結果
不過他心中卻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既然他與造化之靈同源,現在還是煉神修士,若是自己主動站了出來吸納偉力,順從道法,那麼造化之靈偉力必然會從那寄託之人身上轉移到他這裡來。
只要他一入此道,張衍必然能找到他,只要將他逐入永寂,那麼就能將這些造化之靈偉力一舉蕩空了。
從本心來說,他是願意如此做的。可唯一擔憂,就是被那偉力左右,身不由己,此事真做起來也未必會如他想,這也是讓他左右爲難。
權衡半晌,他決定再試着找了下去,若是實在不成,再行此道也是不遲。
布須天內,青聖、神常、簪元等煉神修士都是聚在了一處。
先前張衍與造化之靈偉力對撞,他們也是感應到了少許,那無邊偉力,只是看見就令他們身軀僵滯,神意凝固。
而此事之後,每一人都是於自家神意之中見到了一門道法,在詳細推演過後,發現此道法玄妙絕倫,好像就是爲自己量身打造一般,若按此修行,明顯能助他們更上一步,至少能達得以往張衍那般層次之中。
然而諸人相互交流之後,才知此法原來並非是自己獨有,而是所有人都有見到,心中自是多了一分提防。
神常道人建言道:“這門道法來得古怪,我等若真是修行,不妨先是一問玄元道友,免得中了算計。”
衆人對此都無有異議,於是來清寰宮中找尋張衍。
張衍正身在推演道法,故以分身迎出,在得知此事之後,他道:“諸位可將此法予我一觀。”
衆人沒有遲疑,各將法門展現出來。
張衍一眼掃過,心中頓時有數。
不出所料,此法的確與造化之靈有關,不過這裡面也有他一分關係。
此前造化之靈正身偉力一落,幾乎排斥了諸有之內所有大德,似如相覺等人都險些被逐入永寂。
照理來說,神常、青聖等人功行遠遠不如,也應該是如此,但這裡區別在於,他們躲在布須天內,所以得了張衍偉力庇佑,得以存身下來。
煉神修士本就能從偉力碰撞交融之中收穫感悟心得,而此輩僥倖存的同時又見到了上乘道法,進而在不知覺中進窺到了這些法門。但這畢竟不是自己潛修得來,所以與自身有一種分離之感,好似是他人主動傳遞於他們的。
張衍想了一想,就算此法得去,也無法修行至大德之境,因爲沒有造化寶蓮,無法定落諸有,最終無有可能成就,只是修道畢竟是自己之事,何況現在這情形,造化之靈正身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落回諸有,到時他也未必能護住所有人,衆人若是要想嘗試,他也不會伸手攔阻。於是道:“此法我已看過,無有妨礙,乃是各位自家道法之演化,在座諸位都可修習,只是境關不易邁過,若無一物憑恃,幾無可能過去,需慎之又慎。”
此話一出,如鑾方、秉空等輩,卻是立刻退縮了。
他們本就是修持外法之人,不得造化碎片或是造化之地,道法再好也無用處,何況他們也不是聽不出這裡面的兇險。
神常、簪元二人則是一時拿不定主意,唯獨青聖卻是不甘於眼前境界,有心一試,他道:“道友所言之物,喚作何名?不知能自何處尋得?”
張衍沒有言明,淡聲道:“修爲到時,自能知曉,諸位且回吧。”
他一言道出,衆人只覺一個恍惚,卻是驚愕發現,這一瞬間,自己竟是已然回到了洞府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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