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自與季莊道人分治那處造化之地後,意識便就轉了回去,繼續搜尋造化寶蓮之力,同時也在觀摩布須天,解化那未見未知。
不覺之間,又是五百載時日劃過。
由於諸天萬界修道人都是躲入了內天地,壽數被幾位真陽大能法力護持住,所以除了不能往外天地時常走動,表面看去也沒有什麼太大改變。
倒是外天地經過這千載歲月演變,已是大異與以往。
在道法斷絕之後,諸多後繼法門先後興起,有些只在偏遠地界流傳,有些則是成爲萬界通行之法。
譬如外丹之術就是其一,這也是由於上宗大派所造法門只是傳於自家弟子,所以對外無甚影響力。
倒是張衍傳下的法門一旦在某一處紮根下來,便就長盛不衰,這法門雖還不算真正完善,可無需外物和修行之法不作隱瞞這一點,足可爲各方所接受。所以即便此法修煉門檻也是不低,可卻往往是世人第一選擇,若是實在無法在此法之上獲得成就,纔會去考慮其他法門。
而季莊道人所傳之法,依舊沒有能夠廣泛流傳,通常只在最爲荒僻的地界,乃至單獨一族之中才有傳繼。
不過張衍十分清楚,只要季莊尚在,這門道法是怎麼也不會消亡的,且因爲此法通向大道,所以越往後去優勢越大,等到此中修煉出一二大能,就會牢牢立住,並逐漸成爲主流道法之一。
這場較量眼前遠還不能看出勝負。
他把目光轉向那方與季莊道人分割而治的造化之地,數百年過去,在他法力推動之下,生靈逐漸興盛起來,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生人出現,此間他無疑會傳下自己所造法門。
而在那季莊偉力所主的另一半地界之中,因爲沒有刻意推動,所以仍是荒蕪一片,不過他也注意到,其人心思也不在這裡,而是在搜尋那個遁逃在外的寶靈。
那一個造化寶靈應當是靈機興發之前就已是成就,他認爲,自己與季莊所找到的那造化之地,應當就是其原本藏身所在。
可面對季莊道人,就算有造化之地可以託庇也是無用,其當是預見到了那一幕,故是提前從這裡撤走了。
這無疑是一個明智選擇,且其應該本來就擅長逃遁躲藏,所以季莊道人用了這麼許久也未有能夠將之找到。
只是虛寂之中並不好過,不但需躲避季莊道人,還需避開那一位存在。
倒是有這一位在,無疑可以牽住季莊道人大半心思,倒非是什麼壞事,他推算了一下,卻並沒有見得什麼結果,顯然在下來長遠的時日中,這寶靈被季莊找到的可能極小,只是他隱隱感得,這裡面天機莫測,利害難辨,似是別有玄機變數蘊藏其中。
鏡湖之中,那一位存在的分神被困在虛實間隙之中已然許久無有動靜了,他自身意識因無法與外交感,也是逐漸陷入凝滯不動之中。
忽然間,他似察覺到了什麼,一下醒轉了過來,卻見面前站着一個身影,便喝問道:“誰人在那裡?”
那人影呵呵一笑,道:“道友可想過脫困麼?”
分神盯着這人影,自己是被造化寶蓮困住的,可對方卻能夠直接來至自己面前,並與自己交言,定然大不簡單,他疑聲道:“你是何人,又爲何要助我?”
那人影道:“現在諸世被固,難再改換,我甚厭之。唯有尊駕出來,方能打破這僵局。”
分神冷笑道:“只是我被造化寶蓮困住,你又如何助我出去?”
那人影悠悠言道:“也不是沒有辦法,若是造化寶蓮之間互相對抗,那麼憑尊駕本事,想來不難脫身出來。”
分神一驚,道:“你手中有造化寶蓮?”
那人影道:“道友無需去管這些,今回我只是來問,你是否願意出去,若是不願,那我也不必再在此處待下去。”
分神問道:“你何時動手?”
那人影道:“既然道友有意,那麼只需耐心等着就是了,時機一到,你自會知曉。”言畢之後,就倏爾消去不見。
分神看着那人影消失之地,此刻他差不多已是知曉對方手段了,其人應該是找尋到了留在外間的神意,才能藉此傳言與他。
這樣他倒是有些看出其人誠意了,對方花了如此大的功夫,絕不會只是爲了與自己來說兩句話。
他不由考慮起得失來。
他雖是被鎮壓在這裡,可同樣也避免了那元主之神的追剿。
可即便沒有他,元主之神一樣也是會恢復的,只是過程將極爲漫長,但他卻是等得起,等到元主之神把那一位喚回來,那麼有無他也就無關緊要了,所以等待下去看去也是一個選擇。
只是季莊道人未必會讓他等到那等時候,他有種感覺,其人也在謀劃一樁大事,特別是其人擁有造化寶蓮,說不定未曾到得那等時候他便被先行料理了,故若有機會出去,他定然不會放棄。
曜漢老祖意識回到正身之上,對坐於旁側的玉漏、羽丘二人言道:“事情成矣。”
玉漏道人嘆氣道:“真要這般做麼?”
曜漢老祖道:“此是破局機會,等到季莊那寶蓮塑就,並將自身力量全數接引回來,那我等便再無可能出頭,亦無法攀升道境,兩位道友可是甘心麼?”
羽丘道人道:“可若甘伏其下,仍能維持當下,可若那一位傾吞諸有,則我必入永寂。”
曜漢老祖呵呵一笑,道:“道友不必爲此擔心,就算這分神被那一位吞奪回去,其也無辦法立刻傾奪諸有,季莊和那玄元道人定會出面剿殺,所以此事絕不會那般糟糕。”
羽丘道人言道:“那道友現下可否告訴我等,又去哪裡找尋另一朵造化寶蓮?”
曜漢老祖意態從容的朝外伸手一指,道:“何必去尋,不就在那裡麼?”
“道友是說……”
兩人順他氣意所指望去,都是立刻反應過來,在得知這一結果後,兩人都是驚訝無比,好一會兒,羽丘道人才道:“可是誰人去取呢?”
曜漢老祖道:“現在虛寂不就是有一個現成人選麼?”
羽丘道人道:“其人法力稍弱,恐到不得那裡。”
曜漢老祖看向二人,深沉一笑,道:“兩位道友以爲,其人爲何能在季莊道人追剿之下逃遁這許久?”他頓了一下,才道:“這裡,我自會教其解決之法。”
無名界天之中,高晟圖站在一根巨大浮木之上,周圍是洶涌滔天的大浪,他整個人不停隨着波濤上下起伏,看去隨時可能被掀翻拋飛,可每回浪頭捲過,他仍是牢牢釘在那裡。
他擡頭看去,透過重重陰霾,能見得天穹之中有一日三月高懸。
他也不知自己這是到了哪裡,若是這裡也以白晝黑夜爲一天的話,那麼當是過去九百多日了,周圍所見都是這般景象,並且沒有見得任何地陸島嶼,這些汪洋好像把一切都是滌盪乾淨了,一路行來,沒有見得絲毫生機。
不過他並不後悔自己選擇,在跨過界門之前就想到有此般可能了,現在情況其實還算好,至少沒有落在虛空之中。
又是幾天之後,他算了一算,差不多已是要滿千日了,這時見周圍風浪稍小了一些,上空也是雲破天青。便就將一枚玉簡拿了出來,法力入內一轉,自然有蝕文顯現出來。
這裡浪潮起來時可謂毫無徵兆,他並沒有辦法靜心修持,所以但有閒暇,只是自行推演蝕文,這般做也不是沒有好處,雖然那障礙仍是未曾跨了過去,法力修爲也沒有增進,但對於道法的理解卻是日漸加深。
正推演之時,他眼角之中忽然感得一個巨大陰影,側首一望,見得那竟是一頭海中巨獸的屍身,正漂浮在水面之上。
他不由精神一振,舉凡生靈,很少是單獨存在的,既是見得,那近處必然還有其他生靈,果然,無有多久,一羣模樣古怪的飛鳥過來,紛紛停留在那巨獸屍身身上,或是啄食,或是左右張望。
他更感振奮,有這等飛鳥出現,說明左近多半是有島嶼或者陸地的。
而此刻千里之外,兩個裹着獸皮,腰間插着骨刃,看去大約十三四歲的少年沿着一處陡坡一路飛奔,最後來至一處高出海面的山崖上停住。
一個個頭粗壯的少年擦了擦被風吹得通紅的鼻子,侷促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子,嘴裡嘀咕道:“阿曇,我們到這裡來做什麼?”
另一個少年機靈瘦小,正眺望着海面,面龐之中透着忐忑和緊張,似乎在等着什麼東西出現,只是等得時間越久,他越是焦躁,心道:“應該就在這裡,我沒有記錯啊,莫非真的只是一個夢,不會不會的,阿母早上真是做了肉粥的,阿父也是出去捕獵了,那這裡也不能有假。”
這時他見海平之上,一個黑點出現在那裡,不由眼前一亮,忍不住不向前兩步,踮腳探頭看去,忽然感覺自己被一把拽住,扭頭看去,那粗壯少年衝他抱怨道:“阿曇,你不要命了?”
機靈少年方纔發現,自己不知覺間已是走到了懸崖邊上,差一步就要掉下去了,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面上卻是嬉笑了一下,道:“阿果,多謝你了。”
被稱作阿果的粗壯少年撇了撇嘴,正要說什麼,可這時候卻忽然張大了嘴。
機靈少年也是轉過頭去,就見海風掃蕩過的稀薄雲霓之上,一人正背對着被朝日浸染的金霞,迎着風浪,從無盡汪洋之上渡空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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