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以爲,那一位存在和靈機興發之主的目的當是一致。
現在無非是推動生靈入到煉神,而季莊道人斬斷修士之路,那麼其可能就想從那些異類妖魔身上着手。
似白微那等先天妖魔,本就是天地之精而生,要是靈機大盛,無疑會誕生更多,若此輩得以跨入煉神之境,那麼就可讓那位大德重返回來。
可這裡仍是有一個阻礙不曾解決,那就是玄石攔在了這條路上。就算此輩再如何了得,無法越了過去,也就不可能達到真陽層次。
而玄石唯有造化之地方會生出,他若是判斷正確的話,那麼最後還是轉到造化之地的爭奪上。
那一位大德是絕然不能讓其回來的,除非其放棄那侵奪諸有的做法,季莊道人縱然有自己的圖謀,可是至少表面上還算講規矩,就算斷絕道法,諸世正序也未因此攪亂。
而且只從實力上說,不曾恢復全副力量的季莊道人顯然比那一位大德更好對付,如此他與季莊在阻礙那一位回來的事情上利益是一致的,所以他不會放任妖魔異類就此出頭,而只要儘量找尋並護住造化之地,就能對此加以攔阻了。
正思索之時,景遊入殿來報,道:“老爺,劉上真和魏上真來了。”
張衍知曉他們也該是來了,他門下諸弟子之中,也就這兩名弟子底下門人弟子最多,而其餘要麼功行未復,要麼就是不管其餘,一味只專注於修行。
他道:“喚他們進來。”
不多時,劉雁依和魏子宏入得殿來,對着座上一拜,道:“拜見恩師。”
張衍道一聲免禮,隨即言道:“諸弟子如何?”
劉雁依回道:“大致安好,不少弟子初時也頗是惶恐,後來入了內天地中方纔安定。”
魏子宏道:“弟子這處也是如此,天變惶恐也是人之常情,可若是走不出來,那成就也是有限的很,倒是那些心性堅凝的弟子,還不如就放在昆始洲陸上。”
張衍頜首點頭,若是一心道途,矢志不移的弟子,的確無所謂內外天地,到了哪裡都可修行。他道:“爲師知曉你等想問何事,此番道法之變,乃天外一至寶所照,未來道法或當再興,只是爲師也不能言到底會應在何日,不過只要爲師尚在,便無需爲此憂懼,你等只消約束好弟子,一如以往便是。”
劉雁依與魏子宏二人都是聽明白了這話,道法興衰,正如波濤起伏,有猛漲高舉,就有回落低抑,縱然到得最後,只剩下寥寥幾人尚在,只要自家老師還在上面坐鎮,那麼這些同道後輩終有一日是可重返道途的。
得此一言,兩人對日後該如何做已然是心中有數,因爲難得來此一回,所以在此向自家老師討教了一些修行上的疑問,大約駐留有百餘天后方纔離了清寰宮,往下界回返。
魏子宏與劉雁依別過後,就回得瑤陰派,方纔安坐下來,就有一位出身東荒的長老尋到座前,躬身道:“掌門真人,在下還有一事要言,近日見東荒地陸上情形有些不對,這般下去,恐於我人道有礙。”
魏子宏詫異道:“何事如此嚴重。”
那長老眉宇之間有一股掩飾不住的憂愁,將一封奉書呈遞上來,並道:“掌門真人,一應情形弟子都是寫在裡間了。”
魏子宏接來看有一遍,已是知曉他所言何意。
這裡問題出在東荒地陸之上,當年九洲諸派自天外而來,到此立宗開派,並弘揚道法,東荒百國不少王公貴戚都是加入了山海道門,雖說這般做最初目的只是爲了與九洲各派交好,可由於道法能夠延壽長生,所以諸國上層之中已然是替代了玄法修持。
可玄法作爲較是容易修持的法門,也並沒有被完全摒棄,因爲上層貴戚都去追逐道法了,故在底層尤爲興盛。
現在道法斷絕之後,玄法之路也是一樣被阻斷了,而底層之士修持目的本是用於軍爭,並非長生,所以毫無阻礙的接受了那以丹藥助長功行的做法。
更有不少人主動跑去與妖魔凶怪通婚的,以期後輩子孫生下來便可獲得超越凡俗的本事,這其實便是走上了原來非人異類的老路了,而問題就是出在了這裡。
這等辦法看去獲益更快更大,且不需要什麼外物,再加上東荒上層在道法衰退後,略微顯得有些無所適從,對底層玄士的倚仗加重了不少,所以一時也無力來約束這些,使得這股風氣很快在東荒地陸上蔓延開來。
因此之故,這名長老擔心萬千年後,生靈之中再無生人,等到未來道法再興,他們就算轉生回來,也非是人身了,那樣恐怕就無法再走原來道途了。
魏子宏笑了一聲,道:“墨長老大可不必爲此擔憂,東荒諸侯豈會如此不智?若是底下之人皆有妖魔異類之血,他們又如何牧御萬民?何況世上修道人雖是退去,但不過是退入涵靈之地,又非消亡,若見妖魔欲替人道,也不會坐視不理。”
墨長老嘆氣道:“弟子只是擔心懷機謀之人在背後弄鬼,現在沒了道法爲後盾,僅憑諸國國主自身維持,太過艱難,且我山海界中,始終是異類多過生人,若是稍不小心,恐怕局面就很難收拾了。”
他自己作爲修士,明白多數上境修士可不會把凡人放在眼裡,就算東荒盡滅,恐怕也抵不上自己壽數,可他作爲申方國出身之人,卻不得不爲此求一條出路。
魏子宏一想,山海界畢竟是諸派本界,東荒地陸也不能放任不管,便道:“墨長老此言也有一番道理,稍候我會尋得諸位同道商議此事。”
還真觀,伏魔大殿之上,張蓁正翻看着這幾日呈遞上來的書信。
前次大比過後,山海各派趁勢擴張,在諸天萬界都是開闢道場,可這等勢頭隨着道法斷絕卻是生生被阻,現在各派都是收縮回來,那些道場也是棄之不用了,而還真觀同樣也是面臨這等局面。
宗門長老都是認爲維繫分宗下院已是毫無意義了,所以紛紛上書,希望能放棄這些地界,將分散出去的長老弟子重新收攏回山門。
張蓁看罷之後,看向座中幾名長老,朱脣啓聲道:“不能退,道法斷絕,邪異必興,此正是我還真觀用法之時。”
聽她這麼說,底下一名長老神情一變,站了出來勸諫道:“掌門,道法已絕,我等門下弟子亡故一個,便少得一個,再也不得填補,要是用來對抗妖魔邪異,又能堅持多久呢,怕是,怕是用不了多久門下弟子就要死盡死絕了。”
又有一名長老也是站了出來,苦勸道:“掌門,我還真觀有今時格局委實不易,而今各派皆是退縮,我還真觀便是蟄伏一時也不會甩在後面,如此做委實不值。”
張蓁眸光注視下來,所有長老都是不自覺把頭一低,然而她沒有說什麼斥責之言,道:“諸位長老憂慮也有道理,但此事並非不可解決,我近日推演得一法,借托一法器所助,便有危難,也能託庇入內,可最小限度減少弟子損折。”
先前那長老猶豫了一下,道:“可是這終究……”
張蓁道:“諸位長老不必爲此憂心,降魔之人未必只用門下弟子,需知降魔法器亦是我輩手段。”
事實上如無必要,她也不會讓下宗弟子出去冒險,而是準備讓其等祭煉各種降魔法器,然後分撥給世人用以對抗魔物邪異。
這般一來,可以使得還真觀之名不致因爲道法斷絕而衰退,而且這些弟子哪怕躲入內天地中,也不會耽擱此事,只需每過一段時日,命人將祭煉好的法器送出來便好。
衆長老在瞭解自家掌門心意後,互相商量了一下,也覺此法或許可行,既能最大限度保全弟子,又能維持住還真觀眼下格局,若日後道法歸回,必將得獲大利,於是不再勸言,俱表示願意遵從此番排布。
張蓁道:“那諸位長老便請去往各界安排吧,我料諸派同道一退,原本被制壓下去的邪魔定會再度冒頭,需得將此輩儘快壓了下去,過後便就容易對付了。”
布須天外,一處臨行開闢的界天之中,白微、鄧章二人各坐蒲團,正看着諸天萬界一片慌亂景象。
白微見得道法衰退之後,妖魔異類非但沒有受到牽連,反因靈機升騰而更爲興盛,不由感嘆道:“未想這道途莫名絕斷,反是我輩得利了。”
鄧章沉聲道:“這等情況若無法改換,這一紀曆倒還好說,到得下一紀曆,人道必衰。”
白微不覺點頭,道:“布須天人道本有三紀曆之運的說法,看這情形,倒是印證了此言。”他琢磨了一下,“可就算人道衰落,只要那幾位元尊仍在,也仍是壓我一頭。”
鄧章緩聲道:“前番我與人道簽下契定,以各家門下弟子勝負定那元玉歸屬,初時或許難勝,可等到人道門下弟子壽數用盡,便難與我輩門下相鬥了。”
白微贊同道:“想那正反天地衝撞,三位域外天魔入世,乃至我等與人道定約,一切都恰恰是在道法斷去之前,現下想來,此非天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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