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漢老祖轉回鏡湖,不久又回到了那臺座之上,向那季莊道人打一個稽首,道:“那張道人已是回去了。”
季莊道人言道:“曜漢道友看這一位可能同意我輩之見?”
曜漢老祖呵呵一笑,道:“我仍是先前之語,這一位銳意進取,是絕然不可能答應我等條件的。”
季莊道人看了看其餘人,道:“諸位意思呢?”不待衆人開口,他看向玄澈、參霄二人,“兩位與那位張道人也是打過交道的,若有不同見解,何不也說上一說?”
參霄、玄澈二人自到此之後,就很少開口,因爲他們早是看出來,雖然季莊道人表面謙和大度,可實際上外寬內忌,容不得不同聲音,所以上次商量邀請張衍之時,他們便一直是冷眼旁觀。
二人心中明白,這人不是要聽他們意見,而是看他們態度如何,哪怕這僅只是表面上的,否則何必現在來問?早前商量的時候就可以找上他們了,所以越是遮掩,反而越會引起其人疑忌,現在只需照實言說便可。
參霄道人笑了一笑,先是開口道:“我以爲此舉對那張道人並無多少好處,反還要他壓服那些託庇在布須天中的同道,他似不必要如此。”
季莊道人道:“哦,只他一人能以修行,難道不是好處麼?”
參霄道人言道:“可他用不着與道友做約,亦可以繼續修行,似不必多此一舉。”
玄澈道人這時沉聲言道:“其餘事我並不知曉,只知那張道人背後是有宗派門人的,他絕無可能斷絕宗門傳繼之路。”
季莊道人唔了一聲,倒沒有什麼不高興,反而和顏悅色道:“兩位之言,也有幾分道理。”
他看向曜漢老祖,“曜漢道友,若這位果然不同意,那我等仍按原先計議行事。”
虛寂之中,張衍轉過身來,見那位持劍道人正背對着自己站在那裡。其人一直不正面示人,這裡原因他本是能夠猜到一些,在聽得季莊道人一些話後,心中更是有了一個不太明朗的答案。
不過今天他不是爲追究此事而來。
他道:“貧道今次找尋道友,是有一事想要求證。”雖與這位只是接觸過幾次,可他卻是清楚,和這位說話無需彎彎繞繞,有什麼直接動問便是了。
持劍道人道:“但說無妨。”
張衍道:“不久之前,貧道受一位道友之請去其門上作客,只是其後來所言之語,卻是令貧道有幾分疑惑。”他下來便將季莊所言,挑了些緊要的部分說了一說,又言:“貧道問一聲道友,其人所言,到底有多少可信?”
持劍道人聽罷,並沒有說及那些事,而是道:“道友當是見過那曜漢了?”
張衍點首道:“不久之前方纔見過。”
持劍道人道:“我與其照面之時,曾言其人並非我所識得之人,而我有一句話未曾說,我亦非是當日之我了。”
張衍心中微微一動。
持劍道人道:“造化之精破散之時發生何事,我原先或許知曉,可現在已是割捨開了這些,不然也無法站在此處,除非是當時親歷之人回到此間,不然無法知悉真相。那位季莊道友言說那一位存在是大德神意寄託,還說需傾吞諸爲此代償,此事的確爲真,不然我也不必出來阻他,不過這未見得定然是所有大德之念,需知每一人心思俱是不同,各位大德更是道法不一,又怎可能合於一處?”
張衍聽到這裡,不覺眼前一敞,有些疑惑也是隨之解開,這麼看來,那一位存在之所以顯化,或許是其中某一位大德所爲,當然也可能不止一人,但絕然非是全部。
說來也是,就拿太冥祖師來看,其既然安排了玄澈成就煉神,那也就沒有必要再讓其被那一位存在侵吞了去,否則這便是自相矛盾了。
不過那一位的威脅也是真正存在的,季莊道人不管出於什麼目的要如此做,其手段終歸是針對那一位而來。
他想了一想,道:“季莊有言,若是使得諸多同道不再追逐上境,並奪去億萬現世生靈大道之緣,便可使得那一位存在再無法恢復實力,道友以爲,此事當真可行否?
持劍道人對此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態度,道:“這卻無關緊要,若是諸位認爲壓制修爲便可令那一位難再引動因果,那便如此做好了。”
張衍見他態度如此隨意,微微一訝,可隨即一轉念,也是能夠理解其人想法了。
恐怕在這位看來,此事沒有多談必要,因爲季莊就算做成這等事,也是無可能永久持續下去。
因爲季莊等人並無法算到每一分天數運轉,稍有差池,就會功虧一簣。
這其實並不見得就比主動出擊,打壓那一位存在來的更好,只不過季莊道人本人偏向於保守,出於惜身目的,不願意與那一位存在打生打死,所以才竭力做此選擇。
況且大德的佈置又豈是這麼容易破解的?就算當真推行下去,恐怕也不過是緩濟一時,仍然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所以無論如何做,大勢都是無可改變,
要說季莊是看不到這一點麼?
這卻未必見得。
只是其選擇的是對自己有利卻又不必冒險的那一條路,而並不是說此法一定比主動打壓那一位的策略更爲高明。
想明白這些後,他打一個稽首,道:“多謝道友解惑。”
持劍道人對他一點頭,不再多言,劍光一轉,整個人霎時已是沒入虛寂,再也尋之不見。
張衍看着其人離去,這一位雖疑似少清祖師,可確如對方自家所言,其並不是這位祖師全部,不然在他說出壓制諸世生靈道途之時,不會對少清弟子不聞不問,
雖言上境大能,對現世之事宛若觀畫,可其當年傳下道統,又在布須天內設布渾天,當也不會沒有任何目的。
他心意一轉,下一刻,意識又是回到了正身之上。
他站起身來走了幾步,現在他思索的是,若是自己否決了季莊等人提議,此輩又會如何做?
至少有一個辦法可以達成這個目的,那就是掀動鬥戰。
雖說煉神修士可以在鬥戰之中提升自己,並且隨着法力對抗知曉更多大道妙理,但是想要在鬥戰之中直接跨越一個境關,那希望可謂十分渺茫,便是敢於這麼做,對方在有準備的情況下也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當初他過解真關時,若是季莊來的不是氣機化身,而是正身的話,那幾是無可能成就。
當然,前提是對方能攻入布須天中。
不過他覺得,除此之外,對方說不定還有什麼其他手段,現在無法得見,這隻有見招拆招了。
他思考下來,準備拿出此事,與神常、青聖這些託庇在布須天的同輩作一番商議,看一看其等是何意思。
身爲御主,他固然可以不去問過其他人的意見,來個獨斷專行,可因他並未封堵自內出去布須天的門戶,所以這等事實際是瞞不住的,說不定季莊等人還能借助法力波盪把消息傳遞至衆人處,與其如此,還不如現在放開來說,那麼哪怕有人有不同意見,他也能提前知悉。
當下心意一起,一道化身已是到了聚議大殿之內,隨後令陣靈往各個煉神大能所在送去符書。
送信出去未有多久,神常道人、神常童子,簪元,青聖、塵姝、鑾方、秉空等人俱是到了,在與張衍見過禮後,便就各自在殿中安坐下來。
張衍與衆人稍稍寒暄幾句,就將此回召集諸人來此的用意說出,同時把季莊道人所言原封不動複述了一遍。
簪元這時聽罷,先是站了起來,對張衍打一個稽首,正容言道:“多謝道友將此告知我等。”
他可是不難看出,這等事要是做成,對張衍其實是十分有利的。
由於煉神大能之間無有任何東西可以約束,所以想要達成此事,那隻能靠季莊道人和張衍這兩位御主的手段維繫,而這兩位一旦聯手,不但外部再沒了威脅,還可以幫襯對方彈壓內部,從此可以一直凌駕於衆人之上,而張衍卻是選擇將此說了出來,分明是準備將選擇權交予衆人,這令他十分感佩。
青聖道人冷聲道:“此輩懼怕那位存在,不思如何擊敗,卻反而想着壓制同道,以求自身之苟且,此輩比之那些膽怯之輩更是令人生厭。”
神常道人沉思一下,道:“我若不應,不知會是如何?”
張衍微微一笑,道:“其等唯一能做之事,便是因此來伐我,不過諸位在布須天中,自無需爲此擔憂。”
青聖道人哼了一聲,道:“又何曾懼他?”
神常道人沉聲言道:“若是來攻,我等與道友同心合力,共抗此輩。”
簪元道人想了一想,道:“這等拘束同輩修爲之舉,若無了玄元道友同意,恐怕他連自家界內之人都未必能夠壓制住,我以爲該當回絕。”
鑾方、秉空二人也是附和稱是。
塵姝纔剛剛嚐到了一點修行的甜頭,哪裡肯現在就停下,也是出聲道:“妾身亦是願意與諸位道友同進共退。”
張衍點了點頭,道:“既然諸位俱不認同此事,那此事便是如此定下。”說完,他一拂袖,一道靈光飛起,霎時化作玉符,隨那氣機牽引,便往鏡湖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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